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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热血



    罗卿郁一边“吧唧吧唧”的吃着花生米,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面前的某人。

    食堂里,方圆五里之内不见人烟。

    下棋,本来就是个费脑子的活,实在没人愿意在吃晚饭这等休闲时间还忍受魔音穿耳。

    除了一众不看热闹会死星人。= =

    楚衡把勺子伸进面前清可照人的冬瓜汤里,左摇右晃,终于困难的捞起一粒虾仁,浇到饭上。然后微笑着低声问姚景程:“四个小时了吧?”

    姚景程边在丝瓜炒蛋里翻翻捡捡,回答:“至少五个小时了,中饭的时候四下里就没人了,要不咱们怎可能抢到红烧肉?”

    “那要不,明天你再去砍他一盘?打猪肉涨价起,这菜盘子里肉都得脱了鞋跳下去找的……”楚衡怂恿。

    姚景程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等等看吧!也许他还能持续到明天呢?”

    “那小猪,今晚怎么睡觉呀?”楚衡意思意思的替小猪担心一下。

    姚景程耸肩:“这个么,我对小猪的人品有信心,实在不行打晕了再睡!”

    嚼着花生米的小猪慢慢抬头,微笑:“姚老师,我其实比较喜欢用不暴力的方式。刚才就买好了宽的透明胶带来着……”

    上述无良对话的背景,是长长的啜泣声夹杂着哽咽,不时还有几声尖锐的变调。让一众不良人等听得津津有味,连带沙子的大米饭都多吃了两碗。

    哭的人,自然是王立浚。

    这天上午十一点,夏子常屠龙成功,不计点速胜王立浚。

    至此,五天地狱式的十番棋结束。

    夏子常六比二,最后两盘,因此也就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王立浚,降格为六段。

    尘埃落定那一刻,王立浚把手里的云子一丢,突然放声大哭!

    哭声骤然而起,奔腾咆哮,颇有点哭倒长城的架势。

    正在收子的夏子常一窘,心中罪恶感大升!冷笑和准备好的教训的话一起被憋死在了肚子里,他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林振玄叹了口气,也默默离开了。

    留下看热闹的,自然是不良三人组。

    只是连这心性不良的三人也没有想到,这位,肺活量竟如此惊人!活脱脱从午饭前哭到了晚饭后!

    一边哭,一边吃,倒是两样都不耽误。这项绝技,让罗卿郁颇为赞叹!。

    终于,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当然也可能是对魔音灌耳忍不下去了= =)

    走过来拍拍王立浚不断耸动的肩膀:“输给小常没什么了不起啦!现在棋院里对他的胜负占上风的只有姚老师和林老师啦,那还是当年赢得太多的缘故……”

    “……那他为什么,噎,从来就没拿过冠军?!”王立浚抬头,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活像一只皮毛花哨的兔子。

    来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立浚已经愤恨的举拳朝天大喊:“啊啊啊啊,输给千年老二,我岂不是成了万年老三?!!!!!!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 =||||||||||

    看着同桌三人的表情,来人一阵发寒,默默撤走了。王立浚同学,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了……

    姚景程不紧不慢的吃完最后一口饭,擦擦嘴,然后优雅的起身:“小猪,交给你了!别太过分……”

    楚衡笑意盈盈:“别太过分的意思就是,留口气就好。”

    罗卿郁埋头和红烧肉搏斗,头都没有抬一下。

    和夏子常相比,小猪打击报复欺负新同学的手法可谓干净利落很多。

    他吃完红烧肉,直接拍拍手。

    然后面无表情的揪着那个依旧细水长流的啜泣着的家伙,一直拖到棋院某角落去。

    放手,然后直接上脚!

    一通天昏地暗的低级斗殴后,王立浚同学除了脸上,估计浑身没一块儿完整的地方。和在旁边站着甩着手的小猪同学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很意外,那连绵不绝的啜泣倒也因此停了。

    倒在地上的家伙,先是两眼闪闪发亮,接着突然“嗷”的叫了一声,蹦了起来,一把抱住小猪。

    小猪满脸发绿,正准备再补两拳,却见眼前这家伙,满脸崇拜:“猪哥猪哥,请恕小弟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原来猪哥才是强者中的最强者收在下作小弟吧小弟乃黑带四段有空请多多指教……”

    = =|||||||||||

    “你是小M么?”小猪脸色已经发黑了,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字来。

    “哇蝴!不要随便污染热血少年对强者最单纯的崇拜之情啊!”王立浚大怒,把破破烂烂的衣服袖子一扯,露出了纹在胳膊上的龙飞凤舞的“勇”字!

    他拍着胸脯,作泰山状豪迈无比的说:“想当年,老子可是爬过山下过谷,莫干山上曾伏虎的角色!纵横四川棋院打遍天下无敌手!诶,猪哥你去哪儿……”

    小猪快速默默的溜走。

    常哥,我错了,我终于你明白那句不‘明白对方底细前不要轻易动手’是什么意思了。万一招惹一脑子秀逗的,你跑都来不及啊……——by内心第一次如此挫败的罗卿郁。

    接下来的三天是罗卿郁的噩梦。

    原本,为了方便打击报复,他已经通过比较不上档次的行为把王立浚换到了自己的宿舍。

    现在情势已经完全倒了过来。

    王立浚对这一安排根本是喜不自胜。而罗卿郁基本上是从早上起床开始就连连遭受惊吓。

    罗卿郁起床,刚睁开眼睛,就被爬在床头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吓得跳起来。

    就见王立浚一脸殷勤的笑着:“猪哥醒啦!来来来,洗脸水打好了,请用请用……”

    看着洁白的白瓷脸盆里泛着蒸汽的洗脸水和搭在脸盆沿上洁白的毛巾,罗卿郁面无表情,不知作何想法。

    王立浚见状点头:“了解,猪哥,让小弟来……”

    眼见着他冲下去把毛巾打湿要拿上来,小猪面无表情的逃之夭夭,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

    对局,下练习棋

    王立浚硬是把已经坐到罗卿郁对面的人挤开,眼神闪闪发光的看着小猪。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像只大型犬类,就差一条尾巴了……

    罗卿郁打了个哆嗦,赶紧落子,就指望赶紧打发了他换个人。

    没想到,这小子虽然为人欠扁,算路居然着实不慢。虽然还是远比不上罗卿郁,比起一般的棋手来,却快了六倍不止。

    兼之中盘厮杀的手段酷烈无比又死缠烂打,生生搅得罗卿郁头疼。

    一早上就这么挫折过去。

    中午,吃饭。

    不用说,王立浚自然抢到了罗卿郁身旁的位置,频频布菜,殷勤备至。

    罗卿郁开觉得始胃疼。

    看了一眼四周兴致勃勃的姚景程和楚衡以及面无表情的林振玄一眼,彻底死了求助的心。他决定自救。

    “怎么没见常哥?”

    楚衡掩唇轻笑:“这个嘛,小常在闭关呀。他在检讨自己对新人手段过分……”

    过分?

    这等新人刚开始就该打死!

    罗卿郁丢下饭菜,趁王立浚不注意,跑了。

    夏子常家里,夏子常正哭笑不得的看着满脸菜色的小猪。

    “总之就是,常哥,你再不出手帮我,我就挂了……”

    “有没有这么严重啊?”

    “绝对有!你不知道,他那个黏糊劲儿,我现在都担心晚上他要□我!”

    = =

    “……我试试吧!”

    我能有什么办法?!——by 内心窘到的夏子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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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转移



    不管有没有办法,小猪开了口,夏子常怎么也要试试的。

    男人间解决问题,什么地方最好?

    当然是酒桌上!

    本着三杯黄汤下肚,圣人也变禽兽的准则,夏子常把王立浚单独约到了酒馆里,准备作师兄弟之间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我说,立浚啊……”

    夏子常刚刚老大哥的架势,准备开口,王立浚立刻笑眯眯的端起酒杯迎上:“夏子常九段,夏师兄,我敬你一杯!”

    不喝,难道和他翻脸?

    夏子常无可奈何,只得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再接再厉:

    “立浚啊……”

    后面的话还没出来,立刻又被打断。

    “多谢夏九段,我才认识了猪哥!我敬夏九段一杯!”

