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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12 15:18 编辑

寂寞高手(一百四十 山不在高)



    清风雅阁和中国棋院的距离很近没过五分钟,门帘一动,孙敏已经到了单间。

    “曹老师,您在请客呀?”小姑娘见屋内还坐着另外两个人笑着打起招呼。

    “呵呵,是呀。你看看,这位是谁。”曹灿也是笑着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向了一旁。

    孙敏转目看去,两位中年男士正在站起向自己微笑致意,左边的一位身形消瘦,文质彬彬,双眼炯炯有神,显得非常干练,右边的一位身高体壮,方面大耳,慈眉善目,颇有长者之风。

    “呀!您该不会是小林名人吧?!”身为专职围棋记者的孙敏立刻就认出了这位当今世界棋坛风头正劲的一流棋士。

    “您好,我是日本棋院的小林芳美,请多关照!”小林芳美躬身行平山

    “我是《围棋天地》的记者孙敏,请您多多关照。”孙敏赶紧还礼,没有想到在无意之中居然和重量级的人物近距离接触,小姑娘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

    “因为我们的原因耽误了您的工作,真是万分抱歉。”小林芳美再次躬身致歉。

    “哪里哪里,不过是多走了几步路,根本算不了什么,能见到您也是我的荣幸。对啦,祝贺您昨天取得名人战对抗赛的胜利,那盘棋您下得十分精彩,尤其是最后那一步妙手,真是异想天天,让我们大开了眼界。”孙敏说道。

    “谢谢,那盘棋胜的非常侥幸,陈先生似乎状态不太好,否则的话胜负还很难说。”小林芳美笑着谦虚道。

    “您好,我是工藤武夫,请多关照。”乘着两个人的交谈告一段落。站在旁边的另一位男士自我介绍道。

    “您好,我是孙敏。请多关照。”工藤武夫在棋界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因为在上一次田村平治朗的中国巡回挑战赛中常常出现在镜头前,所以孙敏对他还是有印象地。

    “孙小姐非常漂亮,年纪轻轻就在中国最大的围棋媒体里工作,真是年少有为呀。”小林芳美称赞道,他的中国话虽然并不是很熟练,但类似这样常用的外交语言还是不在话下地。

    “小林先生,您太夸奖了。我现在还只是个实习记者。离成为正式员工还早着呢。”孙敏红晕上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呵呵,孙小姐在《围棋天地》上表的文章我都拜读过,很有文采,见解也很独到,相信以孙小姐的聪明才智,再加上有曹先生这样高明的老师帮助。成为正式员工也只是早晚的事。”工藤武夫插口道,因为曾经对王子明进行过深入调查,对于经常出入于乌鹭社的孙敏他当然也略知一二。

    “请请您的夸奖,我也盼着这一天呢。”孙敏笑着道谢。

    “好啦,都别客气了,快坐下来,服务员,把菜谱拿来!”曹灿见大家已经见过了礼便热情地招呼起来。

    “曹老师。不用加啦,来棋院之前我就已经吃过午饭了。”见曹灿要继续点菜,孙敏赶紧制止道。

    “小小年纪,多吃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再加个扎啤。”根本不理会小姑娘的抗议,曹灿自做主张拿了主意。

    “孙小姐,你们做记者地真是很辛苦,就连午休时间还要工作。”工藤武夫说道。

    “呵,也不是天天都这样,其实除了定稿前的几天。其它的日子还是挺悠闲的,更何况我现在只是个实习记者,太重要的任务也轮不到我头上,象程老师他们那样每一期都要负责好几个版面的老记者才真正叫得上忙呢。哎,对了,曹老师,您的稿子呢?程老师可一直在催呢。”说到程晓鹏。孙敏想起了这次来棋院地目的。

    “给,催债鬼!”从随身的黑色皮包里摸出几张折着的稿纸,曹灿笑骂道。

    “谢老师!”甜甜地一笑,孙敏接过稿纸翻看起来,对于工作,她还是很仔细的。

    “这好像是棋评吧?不知道是哪位棋手的对局?”小林芳美看到了稿纸上的棋谱图案便开口问道,象他这样天天泡在棋中的人对棋局都有着一种不自觉地好奇。

    “是今年女子名人战循环圈决定挑战权李紫芸对黄妙龄的一局,我是这次比赛的裁判长,所以写评论的任务也就落在了我头上了。”曹灿答道。

    “哦,这样啊。”听到是女子棋手之间的对局,小林芳美失去了兴趣。女子围棋的水平虽说在近些年来有了长足的进步,偶尔也有女子棋手突破重围进入到世界职业大赛里,但却只能止步于第一轮,远不能对一流男棋手构成威胁,至于说象小林芳美这样的一流棋手就更不用提了。

    “哎,曹老师,这一段是不是有些问题?”忽然间,孙敏指着一段文字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

    “哦,哪里不对了?”曹灿奇怪地问道。通常而言,职业棋手写棋评大多只限于技术方面,象曹灿这样的一流棋手更是如此,至于文字地删改,添加,修饰等等方面的工作都是由记者,编辑们来进行,虽说都算是文化人,但要起笔杆子来,两者还是有着很大差距的,如果是这方面的问题,记者们通常都不会提出,而是自行修改,孙敏此时此刻提出问题,显然不该是为这个。