    王立浚眼睛闪闪发亮,活似少女怀春,看得夏子常心惊肉跳,赶紧端起酒杯来干掉。心里琢磨着,今天无论如何得把这厮打发了,不然说不定真的会去强x小猪也不一定。= =

    一杯见底,他第三次准备开口。

    却见对方笑眯眯的把白酒和啤酒混了个匀,再次斟满。

    到这个地步,夏子常就算再钝,也明白眼前这小子想干什么了。

    明白了,心反而定了下来。

    也不再试图说话,只管酒来碗干。笑眯眯的看着王立浚挖空心思编制祝酒词。

    虽然是王立浚诚心灌酒。

    但夏子常喝三杯,王立浚总是要喝一杯下肚的。

    从白的喝到红的,再从红的喝到啤的。

    三个小时喝下来,夏子常面色如常,温文而笑,丝毫不见不妥。

    王立浚变着花样试他,从最新的开局方式到林老师内裤的颜色(= =),夏子常答得滴水不漏。答完了还能再加上套,反问回来。

    反倒是王立浚脸越来越红,舌头越来越大。

    终于在最后一次把混合白酒一饮而尽后,摇摇晃晃的想说什么,然后——

    吧唧

    摔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了。

    夏子常默默的坐着,并没有去扶他。

    他托着腮,微微的笑。过了好一阵子,才拿起面前的白水,大口大口的喝下,再慢悠悠的走到洗手间去。

    五分钟后,他出来了,除了头发有点湿,再无异样。

    他慢慢的走到王立浚面前,蹲下。

    用手戳了戳倒在地下的人,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邪恶的笑了,小声的嘟囔: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我了……

    王立浚醒来的时候,他呻吟着,捂着疼得好像要裂开的头四下打量着。

    这是一间非常简陋的房间,低劣的家具,阴暗的采光。

    撇撇嘴,他打算起身。

    突然,他一顿。

    偷偷掀起被子,往下一看,脸色立刻青了!

    他发现自己居然是躺在一张油腻腻的床上!浑身□!

    心下一哆嗦,手指抖着开始检查全身。

    五分钟后

    王立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确认,什么都没有发生。日常看的小说里的症状,没有一样发生在自己身上。

    还好还好!

    王立浚想起身,奈何身上未着寸缕。于是只好躺着,身上盖的被子散发出浓重的异味。

    他咬着牙:夏子常,算你狠!

    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办,门帘一掀,一位满脸油光膀大腰圆的大叔笑嘻嘻的走了进来。

    王立浚瞬间面如土色:原来不是酒后**的伦理剧而是卖入X院的万人迷花魁戏么?

    他牙齿打着哆嗦,眼睁睁的看着那汉子一步、一步走近……

    五步

    四步

    三步

    两步

    一步

    那汉子走到了床前,冷冷的和他对视。五分钟后,开口:

    “醒啦?醒了就好,同来的那小伙子说忘了带钱,拿你身上的衣服抵债。可是,你们喝得也实在太多,好多那啥,干血,呃,干红,还是我家婆子从那超市里带回来的。我们刚算清楚,那钱,不太够呀……”

    憨厚的大叔搓着手,不太好意思看床上的少年。

    王立浚想吐血!

    我的卡蒂乐我的香奈儿我的CK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他没有吐出来,他只是凝神望着天花板五秒钟。然后有气无力的说:“大叔,把衣服还给我成不成?你跟我去我家,我三倍赔你酒钱……”

    终于处理完欠债,王立浚脸色铁青。问清了夏子常的去向,他一下子冲进2号对局室。

    门被“啪”的一声踹开,正对局的两个人愕然抬头。

    见是他,夏子常微微的笑了一下:“立浚,你也酒醒啦……”

    当是时,阳光普照春光明媚,夏子常在一地阳光里笑得温柔慈悲……

    王立浚硬生生打了个寒颤,猛然刹车!

    半秒钟后,眼睛突然发光,一下子扑了过去,抱住夏子常双腿:“常哥常哥,请恕小的有眼无珠,原来您才是传说中的腹黑文雅**oss千杯不醉正是我最萌的类型啊啊啊啊……”

    小猪抽了,夏子常吓傻了。

    然后夏子常彻底领会到了小猪前两天忍受到的非人的生活。而最初的祸端罗卿郁,则很没良心的神隐了。

    两天下来,夏子常就只剩下了半条命。他连棋院都不敢去,赖在自己家院子里的石桌上,装死狗。眼看就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

    楚衡终于看够了笑话,笑吟吟的坐在他旁边,问:“到底怎么啦?怎么你师弟突然变得这么尊师重道啊?”

    楚衡的重音咬在“师弟”上,很明显的幸灾乐祸。

    可是夏子常已经没有力气计较了,他有气无力的打了个手势:“……不就是出去喝了场酒,我要知道他喝醉了就会抽风……”

    楚衡转转眼珠:“喝完酒你揍他啦?”

    夏子常半死不活的答:“完全不记得了,我喝的有点高,连怎么走回来的都不知道……”

    “这样啊……”因为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八卦,楚衡有点兴味索然。

    另一边,棋院的宿舍里。

    在确认王立浚有了新的膜拜对象且绝对不会再打自己的主意后,罗卿郁相当迅速的和他结成了联盟。= =

    此时,两个人正各自捧着半边西瓜交换着有关夏子常的八卦。

    “……你这样说,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小猪用勺子舀起一块果肉,边吃边沉吟着。

    “哦?”王立浚眼睛闪闪发光。

    “我刚来棋院的时候吧,喜欢晚上去偷白天打我的家伙的钱。”

    “诶?怎么偷怎么偷?”

    “这个以后教你!那种密码锁开起来简单的很!这都不麻烦,麻烦的是,你知道嘛,棋院不定期就会突击检查卫生,被子下面抽屉里边全都仔仔细细的查。所以偷了那钱根本没法藏嘛!姚老师说为了培养我的勤俭习惯,发的钱全都是一块五块一张的……”

    “那怎么办?扔了?”

    “哼!”小猪冷笑一声:“你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你怎么处理?”

    “哼哼,”小猪得意洋洋的哼着:“我?我上交给院领导,说是我路上捡的!”

    ……

    ……

    “高!实在是高!”王立浚五体投地,小猪的形象在他眼里又高大了三四分。

    “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不论我偷了谁多少钱,下个月,我从姚老师那里领到的零花钱过两天马上就会消失同样那么多。所以,后来我也就不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

    心照不宣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门外,正要推门而入的姚景程顿了顿,玩弄了一会儿手中扇坠,然后微笑着离开了:好多年前的没风度的事情,都有人可以顶缸,自己的运气真是不一般的好!难道是因为呕心沥血的教导弟子(喂!),积攒了足够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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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驯养



    在林振玄的严厉命令下,夏子常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又出现在了棋院对局室。

    看着眼睛闪闪发光的恶狼,他马上又后悔了。恨不得立刻躲回到楚衡身后去。楚衡当然不理他,慢条斯理撕膏药一样把他撕出来丢到了棋盘旁边就去找自己的对局对手去了。

    夏子常于是在漫天风雪里默默流泪看着自己唯一的救星远走……

    王立浚立刻殷勤的坐到了棋盘的对面   = =||||

    夏子常以几乎狠毒的眼光看了一眼远远躲到角落里装死的小猪,半死不活的拈起云子……

    中午 午饭时间。

    桌子上六个人,明显有三个是看热闹的,一个是制造热闹的。

    夏子常木着脸看着左手边王立浚,他已经什么也不想说了。碗里有什么就吃什么,闷着头狂扒米饭,他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

    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无可忍从头再忍!

    心里默念着类似的口诀,他觉得自己的修为默默向圣人的境界迈进。

    王立浚笑靥如花,长袖善舞。满座就见他插科打诨,笑语不断。

    姚景程含笑,小猪抢菜,林振玄面无表情。

    多么和谐的午餐啊!

    直到……

    王立浚同学不知死活的在楚衡筷子前虎口夺食,夹走最后一块鸡皮,放进了夏子常的碗里。

    夏子常脸皮抽了抽,恭恭敬敬的夹起了鸡皮,贡献给了他家女王大人。

    楚衡女士嫣然一笑,慢条斯理的开始品尝。

    “楚老师……”王立浚依旧不知死活的开口。

    楚衡微笑,笑容完美:“什么事?”

    “我好早前就想问了也!楚老师究竟是娶老公还是在养儿子啊?!”

    “朴”姚景程把含在嘴里的汤喷了出去,然后和邻座的小猪抱头狂笑。= =|||||||||

    林振玄眉毛跳了跳,立刻端起饭碗,离开了餐桌。

    女王大人优雅起身,手指被捏得“卡啪卡啪”的响,她微笑:“小王,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聊聊了……”

    饭桌上被留下的三个人,慢慢的继续和红烧肉搏斗。

    “三根肋骨。”小猪夹起一块肥的,掂了掂,不太满意的又放了回去。

    姚景程慢慢的嚼:“毫发无损,但精神恍惚……”

    小猪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么狠?!”

    姚景程意味深长的笑:“小猪,永远不要得罪女人啊!”

    夏子常埋头,继续装死中。

    事实证明,姚景程猜中了这开头,却没有猜中这结尾。

    当晚,王立浚的确是毫发无损的爬回了宿舍,可是也没神思不属。虽然明显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但明显小猪受到的打击更甚!

    “你你你,你怎么突然这副装扮?!”小猪看着眼前油光锃亮的三七小分头和头发下的娃娃脸发晕。

    王立浚无精打采的看了他一眼:“衡姐说啦,要是我头上的颜色超过两种,她就……”

    “就怎样?”对八卦的爱好立刻压倒了对异常事务的恐惧,小猪立刻兴致勃勃的问。

    王立浚张了张嘴,最后始终还是没就出来。

    他只是异常垂头丧气的说:“原来,衡姐,才是强者中的最强者啊!”

    “所以……”

    “所以,”热血少年一跃而起,激动万分,挥着手cos太祖状:“我决定拜衡姐作老大,以最强者为目标,fighting!!”

    = =||||||||||

    终于拜对了老大的热血少年,一夜之间,形象开始走高中生路线,吓掉了棋院许多人的下巴。

    耳环配饰早就丢了个干干净净,现在的王立浚是灰色中山装配小分头,一副禁欲严谨样。

    只是如果你细看,你会发现,那灰色中山装居然是某名牌的订制货。

    夏子常对这一变化无任何异议,只要王立浚不来缠他,他就谢天谢地了。

    新人到来引起的风波,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是,还有一点小小的尾声。

    某日的午餐饭桌上,姚景程突然微笑着对小猪说:“怎么样,小猪,有个师弟也不错吧?”

    夏子常身上的寒毛立刻就竖了起来,三口两口扒完米饭落荒而逃。

    小猪翻着白眼:“你又想争风吃醋了就明说,连这种事情都要比高低,我都替你丢脸!”

    楚衡狂笑到呛到,趴在了桌子上咳嗽,王立浚很狗腿的上茶伺候。

    林振玄面无表情看了一眼桌上的非正常人类集中营,默默离开了。

    姚景程倒不恼,悠悠晃着扇子:“诶,从小就这么不可爱!看看人家小常,多么好玩一孩子呀!我这不是看着人家小常的师弟,人家都不着急,你在那里皇帝不急急太监的,才以为你想要个师弟玩玩么?”

    罗小猪完全不领情,一边扒饭一边唾弃:“忍得太久才会变太监,就算不变太监,人老了也ED了……”

    满桌寂静。

    然后,

    楚衡的狂笑上升到爆笑,捶着桌子,满座碗盘狂跳。

    王立浚眼睛闪烁细细打量着姚景程。

    姚景程几乎一把把手里的扇子折断了,他满脸青筋,咬着牙笑:“很好很好……”

    小猪擦擦嘴,丢开面前的一团狼藉:“说不过别人就扣人家口粮是很没品味的事情,姚——老——师!”

    由于餐桌上愉快的(= =)达成了共识,罗卿郁很快也有了自己的正牌师弟。

    曾弦翔,十四岁。

    不过,让夏子常长舒了一口气的是,这孩子,似乎,大概,看来,是正常的。

    当然,参照物是罗小猪和王孔雀。

    乖巧的曾同学为人可爱,嘴巴甜甜,师兄师兄叫个不停。打谱勤奋,干活勤快。

    唯一的缺点,就是长得太胖,已经全面超越了小猪当年。

    夏子常私下曾和小猪嘀咕:“为啥姚老师对这种型号的身材情有独钟?”

    难道是为了弥补在小猪身上的挫败感?!

    小猪翻着白眼答:“我怎知?也许他喜欢存粮等着到灾年呢?”

    = =!!!!!

    所以,罗小猪同学,你一直在这种心理阴影下度过童年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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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出征



    夏子常有些无语的看着王立浚的大包小包,问:“最多只有四天,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如果不是已经到了汉城的机场,他真的有**扭头就走,装着不认识眼前这个丢脸的家伙。

    “常哥,实力之外男人什么最重要?”王立浚一脸的不以为然:“当然是脸啊啊啊啊啊!”

    对着完全看不见的夕阳,热血视觉系少年振臂高呼。

    ……

    ……

    ……

    “分明是自己完全自费,我为什么一定要和这个猥琐人搭同一架班机?”夏子常无力的抱怨,他头疼的厉害。

    “当然是因为,一周只有这一班可以打六折。”他的身边,罗卿郁推了推出国前姚景程给他买好的墨镜。

    “那为什么你也在这里?!!!”你不是一样被取消了资格你来凑什么热闹啊啊啊啊啊!夏子常郁闷到想暴走。

    “那是因为四张票一起可以打四折。”罗卿郁面无表情,给出了姚景程给他的理由。

    回想那一日,饭桌上,夏子常战战兢兢的咽口水,头都不敢抬:“衡姐,呃,我想,嗯,去韩国看快棋赛。”

    楚衡瞅着他笑了笑:“好呀!待会儿我回去帮你准备衣服。”

    顺利的让人简直不敢相信,他刚刚提出了一个劳民伤财而毫无道理的要求。楚衡居然完全没有反对。一肚子的理由完全没有用上,夏子常坐在那里目瞪口呆。

    姚景程坐在那里微微的笑,不知道在想什么。

    现在想来,估计就是在打这个猥琐主意。

    “话说,你家李秀哉九段怎么没来接你?”小猪嚼着口香糖,百无聊赖排着队。

    “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奇怪……”夏子常正一本正经的教训师弟,突然一转头,冲着出口处的某人猛烈挥手:“秀哉!这里这里”

    一边的小猪,默默扶了扶被碰歪的墨镜,朝天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是师兄喔!记着看好小王,别让他再发疯哦!”

    101次不厌其烦的叮嘱之后,罗卿郁终于忍无可忍的起脚,一脚把夏子常踢到了正在等待李秀哉面前:“李秀哉九段,我们家老妈子托管几天,棋赛之前不要让他出现在我面前,谢谢了!”

    怅然的看着小猪揪着王立浚头也不回的和中国代表团走远,夏子常颇为失落的叹气:“老啦,年轻人都开始嫌弃啦……”

    旁边的李秀哉面皮抽了抽,干脆装没听见。脑子秀逗了才陪这bc演这出日薄西山。

    好在夏子常也只是要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慨而已,根本不需要谁的应和。他感慨完了五分钟之后,就把伤春悲秋的情绪丢到了一边去,高高兴兴的和李秀哉打招呼:

    “哈,秀哉,又要住在你家啦!打扰打扰!”

    李秀哉领着他慢慢走向地铁口,没有回答。

    夏子常却一下子警惕起来:“喂,怎么又是地铁?”

    李秀哉瞄了他一眼:“最近出租车司机罢工中。”

    “那你自己开车来呀!”

    ……

    ……

    ……

    夏子常突然明白了!

    他得意洋洋的掏出了钱包,拿出一张卡片来回晃着炫耀:“哇哈哈,24岁了还没有驾照的人,真是耻辱啊!”

    李秀哉停住,转头,面无表情的回答:“不见得比23岁了还没有冠军的人更来得耻辱……”

    =皿=

    真是一个讨厌的家伙——by内心愤恨的夏子常。

    李秀哉的家,和上次来好像没什么改变。

    只是,从那以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和夏子常并肩站在大门外,李秀哉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过去和现实。夏子常也没有催他。一时间,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站在大门前,谁也没有动。

    大门“支呀”一声打开了。

    推门而出的李奶奶,看着在自己家门口发傻的两个大小伙子吓了一跳。仔细辨认了下,才笑了开来:“秀哉,在自己家门口发什么傻呢?还不快领着子常进来!”

    夏子常笑着叫:“李奶奶好!”跑过去搀着老奶奶的左手,慢慢扶着他往屋子里走,再回头催了一下仍在发呆的李秀哉。

    老奶奶笑得眯了眼睛:“子常,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懂事啊!”

    夏子常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的笑:“奶奶看起来,比上次更年轻了呢!”

    一边的李秀哉冷嗤一声,翻着白眼看着天空。

    夏子常装没听见,继续用乱七八糟的韩语和老奶奶唠嗑。

    午后的阳光照在了院落里,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什么都没改变……

    打完电话给旅馆里的小猪,确定一切正常后,夏子常走进了餐厅。

    所有的人都到齐了,在等着他来好开饭。

    他脸一下子红了,赶紧一边道歉,一边坐到李秀哉身边去。

    李奶奶一笑:“子常,不用这么多礼啊!来到这里,就好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哦!”

    夏子常红着脸答应。

    李家爸爸感叹:“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啊!英哉住校了,秀哉也搬出去了!”