    “在这里,第四十五步的贴出是不是有些不妥?”孙敏有些心虚地说道,她也是前些日子才从李紫芸那里偶然听到王子明对这招棋的看法,自己并没有对此进行过深入研究,(其实就算是深入研究,也未必能得出正确的结论),因为和曹灿地说法正好相反,所以胆气自然不是很足。

    “呵呵,长本事啦,居然对我也开始怀疑上了,真是翅膀硬了。说说,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曹灿笑了起来,对于孙敏在围棋上的造诣他是很清楚的,那个局部非常复杂,小姑娘搞不明白的地方也很正常。

    “是不是这么早贴出有点急了?”孙敏这下子心更虚了,面对国内排得上号的力战家提出这样的置疑,就算是和自己非常熟悉的老师也一样难以开口。

    “孙小姐,能不能让我看一下棋谱?”小林芳美被孙敏的提问引出了兴趣,他到要看一看,能让这样一位小姑娘向一流职业棋手提出怀疑的棋到底是什么样子。

    “没问题。”看了一眼曹灿,在对方点头同意之后,孙敏把稿纸递给了小林芳美。

    点头谢过孙敏,小林芳美低头研读起了棋谱,棋艺水平达到他这种程度的高手当然没必要非得把棋子摆到棋盘上才能复盘,没用半分钟便已读到了孙敏提出疑问的那一招。

    “唔……,孙小姐,贴出这步棋虽说有些激烈,但从行棋的步调和破坏对方的意图来看也是很正常,如果我执黑棋,很可能也会这样选择的,不知道您为什么说有点急呢?”默算一阵,小林芳美抬头问道。

    “是呀,小敏,对这招棋我的印象很深,称得起极为锐利的一手,此手一出,原来非常平稳的局面马上形成了黑方有利的乱战,这从后面的实战进程中也可以看出,你不会是看花眼了吧?”曹灿笑道。

    “哎呀,那又不是我的看法,我是听紫芸讲的,她说只要把右上角的十个子全弃掉,白棋全局就已经占优了。”听出曹灿话时颇有些调侃的意味,小姑娘不由得有些急,马上把问题推给了旁人。

    “弃子?”曹灿和小林芳美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少顷,眼中忽地一亮,立刻凑在一起盯着棋谱研究起来。

    一时间,小小的房间内鸦雀无声,两位高手自然是陷入到复杂的计算之中,没有时间去说话,余下两个人也被棋手在沉思时特有的气氛所感染,连半口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会影响到他们的思路。

    “好精彩的构思!如此大胆的构图真是让人佩服!”沉呤良久,曹灿缓缓点头称赞道。围棋下到九段,在棋盘上可以说没有看不明白地地方,棋手之间所差的只是有没有那种要不要去想的意识,不需要太多的说明。只要稍加提示,弃子之后的变化图便已经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脑海之中。

    “了不起,在如此激烈的搏杀中能够冷静地现弃去残子取得优势办法,这位棋手对于全局平衡性的掌握上称得起是炉火纯青,想不到中国的女子棋手当中居然有这样地人才,实在是让人感叹。”小林芳美也是连连点头,女子棋手中水平高的并不是没有,但大多都是以乱战成名。力量虽大,在大局观上却是有所欠缺。也因此,小林芳美才会有些一言。

    “这步棋真地是李紫芸现的吗?”从刚才的感慨中回过神来,曹灿转头向孙敏问道。他不是小林芳美,对李紫芸地棋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在他的感觉中那个年轻的小姑娘虽然颇有些灵气,但总体而言还是没有摆脱女子棋手好勇斗狠,寸土必争的棋风。要说她能有弃去十来个棋子地意识的确是让人有些难以想象。

    “先不管这个,您先说,那步贴出是不是有点问题?”既然曹灿和小林芳美都在说弃子的想法好。那么从别一个方面也就证明引起争端,并被曹灿所称赞地那步棋的确有破绽。平时总被曹灿教训得一无是处,现在逮到了机会总要先顺顺气再说。

    “呵,小妮子,就会趁火打劫。小心我找你爹告状去。”曹灿笑着威胁道。错他当然已经知道了,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个小姑娘认错,他还真拉不下这个脸。

    “哼,我爹在沈阳好好的。没事又不往北京跑,不年不节的您哪就找得到机会,再说了,到时候他信您地还是信我的还难说呢。”一翘鼻子,孙敏做个鬼脸反击道。

    “嘿,你个小丫头,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小姑娘要起赖来曹灿还真没有办法,除了向小林芳美两个苦笑还能做什么?