    “诶?秀哉不在家里住啦?”夏子常有着小小的惊异,看着身边的人。

    李秀哉慢慢夹菜:“喔,买了一栋公寓,离棋院近些。”

    “真了不起……”夏子常的羡慕真心实意,看在李秀哉眼里却有点刺眼。

    “这么说来,子常不是结婚了吗?难道没有买房子吗?”李妈妈突然想起来。

    “啊,那个,”夏子常有点不好意思:“嗯,买不起那!现在还住的是棋院分的宿舍……”

    “我记得,亚军的奖金也不少的啊!子常哥哥……”英哉很好奇。

    “虽然不少,嗯,但是棋院要抽70%啊!所以算下来也就不算多了。”

    李秀哉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问:“你们围棋棋院,还是在你们自己支撑?”

    夏子常洒然一笑:“是啊!国家棋院把我们踢出来啦!不过,最近好像又有点想要合并的意思。”他挠头:“上边的人,真是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呀!”

    一时间,席间的气氛有些沉重。

    良久,还是李奶奶笑着问:“既然来了,怎么不顺便把太太也顺便带来给奶奶的瞧瞧呢?上次结婚的时候,也是急匆匆的,秀哉都吓了一跳呢!”

    夏子常脸一下子红了:“呃,衡姐,我太太,在国内的比赛脱不开身。结婚的话,是很突然,可是衡姐人很好,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很帮我……”

    李奶奶很羡慕的看着夏子常:“真好,过几年就可以当爸爸了吧?我们家秀哉,连女朋友都还没有那!子常,你们关系好,记得帮奶奶催催他哦!”

    “奶奶!”李秀哉红着脸抗议,窘迫到不行。

    满桌子的人都看着他笑。

    李爷爷也开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夏子常把脸偷偷转过去笑,然后一本正经的转过脸准备发表些类似言论,却突然觉得脚上一痛,几乎大叫起来。

    低头,果然。

    面无表情的李秀哉同学正在恶狠狠的蹂躏他的脚。夏子常几乎能看见那面瘫表情下的咬牙切齿。

    恶势力打压下,他只好眼泪汪汪的开口:“奶奶,爷爷,阿姨,叔叔,这种事情,不能着急啦!缘分到了,很快的……”

    李奶奶叹息一声:“整天下棋下棋的,哪里有时间去结缘啊?”

    她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于是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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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快棋



    亚洲杯原本就是小规模的比赛。

    只要连胜三盘,就可以成为冠军。在棋界被戏称为直升机。

    在夏子常他们抵达后的第四天,决胜局开始了。

    进入决赛的两人,李秀哉vs 王立浚。

    王立浚,六段,十六岁,刚刚从四川棋院上调到中国棋院。初次参加国际大赛。

    李秀哉淡淡的看着入口处贴着的选手介绍,眼神很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同一时刻,站在酒店门口,正对着玻璃门仔细打理头发的王立浚突然打了个寒颤。

    回头,他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李秀哉,莫名的,让他感觉到异常惊悚。

    九点半,开赛。

    行礼,猜先。

    王立浚没有猜中,于是李秀哉执黑开局。

    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序盘一上来,李秀哉就下得异常强硬。这是几年来少见的,李秀哉式的挑衅式开局。

    日后的王立浚,作为中国第一人,一直是以气势凌厉而名扬棋坛。然而此时的他,却几乎立刻被对方的气势压制住了。

    李秀哉几乎是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蛮不讲理的方式狂捞实地,这让王立浚的行棋相当之不舒服——他最讨厌这种类型的棋手。

    气合数个回合后,王立浚已经发现。再这样平凡的下,他占不到任何便宜。

    于是,毫不犹豫的,热血少年开始开始用强,白40不断而虎,序盘就造出一个大劫!

    在隔壁观战的小猪笑了一下,而夏子常则皱了皱眉头:过于急躁了吧?

    然而急躁的不止是王立浚一个人,李秀哉居然毫不退缩地开劫了,针锋相对,以牙还牙!

    惊掉了隔壁一堆观战人的下巴。

    事已至此,王立浚无论如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至黑75,李秀哉在上边围绕劫争展开的作战中占尽上风,对白棋来说,完全是无可奈何的进行。

    上方的劫争最终出现了转换的结果,白棋吃掉黑左边,黑棋吃掉白上边。

    旋即战火延伸到了右边。

    在这个地方,李秀哉似乎想走回自己过去的老路子,下得有些过于安全。王立浚没有放过这一瞬间的机会,他撑起了左边模样,白棋继续着抵抗。

    只是,依旧很苦。

    随后,两人在下方又开始争夺大劫,这个劫似乎白棋劫材不利,但王立浚死不放手,断然开劫!

    小猪拍手笑,好气魄!

    也许是为这气魄所惑,当李秀哉借劫争动手吃右边白棋时,黑145虎有点问题,给白棋留下了活棋的味道。

    形势,于是又混沌起来。

    但下方的劫,最终还是成了王立浚的致命伤。

    李秀哉利用这个劫,从左下角开始突入白中央。

    黑方,进可打穿白棋腹空,退可撑住劫争在下边获利,棋局至此,白棋已经危在旦夕。

    然而,王立浚不肯放弃,他开始满盘搅局,异常的暴虐!

    可是,李秀哉却好像开始累了。

    他根本不理王立浚的手段,开始有节制的退让。

    夏子常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小猪托着腮笑:“第一次能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别太贪心啊,常哥。”

    在这两个人的眼里,这场对局已经结束了。

    李秀哉的退让,不过是形式判断后的适可而止罢了。

    最终,及时收兵的李秀哉,保住了盘面10目的优势,最后虽稍有退让,但1目半左右的差距已经不可改变。

    王立浚,投子认负。

    此时,是上午十一点。

    晚七点,依旧半死不活的王立浚被小猪拖去了酒吧。

    酒店的酒吧,在这时,还颇为安静。

    两个人坐在相对隐蔽的一个半封闭的角落里,叫了点碳酸饮料慢慢喝着。

    “行啦!才输一次就这幅死样子,以后怎么办呢?”小猪慢吞吞的喝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垂头丧气的少年。

    王立浚有点沮丧:“没想到李秀哉九段,他这么强……”

    “哼,第一人啊,你以为那是白叫的么……”

    “可是,看他的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啊?没有什么厉害的妙手之类的……”

    小猪笑到呛着,他放下杯子,摇摇头:“你小子,真不知道你怎么升上的七段!说到底,妙手之类的东西,有什么用呢?赢不了棋的神之一手,你不觉得讽刺吗?”

    “可是……”王立浚有些不服气。

    小猪做了个手势制止了他的争辩:“好看的棋,往往不如平实的棋有内容。这,就是职业和业余之间的门槛。你觉得李秀哉的谱不够好,那绝对不是是他的棋力不够,只能是你的棋力不够!”

    王立浚歪着头慢慢的想着,好像有些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最终,他还是一脸困惑的问小猪:“可是,今天,他下得一点也不平实啊!”

    小猪托腮,坏笑起来:“所以说你是找死,欺负人之前连人家的背后的人都没搞清楚……”

    “诶?”

    “哼!你难道不知道,常哥,那就是李秀哉九段的……”

    说到这里,他故意卖了个官子,停了下来,慢悠悠的去喝手中的饮料。

    王立浚果然开始抓耳挠腮:“是什么是什么?”

    欣赏够了师弟上窜下跳的姿态,不良的师兄这才慢悠悠却斩钉截铁的开口:“侧室!常哥,他就是李秀哉九段的侧室啊~~~~”

    “请问,什么叫侧室?”

    “所谓侧室呢,就是……”罗卿郁正兴致勃勃的准备开口解释,突然觉得不对,紧接着是耳朵上一阵刺痛。

    “罗卿郁,王立浚,你们两个皮痒了是吧?!”

    一脸铁青的夏子常拖着满脸兴趣盎然的李秀哉从他们背后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王立浚干笑,罗卿郁唉唉的求饶。

    看着李秀哉一脸好奇的还要继续追问所谓“侧室”问题,夏子常只好窘着一张脸拖着他赶紧离开这两个小混蛋。

    剩下的两个小混蛋丝毫没有悔改之意,王立浚兴致勃勃的开问:“那么,常哥如果是侧室的话,李秀哉九段的正室,是谁呢?”

    小猪揉着发红的耳朵,笑得不怀好意:“你以为能是谁呢?自然只有——围棋啊啊啊!”

    胡说八道里,快棋赛的赛事告一段落了。

    新人王立浚因为在这项赛事里的出色表现,被赐予外号“大力水手”。来源,自然是因为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中盘厮杀能力。

    因为没有得到冠军,所以,他只是升了一段,回复到七段。

    “所以,你知道常哥对你好了吧?”