    “嘻嘻,谁叫您没事总叫我笨丫头的,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孙敏占到了上风,心情大好。

    “孙小姐,假如我没有猜错地话,这步棋是不是王子明想出来的?”从小林芳美手中接过棋谱看了半天之后,工藤武夫开口问道,他的水平虽然不高,但终究是在日本棋院工作了十多年的老人,在北京有那么一句话,隔着中国棋院三条街上修自行车的老头都有业余三段的水平,更何况他这个几乎天天和职业棋手泡在一起的专业人士,尽管不能象小林芳美和曹灿看得那样深远,不过大致的方向还是能明白的。至于为什么会往王子明身上猜,那就太容易理解了。

    “咦?您怎么知道的?难道您去过乌鹭社了?”孙敏惊讶地问道,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非常干练的日本人一下子就猜到了正确答案。

    “真的是他?那就难怪了。”孙敏的反应已经证明自己猜测的正确,工藤武夫豁然了。

    “怎么是王子明?因为什么?”小林芳美哪儿去知道这里面的关系,疑惑地问道。

    “哦,您不知道,在北京的石景山区有一间棋社叫做乌鹭社,是李紫芸叔叔李成龙的产业,李紫芸就住在那里,而王子明自从去年年初到北京之后就一直借住在乌鹭社,所以我想,如果不是李紫芸现的这一手棋,那么就应该是王子明了。”工藤武夫解释道。

    “噢,原来是这样!如果是王子明的话,有这样的构思就一点也不奇怪了。”听完工藤武夫的介绍,小林芳美恍然大悟,的确,以王子明诡异飘忽,变幻莫测的棋风,不要说是弃去这几个子,就算是更宏大的构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工藤先生,您对乌鹭社的情况这么了解,真是太让人惊讶!”显然,对一间普普通通的棋社了解到这种程度已经远远出了日本棋院一般职员所应有的范围,孙敏重新打量起对方来。

    “呵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有王子明这样不出世的高手存在,我就算想不了解也不行呀。”工藤武夫微笑着答道。

    “工藤先生对中国文化的造诣非常深厚,让我这个新闻系毕业的大学生也自叹不如。”没想到这个日本人把陋室铭使用得恰到好处,孙敏也不能不感到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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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一百四十一 难处)



    “哎,小敏呀,你既然和李紫芸很熟,是不是也认识王子明。曹灿忽然问道,他对王子明的了解完全是在棋谱上,哪里可能知道其他的事情。

    “认识啦,有什么事吗?”孙敏反问道。

    “那你们熟不熟?”曹灿继续问道。

    “熟呀,怎么啦?”

    “呵,熟就好,我早想认识一下王子明,你能不能给介绍一下?”曹灿笑着说道。

    “这样呀……”,小姑娘没想到曹灿提出的是这样的要求,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老师的面子也不给吗?”曹灿看出了对方的迟疑,心中有些不快,沉下脸来不满地说道。

    “不是啊!曹老师,您的面子我哪敢不给呀,只是他那个人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还是等有机会我跟他说吧。”孙敏赶紧解释着,和王子明认识那么长时间对他的性格也有了非常深入的了解,别看表面上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却是极有原则,这样的人不做决定则已,一旦决定已下,那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虽然她也想让王子明多认识一些她身边的人,但万一惹得他不高兴,想哄好了可不是那么简单。

    “这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小丫头吗?现在说起话来怎么推三阻四,前怕狼后怕虎的?”曹灿有些奇怪地盯着孙敏,照他看来,以孙敏的性格,要么同意去搭桥。要么把事情推辞掉,怎么也不可能象现在这样抹稀泥。

    “咳,我这也不是怕事情办不成两头落埋怨嘛。”孙敏委曲地说道,两害相衡择其轻,该让谁满意她还是清楚的。

    “是呀,曹先生,您也就别逼孙小姐了,据我所知。王先生地确是个非常不喜欢交际的人,去年我曾经多次托关系想要去登门拜访,结果都被挡了回来,而且听说很多人也是同样的遭遇,不是吃闭门羹就是被拒之千里之外,很让大家失望呀。”工藤武夫在旁深有感触地插口道。

    “咦?是真的吗?怎么我的感觉不一样呢?”小林芳美听到两个人的评说有些不解地问道,在桑原秀吉的那次比赛后。他曾经和王子明有过短暂的接触,时间虽不算长,而且谈论地话题主要都是在技术方面,但无论如何同拒人千里之外扯不上关系。

    “小林先生,工藤先生说的不是没道理。不过倒也不是全都正确,虽然王子明不是一个喜好交际的人,但对于进入生活范围的人他却是非常热情的。”孙敏为王子明辩护道,事实上,真正进入到他的生活范围中的人曲指可数,所以。外界对王子明地性格有所误读也再所难免。

    “呵呵,孙小姐,我曾经和王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当时的交谈极为容洽,对于王先生在围棋上的造诣我是万分钦佩,只是当时的时间过于短暂,有些问题来不及讨论,今天上午在中国棋院看到王先生的精彩对局,刚才在又见到他越常识地精妙构思,心中更想当面求教,可是明天我就要回国了。没法慢慢等待,能不能麻烦孙小姐帮忙联系一下,不管王先生答不答应,我都是感激不尽!”双手扶膝,小林芳美对着孙敏深施一礼。

    “啊!别价呀,小林先生,这个礼我可受不起!”没想到小林芳美会如此郑重其事地提出要求!吓地小姑娘赶紧跳了起来一个劲地摇手。

    曹灿的请求虽然难以拒绝,但他终究是自己的老师,撒娇要赖也就能混过去,反正他也不可能和自己真的生气,但小林芳美的身份不同,不仅是当今世界棋坛知名地一流棋手,而且人品棋品俱佳,不仅在日本棋界,在中国,韩国也拥有为数众多的支持者,威望极高,现在自降身份向自己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围棋记者提出请求,于情于理她一个小姑娘都不好当面拒绝。

    “孙小姐,拜托了!”工藤武夫也是火上浇油,趁火打劫,学着小林芳美地样子大声请求道。虽然曾经详细调查过王子明,但和他真正的见面只有过百年追悼会后的那短短几分钟,对于这个让他提出的计划彻底失败,并将他的后台赶出日本的神秘棋手,工藤武夫始终抱有浓厚的兴趣。

    “哎呀,别这样呀,这不是让我犯难嘛!曹老师,您倒是劝劝他们呀。”身为晚辈,年纪又小,又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小姑娘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像正笑咪咪看着热闹地曹灿求助。

    “呵,现在知道我是你老师啦。”曹灿双手抱在怀中,摆出一付不关我事的样子笑着问道。

    “您就别要我啦!什么时候您也是我的老师呀。”孙敏知道对方还在为碰了自己的软钉子怄气,赶紧摇晃着曹灿的肩膀拍起了马屁。

    “哼,说你是笨丫头你还不服,既然小林先生这么想见王子明,时间又这么紧张,你不会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成了皆大欢喜,不成谁也不会怪你的。”被摇晃美了的曹灿笑骂道。

    “咳,您哪知道他的脾气,只要打了电话他就一定不会让带人过去的。”孙敏泄气地说道,这种事情她见到的太多了。

    “哦,这样呀?那就是说只能来个不请自到了?”曹灿听到后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

    “不行啊!那样他虽然当时不会说什么,过后肯定会埋怨的我。”这样的事孙敏也曾经做过,不过由此产生的后果她是不想再经历一次。

    “哈,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难不成他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曹灿叫道。

    “嘿嘿,如果真是保护动物到好了,到动物园花钱就能看了。哎,对啦,今天是不是星期四?”眼中忽的一亮,孙敏似乎想起了什么。

    “没错。”曹灿答道。

    “那就有办法啦。他在乌鹭社每个星期四下午都有一次大盘解说,是全开放的,只要买了门票就可以旁听,现在是一点半,马上赶过去应该还结束不了。到时等解说完了之后你们去见他,他就躲不开啦!不过先说好,到时候你们可不许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孙敏兴奋地说完后还不忘叮嘱清楚。

    “呵,泄底怕老乡,保垒果然是从内部最容易被攻破的。”曹灿也是乐了起来。

    下午四点的古城大街上,阳光已不像午时那么强烈,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十分舒服,路边的树木早已绿叶成荫,微风吹过,轻微的哗啦声不绝于耳。

    乌鹭社的门口整齐地排列着两行各式各样的自行车,一个老头和一个半大老头则坐在车阵边的一张小圆桌旁晒太阳,不大的桌子上摆着一碟瓜子,一壶酽茶,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聊天,说不出的悠闲自在。

    “老孙,今天门票收入怎么样?”年纪小一些的是赵长亭,开口问道。

    “好极了。坐票二百四十张全卖完了,一张十块就是两千四,站票也卖出去七十多张,一张五块就是小四百,粗算下来得奔三千,快顶上平时一个星期的收入了。”老孙头掰着手指算了起来,脸上的喜悦之色一望可知。

    “呵,是不错啊,照这样下去年底乌鹭社就可以有钱扩建了。”赵长亭闻言也是心中欢喜。

    “咳,那还不简单,依我看你只要让小王每个星期多搞几次这样的大盘讲解,到不了国庆节就能把资金备好。”老孙头提议道。

    “嘿嘿,我也想啊,可小王能答应吗?而且就算小王同意,紫茵紫芸她们两个能干嘛?就算能把她们姐俩说服了,孙敏那个鬼精的丫头能让吗?唉,您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站着说话不腰疼。”赵长亭苦笑着摇头说道,身为乌鹭社的实际管理者,他又何尝不知道王子明的票房号召力,但知道方法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常听人说捧着金饭碗要饭,现在乌鹭社的情况虽不能以此来形容,细想起来却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喂,赵叔。您又在偷偷说我什么坏话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两人的背后传来,回过头去,不远处一辆红色的三厢夏利出租车刚刚向东方驶去。而刚刚下车的四个人正向乌鹭社走来,前边带路的不是孙,敏又能是谁?

    “呵呵,是小敏啊,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被逮到现行地赵长亭笑着问道,经验丰富的他很清楚和个小姑娘斗嘴会有什么下场,马上把话头转到了一边。

    “哼,您就这手玩的好!赵叔,我今天可是给您带来几位贵客呢,您看他们是谁?”侧身让过正面,孙敏把背后地几人让了出来。

    “啊。这不是曹九段吗?!”赵长亭虽说有些人老眼花,但在这个距离认人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一个抬头便认出了曹灿。

    “赵大叔,您好啊。常听小敏说起您。早想过来拜访,可就是一直没时间。您老身体还好呀。”曹灿紧走几步问候道。

    “呵,谢谢,还好还好,除了视力差点别的毛病倒是没有。”赶紧站起身来握位对方伸来地右手。赵长亭激动地答道。自乌鹭社开业以来,来往的棋手虽多,但绝大多数都是业余棋手,职业棋手少有问津。更别提象曹灿这种第一等级的棋手了。现在这样的棋手就站在自已的面前,这怎么能不让他激动?