    晚餐餐桌上,罗卿郁捧着茶,笑得意义深刻:“王八段,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头衔啊~~”

    王立浚“切”了一声,满脸不屑的回答:“那怕什么,上面还有老王八段撑着呢!”

    棋院的副院长,此次的领队王衡八段,此时正一脸便秘相的坐在这两人附近吃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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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生日



    下了一夜的雨,早晨的空气有些湿漉漉的。

    夏子常站在一棵木槿树下,等着李秀哉下楼。两个人要一起去朴立恒老师的道场去。

    在那里,李秀哉的棋迷们为他筹备了一个生日会。

    夏子常抬头看着那满树的白花,微微的笑着。

    托昨晚大雨的福,一树白木槿开得格外精神。层层叠叠的花瓣上缀满了晶莹的水滴,晨光里,看来漂亮极了。

    夏子常笑了一下,伸手去摸摸离自己最近的一朵,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折下来。

    “喜欢的话,就摘下来好了,奶奶不会怪你的。”李秀哉在背后对他说。

    夏子常回头,笑着摇头:“还是算了。折了,就枯萎了。我舍不得。它,还是在枝头比较漂亮吧!”

    李秀哉看了他一眼,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你不折它也会枯萎的。”

    夏子常走过去帮他:“那不一样!”

    朴立恒老师的道场离李秀哉家并不远,而时间还早。

    所以,两个人决定走过去。

    清晨的街道,车辆很少,铺面也几乎都没有开门。

    四下里一片静谧清新。

    两个人,慢悠悠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一些琐事和棋局,不时轻笑起来。

    没有什么地方非要去,没有什么事情非做不可。

    心平气和的享受着这少有的闲暇,他们心下一片悠然。

    不时之间,两人相视一笑,一派默契。

    可惜,两个人一贯的运气不好。

    才出门二十分钟,就又遇见了一场暴雨。

    夏子常拉着李秀哉一通狂奔,冲到了最近的屋檐下面。看着屋檐外的暴雨如注,两个人先是相对无言,然后忍不住爆笑起来。

    实在是,好狼狈!

    浑身上下都是水淋淋的,刚刚穿上身的高级衬衣彻底报废,完全看不出形状来了。

    头发被雨水冲的一缕一缕的,水滴从上面淌成小小的溪流。

    夏子常把外套脱了下来,努力拧干,递给李秀哉:“把头发擦干,小心感冒。”

    李秀哉摇了摇头,没有接。

    正想说什么的夏子常被他下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李秀哉突然走近两步,就这样和夏子常面对面,几乎呼吸相闻。然后,……

    然后,李秀哉从夏子常微微惊讶的褐色瞳仁里,看到自己面孔渐渐放大,慢慢慢慢伸手……

    从他头发上取下了一片树叶。

    “喂!”夏子常有点愤愤。

    “如何?”李秀哉拈着树叶,因为恶作剧得逞,笑得有些得意洋洋。

    夏子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上手,用力用衣服蹭着李秀哉的头发,很有点泄愤的意思在。

    李秀哉一直笑,一直笑,笑到咳嗽。

    夏子常一边给他拍背,一边没好气的抱怨:“笑笑笑,小心笑掉下巴!”

    雨越下越大,好像层层的幕布,把小小的屋檐和外面的大千世界隔绝了起来。

    两个人,在雨的孤岛上。

    李秀哉看着雨帘,微微皱着眉头:“要是下到明天,可就糟了!你怎么赶飞机呢?”

    夏子常一贯的没心没肺:“下呗!怕什么!大不了咱们在这儿过一辈子,谁怕谁?”

    李秀哉看着他笑:“一辈子?”

    夏子常也笑:“有秀哉,有棋盘的话,这样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吧?”

    李秀哉没有回答,扭头看着外面的大雨,良久。

    突然他急急的开口:“子常,不如打赌吧,如果雨一直下到明天,我们……”

    他的话没有讲完,夏子常的手机响了。

    冲李秀哉点头致歉,夏子常接起了电话,是楚衡。

    李秀哉于是闭嘴,默默的看雨。

    夏子常接电话的时间并不长。

    他的声音很轻,含着笑意,和着外面的雨声,一下一下,轻轻的击打着。

    电话很快讲完了。挂了电话的夏子常问:“秀哉,你刚才想说我们什么?”

    秀哉笑了一下:“没有什么,雨停了,我们走吧!”

    有些话,晚那么一分钟,也许就再也说不出口……

    因为雨的缘故,两个人到的时候,已经离预订时间只有五分钟了。慌手慌脚的和朴老师借了两套道场的衣服,两个人赶紧去把自己打理的稍微可以见人一点后,马上冲了出来。

    道场里,已经坐了很多人。

    每个人都微笑着对李秀哉点头。

    他们说:“生日快乐,李秀哉九段。”

    秀哉看着一张张陌生或者熟悉的脸,那些脸上洋溢着真心的快乐。

    这让他疑惑,也感动。

    为什么呢?

    自己,真的值得别人这样作吗?

    怀着这样的疑惑,秀哉一遍一遍的看着每一个人,每一张脸。

    然后,他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李诚熏。

    李诚熏明显不想被他看见,一直往人堆里躲。

    最后,避无可避,目光相对。李诚熏站了起来,红着脸冲他点了下头,又坐了下去。

    秀哉有点奇怪:李诚熏,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棋迷吧?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没时间再多想了。

    两个兴奋得红着脸的女孩子推着一个两层的蛋糕走了过来,蛋糕的顶层有着“2”和“4”形状的两支蜡烛。

    所有的人开始唱起了生日歌,灯被关上了。

    一片朦胧中,两团橘红色的火在他眼皮底下跳。

    隔着火,夏子常的脸看起来出奇的清晰。夏子常在笑,他说:“秀哉,许愿呀!”

    李秀哉静静的看着这张脸,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大家兴奋的鼓掌,又唱了一遍生日歌,然后灯打开了。

    每个人都走上了送礼物。

    秀哉红着脸,很不好意思的对着每个人深深的鞠躬致谢。

    一本古棋谱出现在眼前。秀哉惊讶的抬眼,是李诚熏。

    “这,太珍贵了……”秀哉有些踌躇,收下心里不安,可是不收,对于赠送者,也是一种不敬吧!

    李诚熏并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坚持着,把棋谱递了过来,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良久,秀哉叹了口气,收了下来。

    李诚熏于是笑了,好像是冰一下子融开春暖花开,异常漂亮,周围的几个小女生都看呆了。他笑着冲李秀哉鞠了一躬,然后重新跑回到角落里坐着去了。

    李秀哉看着手里的棋谱,又再叹了口气,然后慢慢的走回到夏子常身边。

    “喂,你的份呢!”理直气壮的索要。

    “你还没鞠躬致谢呢!”夏子常愤愤然。

    “先拿来再说!”

    于是夏子常扭扭捏捏的拿出一个很丑的布袋子,递给李秀哉:“敢嫌弃,以后永远没有了!”

    李秀哉很好奇的接过来,打开。

    袋子里边,躺着黑白两颗云子,但是和他平常使用的不太一样。

    ?

    他有些疑惑的望着夏子常。

    夏子常压低嗓音,轻轻的说:“是楚老妖怪的东西哦!他当年就是用这套云子执白不贴目打赢了整个日本来着。”

    李秀哉悚然一惊。

    围棋界近乎神话的楚嗣羽九段的云子?!

    他小心翼翼的拈起一颗来,对着光看,然后轻轻落子。

    云子在棋枰上左右摇晃着,好像是被翻过来的乌龟,很是有趣。

    夏子常笑了起来:“这个叫中国子,和我们平时用的棋子不一样哦,它是有正反方向的……”

    他动手,把棋子翻了过来,微微弧形的棋面上闪着亮晶晶的光,好像有某种神秘的力量。

    “你怎么要到的?”李秀哉轻轻的问,生怕打破这近乎神圣的气氛。

    夏子常挠头望天,左顾右盼。

    “喂!”

    夏子常咳嗽了一声:“我去找他下棋,然后,嗯,数完目收的时候忘了收回去了……”

    = =|||||||||||||

    “换言之,也就是偷来的……”

    “……你要不要?”

    “……要!为什么不要!又不是我偷的!”

    “你真无情!”= =||||||||

    李秀哉装没听见,用两只手指拈着那个丑袋子问:“那,这个又是什么?”

    夏子常觉得很丢人,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小猪说,只有两粒,最好还是作成护身符随身携带比较好,而且自己动手的话,比较有诚意……”

    “所以,”李秀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手中的东西:“这个,是你的手工?!”

    然后,他放声大笑起来!

    李秀哉九段,原来是这么开朗的人吗?

    角落里,李诚熏远远的看着,有些失神,低声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呢?周围有人回答他,李九段是很严肃很严肃的,佛一样的存在啊。

    然后,抬眼看了一眼大笑的佛,补充说,他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好朋友夏子常九段在啊!

    夏子常……么?

    李诚熏看向那个满脸通红的男子,眼光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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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挑战



    虽然早有预感,那个年轻人迟早会作为一个不可小视的对手,杀到自己面前来。然而,出现的如此之早,却委实有些出乎预料。

    希望,能下出有内容的棋局来。

    看着坐在棋枰对面正襟危坐的对手,李秀哉淡淡的想。

    然后,他垂眸,握起了一把白子……。

    与他相反,因为紧张和兴奋,李诚熏微微有些发抖。

    打败了众多的挑战者后,他终于以平等对手的身份,站在了最强者的面前。这一刻,他等了太久太久。

    即使是以狂妄闻名的李诚熏,在这一刻,也如同一个普通的少年一样,莫名的紧张起来。

    轻轻拈起一粒黑子,放在棋枰上,李诚熏以热切的目光看着李秀哉一点一点的捡数着抓起的白子。

    猜错,两人交换了位置。

    由李秀哉执黑先行。

    他略一沉吟,布下了星•小目的开局。

    出乎秀哉的预料,李诚熏竟然很配合地应以星•小目,并没有上次的杀气凛冽。

    这是,想比拼内力呢,还是想通过功夫棋,对自己“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呢?

    李秀哉有些迷惑。

    紧接着,在左下,竟然也下出了标准定式。

    这个局面,似乎又回到了日本“六超”的时代。

    看着棋枰,秀哉有些无奈。

    既然,想比耐性,那么继续吧!

    他不动声色,慢悠悠的陪着对面的少年中规中矩的一气走了十几手,毫无火气。

    果然,先忍不住的,是李诚熏!

    自白18手开始,李诚熏开始主动求变。至白46凌空一碰,少年不甘寂寞的天性爆露无疑!

    这一手的好坏姑且不论,但的的确确足够天才奇想,也足够旺盛斗志!

    看着棋盘,秀哉模糊的微笑了一下:獠牙,终于露出来了吗?

    应不好则不应,这是他的一贯作风。所以黑47手,不理少年的搅局,他只是先补强自身。然后,悠然的等着李诚熏的下一手。

    李诚熏有些沉不住气了。

    看着摆出一副“他强任他强”姿势的李秀哉,他手心里暗暗的有汗涌出。无数的天才棋手的名字,在这一刻划过他的脑际。

    他们,都是被眼前这人,以这种慢如龟步的固有风格,一点一点的摧毁的吧?

    然而,比这些更猛烈的,却是兴奋感!

    心中猛兽终于遇见了更强大的对手,在内心的深处翻腾撕咬着,几乎要破体而出。

    那种猛烈的情感瞬间注满了四肢百骸,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被这叫嚣所支配,他“啪”的一声落子!

    白54,断然置左下角危险于不顾,孤军深入黑阵。

    李秀哉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应得又快又准确。黑57既攻白角又加强自身,同时瞄着鲸吞黑阵中的二子。

    这一番争斗,黑棋在实地上未见便宜,却争得宝贵的先手。

    于是棋局进入了贴身肉搏的阶段。

    李诚熏终于显示了他异常狠辣的中盘搏杀能力,他开始拉着李秀哉进行全盘的扭斗。

    李秀哉全力应对,如履薄冰。

    终于,在左上的战斗中,李诚熏机敏地于第87手托在急所上,一举掌握了绝对主动。李秀哉至此,面临大块不活的窘境,最终不得不付出被李诚熏中腹拔花的代价。

    从此,白棋确立优势并保持至终局。

    再数十手以后,李诚熏完全掌握了全局。

    秀哉拼尽了全力,盘上数次出现转换,李诚熏的优势却一直没有改变。

    至181手,秀哉,投子。

    那一刻,他感到精疲力竭。

    带着一点点惨淡,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的涌起的念头,竟然是想对远方的夏子常说一句,对不起。

    再睁开眼睛,他又是那个平静无波的李秀哉。

    李诚熏带着一丝敬意,慢慢的和李秀哉复盘。李秀哉的脸色很平静,他的声音很低。在一些关键位置的变化,他的思路异常清楚。

    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刚才失败的影响。

    如果是自己,是否也能立刻这样恢复呢?李诚熏这样问自己。

    答案当然是,不能。

    眼前的人,是纵横棋界近十年的神话。然而,到了今天,李诚熏才知道,他也是一个输得起的大棋士。

    复完盘,李秀哉行礼后离去了。并没有接受记者的访问。

    在走向地铁站的归途中,李秀哉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拿出了手机。

    铃声响了两下,那头立刻接了起来,相当之迅速。

    秀哉的唇角勾了勾:“那,我今天输掉了……”口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起伏。

    那面的人回答:“啊,我刚刚看到棋谱了。真遗憾。”

    “……也不能算遗憾吧,进入中盘后,我就不再有过机会。”

    “虽然这样说,但是秀哉的布局很成功不是吗?”

    李秀哉忍不住笑了:“喂,你是在安慰我吗?我还以为你会大叫抗议表示愤怒的!”

    夏子常也笑了:“我只是说实话而已,那么厚的布局,一般人,不会有什么机会吧?”

    秀哉沉默了,终于叹气:“只可惜,李诚熏,不是一般人。”

    “可是,秀哉也不是一般人吧?你中盘如果不是一直在回避战斗的话,未必会输他!”

    李秀哉顿了顿,回头去想刚才的棋局,回答:“也许如此,但是,中盘的战斗,的确不是我长项。”

    夏子常却不以为然:“那是你官子太强,而不是你中盘弱!你总是习惯了在有利的条件下把情况简明化,挑最简单的下。这次也是想的太简单了,才忽略对方的手段的吧?”

    李秀哉同意:“的确,他那个手段是早就准备好的。看不出来的我,还真是……”

    “秀哉!”夏子常的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有些严厉,他说:“李诚熏二段,是个了不起的棋手。但是,秀哉,你是大棋士!你明白吗?”

    李秀哉默默的思索了半天,然后笑了:“我从来不知道,在你心目里我的地位这么高呢!”

    夏子常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没有答话。

    两个人于是隔着电波,默默相对。

    半晌,李秀哉终于开口,低低的:“子常,对不起……”

    “秀哉,你的棋,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夏子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云淡风清。

    他顿了顿,终于加上了一句:“何况,这是三番棋!”

    李秀哉于是默默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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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逆转



    韩国,王位挑战赛

    三番棋,第二番

    李秀哉从地铁的人流中奋力挤出,快步向比赛举行地的酒店走去。

    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衣服。

    赶上上班高峰,真是一件麻烦的事,他叹了口气,还好没有迟到。

    突然,后面有人用很迟疑的声音问:“……李秀哉九段?”

    他回头,李诚熏正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秀哉于是笑了笑,便继续低头往前赶。身后的脚步声加快,李诚熏很快从后面赶上来,和他并肩而行。

    “前辈,怎么搭乘地铁来对局?”

    李秀哉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好一阵子才注意到李诚熏的问话,连忙红着脸先致歉再回答:“因为地铁不会出现堵车!”

    “担心迟到的话,可以拜托主办方安排住在酒店啊?”李诚熏似乎觉得第一人搭乘地铁来比赛这件事很有趣,笑着追问。

    秀哉于是也礼节性的笑了一下:“没什么必要吧!这么麻烦别人的事情……”

    李诚熏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了李秀哉一会儿,然后扭过头去轻笑:“前辈,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总是能让我感觉到惊奇……”

    一瞬间,秀哉有些迷惑:……有趣,是说自己吗?

    感觉里,自己难道不是最古板最无趣最跟不上时代的人吗?

    摇摇头,他把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甩出脑外,继续琢磨着待会儿的对局。

    默默无语中,两人很快到达了酒店的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客人好像特别多。很多车子,全都堵在正门口。

    李秀哉皱了皱眉头,转向酒店的侧门方向,李诚熏没说话,笑着跟着他走。

    侧门倒是没有人挤,但是门好像打不开。

    李秀哉低头折腾了半天,侍应生就在附近,却没有任何人来帮忙的意思。

    而李秀哉,似乎也没有开口求助的**,他只是自己一直在尝试。

    李诚熏站在他身后,默默的看着。

    五分钟后,终于忍不住招手示意,叫来了侍者。

    在一分钟的狠狠苛责和半分钟的问题描述后,门,在半分钟内迅速打开了。

    侍者涨红着脸,拉开门,恭请两位贵客进入。

    秀哉皱皱眉头,没有说话,低着头快步走入了。

    他的身后,李诚熏快速赶上:“那,前辈,有时候你不去积极争取,努力求变的话,可是永远不会得到胜利的哟!”