    “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日本的一流棋手小林芳美先生,这位是日本棋院的职员工藤武夫先生。”曹灿介绍着身后地二人。

    “请多关照!”两个日本人齐齐地鞠躬行礼。

    “您好您好,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小林先生,怪不得这么眼熟呢,哈,今天真不知道烧了哪柱高香,一下子就是好几位贵客登门,让我们小小的乌鹭社蓬荜生辉。”没想到世界闻名的一流高手小林芳美也会大驾光临。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地赵长亭一时间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事先没有通知便冒昧拜访,失礼之处还请赵先生不要见怪。”小林芳美再次躬身说道,他不清楚赵长亭的身份,见曹灿对对方很是尊重,也不敢失了礼数。

    “呵呵,哪里哪里,您这样的名人我们请还请不来,哪还敢见怪呢。小敏,你怎么也不先打个电话让我们准备一下,你看,现在这个样子显得多失礼。”转过头来赵长亭小声责怪着小姑娘。

    “哎,赵叔,您这可就是冤枉我啦,我也是半道上被他们抓差带过来的,不信您问曹老师。”孙敏赶紧辩解道,在不知道王子明的反应之前,她可不想让王子明知道始作俑者是她。

    “真的?”赵长亭怀疑地问道,他可不是刚进入社会的小青年,没那么容易就被骗过无论是曹灿还是小林芳美都是知名度极高的名人,哪可能随随便便地就到处串门玩如果说没有什么原因,那才叫见鬼了呢,

    “是真地,我证明,您就不要怪小敏啦,我们也是不想太给您这里添麻烦。”曹灿笑着说道,这是来之前和孙敏达成的交易,尽量他并不认为小姑娘提出的理由有多充分,但既然答应了就要遵守,所谓人无信不立,至于人家是不是相信就不是自己该想地了。

    “就是,赵叔,他们是听说子明哥今天有一场大盘讲解,特意赶过来想听一听的,因为时间很紧,又是临时的决定所以没来不及先打招呼,您就将就一下吧。”见曹灿的话并没有将赵长亭的怀疑完全消除,心虚的小姑娘赶紧转移了谈话目标。

    “噢,原来是这样啊,要是你们上午说一下就好了,那样也好给你们留个好位子,现在座位已经坐满了,不少人还是站着在看,这可怎么办呢。”听明白对方来的目的,赵长亭有点挠头了。

    “赵大叔,没关系,只要有个站着看地地方就行了,我们年纪轻轻的,站一会没问题。”曹灿明白赵长亭的难处,出言示意道,

    “那怎么行,怎么说你们也是乌鹭社的贵客,怎么能站着看棋,说出去还不得让人家说我们太不懂待客之道。”虽然有客随主便的说法,但面前的两人并非普通的棋迷,真要那么做的话传出去可是好说不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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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一百四十二 妙手昏招)



    “哎,老赵,前台不是空着呢吗,虽说离挂盘有点远,但角度说得过去,看棋是没问题的。我再找两把椅过来,那不就是个小单间吗?”老孙头从旁提醒道,今天下午是大盘讲解,开始之后前台就没有事情可做,所以他才能和赵长亭一起跑到门外躲清静,现在见赵长亭犯愁,灵机一动提议道。

    “哈,真有您的,我怎么没想到呢!”一言惊醒梦中人,赵长亭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对于专程来访的两位高手虽说有些不恭,但事急马行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好,那你们先等会儿,我去把前台收拾一下就叫你们进去。”见赵长亭也同意自己的办法,老孙头转身就打算去做准备工作。

    “椅子拿二楼的,不行就叫小胡帮下忙。”赵长亭把钥匙递过去叮嘱道,楼下的椅子早就用完了,除了二楼没地方再找得到了。

    “知道啦。”接过钥匙,老孙头轻轻推开大门侧身而入。

    “赵叔,今天来的人好像比以前都多啊。”孙敏扫了一眼门口两旁长长的自行车阵开口说道,的确,今天的车龙是比以前长多了。

    “是呀,现在小王每个星期四的大盘讲解都成了乌鹭社的品牌节目了,不光古城,苹果园,玉泉路等附近的棋迷,就连海淀,丰台,西城,宣武的都特意赶来旁听,最远的都到了朝阳。你说人能不多吗?”说起乌鹭社地影响力,赵长亭不由得自豪起来,就连眼角的皱纹都展开了。

    “哦,连那么远的人都来听吗?不知道王子明讲的都是什么内容?”曹灿很有些诧异,古城到市区的路程可不算近,自己开车从三环过来在路况不错地情况下也要花上近半个小时。乘坐公交车的话没一个小时也差不了多少,如果是从朝阳区出,两个小时都说不定,能让那么多棋迷大老远跑来花钱只是听一场大盘讲解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如果没有特别的地方根本不能想象。

    “噢,大多是近期举行的重大比赛。中国的,韩国地,日本的都有。”赵长亭答道。

    “重大比赛?那些不是网上都有职业棋手的点评吗?为什么棋迷们还大老远地跑来听?”曹灿问道。现在的围棋资讯极为达,电脑也早就进入普通家庭,可以说只要鼠标一点,想知道什么就有什么,肯花出半天的时间来听现场讲棋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

    “呵呵,小王讲的很多东西是别人解说中没有的!很多棋迷来要看的就是他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所以,网上流传得越广。影响越大的地棋赛来看的人也就越多,象今天能来这么多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正在讲的是昨天电视台直播的那盘棋。而且这是现场讲解,大家谁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当时提出,当时就能得到解答,网络和电视转播怎么能比。”赵长亭笑着答道。对于大盘讲解的卖点所在他可是一清二楚地。

    “昨天直播的?那不就是中日围棋名人对抗赛地第二局吗?”曹灿心中一惊,一个业余棋手居然敢点评当今一流棋手的对局。而且观众颇多,实在是让人意外,要知道凡是这样的比赛。就连资格差点地职业棋手都不敢轻易当众表意见,参加现场解说和赛后在媒体上表点评的不是当今的一流职业棋手就是棋坛前辈。

    “这我倒不太清楚,每次讲什么内容都是小王头天晚上说的,想听讲的人一般都是第二天早上打电话向前台来问,我只知道今天下午要讲的棋昨天在电视台播过,是谁和谁的比赛就不大清楚了。”赵长亭摇了摇头说道,他是位棋社经营者,关心的东西和普通棋迷不同。这种最新地资讯他现在还真不大清楚。

    “那就对啦,昨天只有北京五台直播的中日围棋名人对抗赛,肯定错不了。”孙敏叫道,这种事情她这个专职记者当然是一清二楚的。

    “孙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小林芳美对方才三个人的谈论虽然听得是稀里糊涂,一头雾水,但中日围棋名人对抗赛还是很明白的。

    “当然是真的啦,这种事我是错不了的。”孙敏自信地说道。要是连这个都搞错了,那她也没脸在《围棋天地》混了。

    “是的,如果是网上直播可能还存在别的可能,但电视直播就只有北京电视台一家了。”工藤武夫补充道,他是负责这次中日围棋名人对抗赛日方具体事物的执行人,这种事情正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呵,好呀,这么说我们今天来得正是时候,赵先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听到孙敏肯定的答复小林芳美很是兴奋,对于职业棋手,不论刚刚进行完的比赛是输是赢,赛后都会有一些不同于比赛时的想法和理解,非常希望能同别人进行讨论,但身份如他者哪儿就那么容易找到可以平等交流的对象,所以得知有人正在讨论自己最新的棋谱当然急于去听一听有没有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您稍等一下,我去看看。”见小林芳美急于进去旁听,赵长亭赶紧转身进门去查看情况。

    “哎呀,真是,慢腾腾的,人老了就是事多。曹老师,咱们自己直接进去好啦。”小姑娘的耐性远比不上三位男士,加上乌鹭社又是常来常往,熟得就象是自己的家里一样,在赵长亭进门不到十秒钟之后,孙敏便等不急了。

    “这样好吗?”虽然也是急着想早点看看王子明对棋局的点评,但曹灿终究还是很注重为客之道,不请自入总不像是有礼貌的样子。

    “咳,有什么不好的,你们跟着我走,没事的。”轻轻把乌鹭社的大门推开一角,小姑娘轻手轻脚地率先走了进去。

    正如赵长亭所说,乌鹭社的一楼大厅已是人满为患,虽说赵长亭事先把大厅内所有的棋桌收起,并将空下来的地方都摆上折椅,但和前来听大盘讲解的棋迷来说还是太少了一些,不少来的稍晚点的人们只好沿着墙脚,过道站着观看,有些体力差,年纪小的小棋迷干脆一**坐在地上掏出纸笔认真地记录着,好在已经进入六月,天气温暖,小孩子火力壮,坐地上两三个小时还受得了,也许是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大厅前面,四个人的进入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门口旁边不远就是前台,赵长亭和老孙头正在里边摆放着几把椅子,见几人进来,赶紧招手示意叫他们过去。

    前台里边并不是很大,只能摆下三张椅子,不用说,三位男士一人坐一张正合适,至于孙敏,自然是站在柜台外边了,实际上就算前台里有更多的椅子也未必会坐下,她可不想让王子明把自己和他们的来访联系到一起。

    大厅前方正在讲解大盘的王子明没有在意又进来了几位旁听者,乌鹭社的一楼大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三百多个人或坐或站,除了前几排,否则多几个,少几个又有谁能注意到?

    挂盘上密密麻麻地摆满了棋子,看样子讲解快要结束了。

    “棋局到了现在马上就要进入了小官子阶段,就形势判断而言白棋已经领先,虽然优势不大,但对职业棋手来说已经难以改变。所以,黑棋再按一般的分寸去收官只能是等着输棋。

    因此,黑棋脱先去抢占最后一个大官子也就顺理成章能够理解了,或许有些人会说陈海鹏没有看到黑空中有棋,这的确是一种可能。不过我认为就算是知道这里有棋,做为职业棋手也会去赌一赌对方看没看出来。终究单以结果论而言,输半目和输二十目并没有任何区别。