    秀哉突然停下,正正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有些变化,未必是好的变化。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考量吧?”

    李诚熏笑笑:“我只是按着自己的感觉寻找最好最强的解决办法,别人的考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九点半,裁判宣布对局开始。

    今天,李诚熏猜中了黑棋。

    他以错小目开始,而秀哉应以星小目。

    十数手后,李诚熏挂右下角,而秀哉弈出了一手少见的二间高夹,从而诱导出了右下的一场大战。

    不过,也许称不上是大战。

    因为虽然手数多些,但其实实战中,最后下出的,也是最近流行的一个定式。

    数十手短兵相接后,白棋大获实利。

    可能是因为右下白所获实利实在太大,李诚熏在左上角的变化中下出了异常凶狠的43手,连扳吃角!

    此手一出,秀哉在心中慢慢摇头:毕竟是年轻,太过急躁了!现在的情况,还不到黑棋抢地的时候……

    然而,真正导致李诚熏形势变坏的地方在下边。

    黑71手投入白下边后,秀哉的下第74手堪称妙手!

    在观局室里的朴立恒老师忍不住击节称赞。

    此手一出,右下的黑棋必须考虑彻底自身的安全问题。结果,在这一区域,李诚熏不得不放弃。

    至此,黑棋损失惨重。形势已经不容乐观。

    而李诚熏为了挽回在下边遭到的损失,开始以近乎野蛮的手段扩张左边模样,引诱李秀哉去打入。

    此时,时间渐渐逼近了中午封盘。

    82手,秀哉长考后,毅然深深投入左边黑阵。

    眼见着一场攻击和治孤的大战就要拉开。然而,这时候中午封盘的时间到了。

    至此,上午共下84手。

    午餐时间,李诚熏分明神色不宁。秀哉有心上去开导两句,但是想想,自己身份尴尬,只好作罢。

    他看着那少年匆匆对付了几口饭后立刻冲向了对局室。

    下午一点,续弈。

    秀哉准时出现在了对局室。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秀哉刚刚落座,对面的李诚熏没有落子,他投子认输。

    面对终于出现了吃惊表情的李秀哉,李诚熏笑了,他的牙齿很白,他的笑容很阳光。

    他说:“前辈,我对于自己对情势判断的能力很有自信!没有希望的棋局,尽早投子,也是棋士的修养之一吧?”

    他鞠了一躬,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秀哉坐在那里,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当他终于收拾好心情,出门的时候,发现李诚熏正在走廊上给棋迷们签名。

    少年笑的很是灿烂,一点都不见刚才脆败的阴霾。

    于是秀哉也笑了。

    虽然恣行狂妄,但是,这个少年有些地方,真的令他感动。

    李诚熏对李秀哉的第一次挑战,在先下一城的情况下,被李秀哉直落两局逆转。

    李秀哉,稳稳的保住了他的头衔。

    然后,在三个月后的LG杯半决赛上,他遇见了夏子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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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破茧



    月亮藏在云中间,晕出暧昧的黄色。四下里,黑漆漆一片。

    红的绿的灯,来来往往的如织行人,好像是另一个空间。他站在灯光的暗影里,心下,只有一片孤寂。

    寂寞而荒凉的黑白色世界里,冷冷的落子声也只激起了冰冷的回声,没有一点点的温暖。

    这些年来,所有受过的伤,从记忆的最深处跳了出来,在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灼热的刺痛着。而在那之上的,是对自己的蔑视,对背弃了围棋的自己,凌厉的蔑视。

    寒冷如冰,尖锐如刀锋,深深刺入了心脏的最深处。

    这个初夏,西湖边,寒冷的如同南极。

    所以,夏子常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所以,他在下意识拨通电话之后,也只能叫出:“秀哉——”,便已哑然。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太多的话语要说,所以只能沉默。

    他渴望的看着,远处,那暗夜里的一点点的暖,无限的渴慕,渴慕着救赎。然而,过往的经历告诉他,那温暖是骗人的,救赎自己的,只有自己而已。

    期待又犹豫,不信却渴慕。

    夏子常如同一只坏掉的唱机,卡住了唱片。

    李秀哉什么都没说,只是很耐心的等待。

    他总是很耐心的,无论是在盘上,还是在生活中。

    只要有必要,他会一直等下去。

    于是,他等到了。

    “秀哉,好久没联络了呢!”

    竭力平静的语气后,有某种他不能确知的违和感。所以,他皱了皱眉头,淡淡的回答:“那是因为,某人好像很忙……”

    他以为他下面就能听见某人嘀嘀咕咕半推诿半抗议的道歉了。

    然而,没有。

    夏子常只是轻轻笑了一下:“忙吗?瞎忙吧!虽然努力,却还是一团糟。从很久以前就这样……”

    不详的感觉如乌云一般,越发浓厚了。

    然而李秀哉只是安详的回答:“那也比什么都不做好吧?”

    “秀哉真是了不起的人,”夏子常慢吞吞的回答,看着眼前的波光浮动,眼神阴郁:“而我……”

    “子常……”

    “哈!”赶在秀哉开口之前,他突然笑了起来,很自嘲的笑声:“虽然秀哉说,只要努力就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达到吧?也并不是非我不可的吧?”

    “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李秀哉很冷淡的回答:“我下棋,和别人有什么关系?没努力之前,谁知道能不能达到?”

    “然而,我真的,必须去下棋吗?”夏子常犹疑着,他看向天空,那里一片迷离,没有一颗星星。这么痛苦的,挣扎的,几乎无望的努力,真的有意义吗?

    “那要问你自己!”李秀哉有点生气,声音于是尖厉起来:“这种无聊的问题,不要用来烦我!”

    子常于是苦笑了:“秀哉,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呢……”

    李秀哉顿了顿,终于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你会达到怎样。但不论怎样,只要你还在下棋,我总是在棋枰这边等你的。”

    夏子常没有回答。

    两个人于是隔着电波,沉默着。

    谁也没有挂电话。

    良久,夏子常低声的开口:“最近,曾经想过放弃。”

    李秀哉没有回答。

    夏子常停了很久,然后接着说:“对不起,秀哉。还有,谢谢你……”

    对不起,我居然想放弃当年的诺言。

    谢谢你,让我重新找到最初的自己。

    “这种含混的道歉和致谢,听起来很像悼词,完全没有任何内容。”李秀哉完全不为所动。

    夏子常只好苦笑。李秀哉尖刻起来的时候,他总是只能苦笑。

    虽然有些难堪,然而,心中的迷茫却的确如雾般散去了。他,重新回到了人间。

    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那种跃跃欲试的激情,那对于棋道的渴慕,好像重新回到了心中。如同旱季过后,春霖滋润着干裂的土地。匮乏的心,突然感觉无比充盈。他急切的想去摸那些黑白的云子。

    谢谢你,让我重新活过来,秀哉。

    舍弃了围棋的夏子常,只怕会如同脱离了土地的植物,慢慢的枯萎吧?即使这一切,发生在他自己并没有觉察的时候。

    所以,夏子常抿着嘴轻轻的笑着:“那么,我说点有内容的吧!下个月的富士通,总决赛上见,好吗?”

    汉城的星空下,李秀哉微微的笑了:“这你需要问组委会,也许在八强赛就可以把你踢出去了!”

    “喂,你太过分了哦!”

    “有吗?”李秀哉不动声色的回答:“顺便说一句,我最近对包括诚熏在内的年轻人,成绩还不错。”

    “你这算炫耀呢,还是算提前心理打击对手?”心中的阴霾散去,夏子常微笑着问,带着微微的戏谑。

    “哦,这个只能算是事实。告诉某个一直赢不了诚熏的人而已。”

    = =|||||||||||

    “喂,你能赢李诚熏九段,李诚熏九段能赢我,难道就等于你一定能赢我?你以为这是小学算术吗?”

    “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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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子常无力:“喂,你差不多一点啊!”

    “偏不!你能怎样?”

    夏子常囧:我能怎样?你老大从十八岁开始练就的毒舌**,我能怎样?

    “明天晚上,有空吗?”那边,李秀哉却突然一本正经的提问。

    “明天?”夏子常有些疑惑:“有吧,怎样?”

    “两国棋院作的共享网络对战平台,想不想试试?”

    “呃?”夏子常有些苦恼的抓抓头发:“下周行不行?我都一周没怎么摸棋了……”

    “真堕落!”李秀哉不耻。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要迎头赶上了,你还要怎样?”

    “哼!”李秀哉很不满意的样子,想了想,才很不情愿的回答:“算了,就给你一周时间磨刀吧!反正一样宰你。”

    = =|||||||||||||

    “你够了啊!”