    结果大家已经知道了,黑棋的赌博没有成功,白棋现了这招一路扑的鬼手,最终在对方的主空里搞出来一个劫。并且依仗着劫材有利打赢了这个劫,棋局也因此结束。

    回顾整盘棋的进程,双方一直都是在以深厚的功力进行对抗,没有大地冲突,没有大范围的攻杀。对于业余爱好者来说。可能有一些乏味,不过这正是高手对局地特点,很多手段都隐藏在平淡无奇,看似毫不经意的招法之中。但双方都能冷静地看穿对方的意图并找出破解的方法,无愧于一流棋手的身份。

    以前小林芳美先生给人地感觉总是攻击力群,感觉敏锐,擅长在平淡的局面下找到挑起战斗的地方,相对而言,在行棋的细腻程度上就欠缺了一点。但从这次中日围棋名人对抗赛中的两盘棋来看,小林芳美先生不仅保持住了原有地技术特点,在原本是弱点地地方也加强了很多。取得此次对抗赛的胜利合情合理。

    对于陈海鹏而言,从始至终。黑棋都没有明显的优势,虽说最后可能是因为误算而失利,但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对于小官子战并无信心,所以才会冒险抢地。因此,对于这盘棋的失利陈海鹏应该没有什么不满地地方。”讲台上的王子明手执教鞭开始了总结。

    “小林先生,他正在夸您呢。”压低声音,孙敏在小林芳美耳边说道。

    “谢谢。”小林芳美微笑着答道,尽管不是所有的话都听的明白,但王子明大体的意思他还是能理解的,有几个人会不喜欢被他人夸奖呢?要知道,一流棋手也一样是普通人,具备大多数普通人所拥有的优点和缺点。

    “不过对于小林芳美先生而言,虽说取得两连胜并夺得中日名人对抗战的最终胜利非常值得庆贺,但也不是没有遗憾地地方。”王子明语音一转,突然改变了话锋,而大厅里的众多棋迷显然还没有从他前面的评述中反应过来,一时间小声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同样,听到王子明的转折连词之后,小林芳美和曹灿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们都是职业高手,非常清楚一位具备一流水准的棋手在点评他人时所说的遗憾之处代表什么含义,虽然现在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随口之言。

    “呵,我知道你们都很奇怪,为什么输了棋的一方没有不满,而赢了棋的一方反到有遗憾,这是有一些违反常理,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待众人的声音小了一些之后,王子明再次开口说道。

    “说起来也许有些出人意料,我之所以说小林先生的胜利有些遗憾的地方就是这一手一路的扑。”微笑着王子明说出了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结论。

    “啊!怎么可能,那不是妙手吗?刚才你不也说是鬼手的吗?难道这招棋不成立吗?”大厅里象滚油锅里滴进了一滴凉水,立刻炸锅。

    没想到王子明会说出这样的话,孙敏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小林芳美,而后者面色沉重,眉头紧锁,显然正在进行紧张的计算,并没有她所担心的不满。

    “曹老师,那招棋是有问题吗?”不好去问当事人,小姑娘只能退而求其次,现场也只有曹灿才有资格和能力回答这样的问题。

    “暂时看不出来,似乎实战中黑棋走的就是最强的反击手段,形成打劫已是最佳的结果了。”远远盯着棋盘,曹灿也在认真地计算着。

    “呵,大家说的没错,这一招棋的确是难得一见的鬼手,就局部而言,这是最有力的手段,而且也取得了应有的成果,但从全局来看就并非如此了。”王子明把手向下压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由于黑棋强抢大官子,中间大龙在边上的眼位已经不全,此时此刻,白棋只要一挤一卡,这条六十多颗棋子的大龙就找不到第二只眼了,如果摆成现在的样子,相信有业余三段左右实力的朋友稍稍计算一下便可以得出结论。因此,白棋一路扑的妙在局部是妙手,但对于全局而言,却是舍近求远的昏招。”将三颗棋子摆在棋盘之上,王子明清清楚楚地公布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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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一百四十三 大巧若愚)



    一语落地,满座皆惊,在王子明没有摆上那三颗棋子之间,从有一个人对中间那条贯穿整个棋盘的生死有过想法,这其中包括棋高者如曹灿和实际的对局者小林芳美。

    相较于那招扑的鬼手,这一挤一卡实在是太朴素,太笨拙了,就象是刚刚学会下棋小孩子看到哪里能摆棋子就往哪里放一样,但就是这样两手棋过后,原来看似眼位很丰富的黑棋大龙却再也找不到第二只眼的所在,正如王子明所说,不需要太深的计算力,业余三段的程度已经足够看清了。

    “小林先生,他讲的对吗?”以孙敏的实力自然能够看出最后的结果,但她还是不敢相信小林芳美会看漏这样的手段。

    “对,我是看漏了这一招棋。”紧盯着前面的大型挂盘,小林芳美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的水平不是前边那几百位业余爱好者所能比较,对这局棋的投入也不是一点半点,因此,当王子明说道因黑棋抢大官子影响到中腹大龙的眼位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中腹可能存在的手段,至于后面的变化,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了。

    “好敏锐的棋感!了不起!”曹灿也是低声赞叹道。

    虽说他昨天前没有对这盘棋进行过研究,现在还是刚刚看到实战谱,但在王子明刚才对全局进行总结性言的短短四五分钟里已经足够让他对全局进行一次详细的判断了,右边的局部棋形尽管复杂,不过大概九成以上的一流职业棋手都会感到这里有棋,实战当中,只要时间够用,现那招鬼手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因此,小林芳美以这一手棋取得胜利尽管让人钦佩,但要说能让一流棋手自叹不如却是不太可能。

    反之,王子明摆出的这一变化在技术上来看或许是算不了什么,对于一瞥千手。动辄就能摆出数十,上百个参考图的职业高手来说,这样地手段可以称得上是不值一提!但如果没有那样的意识。再强的计算力又有什么意义?