    ……

    ……

    絮絮叨叨的对话持续下去,直到——

    “天啊!”夏子常惊叫。

    李秀哉一惊:“怎么啦?”

    “暴雨!”

    = =|||||||||||||||||

    那你还不赶紧去找地方躲雨,讲的什么电话?

    “总之,秀哉,下周网上见,我一定会宰你的!”不等李秀哉回话,夏子常一边喊一边收了线,开始在漫天大雨里抱头鼠窜。

    拿着“嘟嘟”作响的手机,李秀哉微微笑了一下:“想要宰我,你可要努力了。小子!”

    夏子常浑身**的冲回宿舍,楚衡吓了一跳,忙忙的找毛巾给他擦头发。

    浑身冷的发抖,眼睛却异常明亮,夏子常微笑着:“衡姐,前一阵子,我真是没出息。谢谢你没有看不起我!”

    楚衡的手顿了顿,然后又开始慢慢的擦,背着光,夏子常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见她轻轻的说:“这些都无关紧要。只是,谁都可以看不起你,只有你自己不行!只要你自己不放弃自己,下不下棋的,我倒是觉得无所谓。”

    夏子常笑着回答:“现在我知道了。谢谢衡姐!”

    “要谢的人,恐怕不是我吧?”楚衡有点不怀好意的笑了。

    “诶?”

    “李秀哉九段,真是一个有魅力的人,对吧?”

    “啊呀!衡姐……”夏子常一下子脸红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楚衡大笑!

    ……

    ……

    宿舍里,一天就要平安喜乐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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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玉龙斗 夜游



    接下来的比赛中,王立浚和夏子常顺风顺水。虽然屡屡遭遇强手,但各自依靠着出色发挥,稳稳握住了四强的入场券。

    漫长而痛苦的比赛过后,本届的LG,又沦为中韩两国的争霸。

    中方两人,王立浚,夏子常

    韩方两人,李诚熏,李秀哉

    抽签现场,夏子常轻轻抽出一张条幅,交给礼仪小姐,然后微笑着退后两步,等待结果。

    突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他有些吃惊的四顾,礼仪小姐手中条幅上的数字,正正和刚才李秀哉抽到的,在一组。满场的棋手,因为这对老对手的再次碰头,热烈鼓掌起来。

    夏子常微微有些脸红,看向台下的李秀哉。

    李秀哉一贯的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只是,嘴唇轻轻的抿着,一丝笑意漾了出来。

    在他的身旁,李诚熏冷冷的看着台上男子,轻轻的拍着掌。

    不知是认为抑或是天意,四强赛抽签的结果是

    王立浚vs李诚熏

    夏子常vs李秀哉。

    一局是两国最受期待的新人,另外一场,则是目前的双方最强者。

    四强赛的三番棋,定在三日后。

    在那之前,棋手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放松自己。

    当天晚上,夏子常,约了李秀哉去逛街。

    汉城,其实夏子常常来常往,并不见得比北京陌生多少。只是,每次来,都是李秀哉作陪,一如李秀哉到了北京总是夏子常的三陪一样。这也是两个人之间无数的传统之一了。

    街边的商铺,来往的人群,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这两人之间,已经走过了这如许年。

    夏子常看着路边新竣工的大厦,微微的笑着:“喂,秀哉,在最顶层,风景怎么样?”

    李秀哉眯着眼晴抬头看了一会儿,然后问夏子常:“最顶层是旋转茶餐厅。不如,上去看看?”

    “你出钱的哦!”夏子常先确认。

    李秀哉看了他一眼:“到汉城后,你出过钱吗?”

    “有!”

    “什么时候?”

    “昨天送小猪去机场……”

    “我记得出租车费是我出的。”

    “你让我说完,去机场之前给他买的冷饮和绒布玩具……”

    = =|||||||||||||||

    李秀哉面无表情:“谢谢你没让我帮忙给你买内裤……”

    夏子常笑嘻嘻:“不客气,我自己比较喜欢国产纯棉的!”

    ……

    ……

    ……

    在电梯到达顶楼之前,李秀哉都没有什么**和夏子常讲话。

    茶餐厅,在36层的顶楼,幕墙全部是玻璃。坐在桌边,就可以看见下面的灯火之海。

    夏子常欣喜的走上前两步,然后回头,看着李秀哉微笑:“真像上海……”

    李秀哉很想吐糟,但是在漫天的灯海下,夏子常的笑容太过明亮,他只好侧过脸去。然后咳嗽了一声,咕哝着,你喜欢就好之类的话。

    夏子常没注意到他的失态,拉着他,两个人一起跑到了玻璃幕墙前。

    他们笑着,指指点点的讨论着哪里是哪里,哪里他们刚才才去过……

    两个人说得那么兴高采烈,丝毫没觉得两个西装革履的成年大男人作这么孩子气的事情有多么奇怪。

    直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迟疑的呼唤:“李秀哉九段……”

    秀哉扭头,脸上还带有没有来得及消下去的微笑。

    李诚熏站在暗处,默默的看着,然后开口:“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李九段呢!真意外……”

    “啊,是很意外……”秀哉原想和往常一样不动声色的回答的,但是想到刚才和夏子常作的蠢事也许都落在了眼前人的眼里,脸上忍不住红了一下。

    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向李诚熏点点头:“和女朋友一起来?”

    李诚熏背后,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转着眼珠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人。

    李诚熏吓了一跳,忙忙的澄清:“不是的,是我妹妹啦!”

    他把女孩子拉到身前来,介绍给李秀哉认识。

    有来有往,李秀哉于是把正在发呆的夏子常揪到了面前:“你们应该认识了吧!夏子常九段,中国的棋手……”

    李诚熏上下打量了一会儿,然后伸手轻轻摇了摇夏子常的手:“幸会!”

    他的手很凉,夏子常不禁打了个寒颤。

    介绍完毕的两造人马默默站在当地对峙了约五分钟,最后是李诚熏行礼:“啊,那么不打搅前辈和夏子常九段了……”

    李秀哉回礼,两人默默看着他们离开,一时之间有些无语:什么叫不打搅我们了?

    尽管有这一段插曲,两个人显然并没有被打搅到,很快就投入到了晚餐的战斗中。= =

    茶餐厅提供自助餐随用随取,但是沙拉却是不在其中的。

    沙拉在专区里,一个人只能进去一次,能拿多少出来,全看自己本事。

    把晚餐先丢在一边,夏子常兴致勃勃的拖着李秀哉冲进了沙拉区。

    在李秀哉的嗔目结舌中,夏子常以和下棋一样的耐心构建起了沙拉的堡垒。

    以黄瓜片为边,玉米作填料,沙拉酱作为混凝土的两座华丽的沙拉高塔,在半个小时后出现在两个人手里。

    看着周围目瞪口呆的服务员,李秀哉瞬间有把手上的东西丢掉捂脸的冲动。他十分之担心,日后这家餐厅会不会把他的照片贴在墙上,作为拒绝往来户……

    然而,他没有。

    他只是板着一张扑克脸,随着得意洋洋的夏子常走回到他们的桌子。

    “……你,什么时候炼成这门特技的?”望着面前的战利品,李秀哉竭力保持着平静。

    “必胜客啊!”夏子常丝毫不觉,悠然的摇起一勺玉米粒:“每次和小猪去那里,他都要吃到够本才肯走的……”

    “罗卿郁六段现在不在,请问你打算用什么办法消灭完两大盘沙拉?”李秀哉低气压中。

    夏子常瞄了他一眼,有些奇怪:“我当然知道小猪不在啊!不过,你也太小瞧我的战斗力了吧?”

    “你!”李秀哉低吼,引起周围的人的注目,他赶紧压低了嗓音,只是依旧语气不善:“你晚饭就打算吃这个?”

    夏子常理所当然的点头:“对啊,冷面和石锅拌饭都好难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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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秀哉已经无言了,他直接走到食品区,拿了双份的吃食,重重的丢一分在夏子常旁边,然后抢过一分沙拉,自己埋头开吃。

    夏子常瞪了他半天,得不到任何相应,只好悻悻然的拿过凉面,一脸嫌弃的慢慢品。

    在某个角落里,有个女孩轻轻的笑着:“哥哥,喜欢李秀哉九段吧?”

    李诚熏一惊,然后苦笑:“有那么明显吗?”

    “是很明显啊,第一次看哥哥看什么人看那么久呢!”女孩子笑着挤挤眼睛:“不过,那位李九段,很明显有喜欢的人哟……”

    李诚熏冷冷的看了一眼微笑着谈话的两个人,端起面前的饮料,一饮而尽:“那又如何?我,可是习惯在序盘的劣势下,中盘屠龙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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