    围棋下到九段这个程度,在棋盘上具体的计算力即便有差距也不会差得很多。所以,棋感的敏锐程度才显得更为重要。因为那意味着能先敌一步抢到战略要点,先敌一步出致命一击,在实力相当的高手对决中。胜负往往就是在这电光火石的转瞬之间。

    “曹老师,您也夸好呀?”听到曹灿的低语,孙敏算是彻底相信了王子明的结论。不由自主地脸上显出了兴奋地笑容,在五分钟前她还在为自己带着三个人到乌鹭社是不是正确而惴惴不安,现在则已经暗自庆牵了:不管怎么说,如果没有她的自做主张。又怎么能近距离看到,听到一流棋手被别人指出错误时地自我反省?想必明天程晓鹏听到自己今天下午的经历会羡慕得直翻白眼吧。

    “呵,不夸不行啊,如果知道这里有棋,那么现这个手段非常容易,但在当前局面有几个人会把注意力放在这里呢?小林先生没有注意到这里可以归结于当局者迷,但我这个旁观者怎么算呢?以前还总认为自己只是在大局平衡感和官子细腻度上差些,攻杀时的感觉还马马虎虎拿得出手。现在一看,唉,简直是坐井观天啊!”轻叹一声,曹灿难得地感叹起来。

    “王先生地这个方案就如同哥伦布竖鸡蛋一样,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最复杂的问题。我之前还在为能在这样重要地比赛中走出一路扑的鬼手而沾沾自喜,现在听到王先生的见解才感到自己真的是一叶遮目,不见泰山,说起来真是惭愧。”听到曹灿地自我反省,小林芳美也是若有所思。

    “好啦,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有?”讲台上,王子明的讲解还在继续。

    “王老师,小林芳美没有走出这一手棋,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完全看清了右边的变化,为了走出那记鬼手所以才故意放弃吃大龙的机会?”一个棋迷举手提问道。

    “呵,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如果是业余棋手可能性会更大一些,因此,我不能完全否定你的看法。”王子明笑着答道。

    “您的意思是小林芳美很可能是没有看出这手棋?”棋迷接着问道,看得出来,这是小林芳美在中国的敬仰者之一。

    “这一点同样我也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只有小林芳美先生自己才能回答,当然,不论是您还是我亲耳听到地机会都不会太大,所以我们只能用常理来猜测。

    职业棋手和业余棋手对棋局的态度是不一样的,业余棋手追求的是行棋的漂亮,好看,因此,很多时候为了这个目的不惜把棋局导入复杂难解的局面,甚至为此赢棋变输也再所不惜。

    而职业棋手下棋为的是赢棋,因此,在有些情况下为了把棋局控制在手中宁肯放弃一些漂亮的手段。

    就现在的局面而言,虽说有没有走出中腹的变化并不影响最终的结果,但在具体的手法上还是有所区别。

    右边的鬼手的确极为漂亮,能在实战中走出这样的绝妙的手段相信不管对职业棋手还是业余棋手来说都是极有吸引力。

    但我们必须注意到的是,这招鬼手所能形成的最佳结果就是打劫,虽然此时此刻黑棋劫材不足,打劫也一样无法逆转局势,但只要是劫,就会有变数存在,局势就会变得复杂,业余棋手对此可能是毫不在意,而职业棋手就会非常谨慎。

    转过头来看中腹的变化,白棋只要破去黑棋的第二个眼位,黑棋只有交棋一条路可走,中间不存在别的变数,所以,如果您是职业棋手,当这两个变化同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您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是为了下出妙手而走出可能存在风险的一招,还是朴实地直线进攻,毫无风险地达到胜利的目的?

    大家不要把一流棋手看成是无所不能的上帝,普通人所有的弱点在职业棋手身上也一样存在,只不过程度要少了很多。

    如果小林先生的确没有留意到中腹的杀手,这绝非是技术上原因,更多是对局心理的使然:假若右边黑空中不存在手段,又或是白棋处于劣势,那么竭尽全力寻找着对方破绽的小林先生应当很快便能察觉到中腹的薄味。

    如同电影是遗憾的艺术那样,上映之后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遗憾,一盘棋终盘之后同样也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遗憾。

    作为对局者的小林先生或许会为没能走出如此简单的杀招而反省,但也正因如此,众多的爱好者才能看到右边绝妙的鬼手。

    所以,古人说‘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祸之所依’,对对错错本来就不是绝对的。”王子明微笑着说道,怪不得喜欢听他大盘讲解的人多,原来顺路连老子的哲学思想也教,这种事怕现在那些做网络解说的年轻棋手想学也学不了吧。

    “小林先生,曹先生,大盘讲解就要结束了,咱们还是先找地方避一下吧,要不等会那些棋迷认出来可能会有些麻烦的。”见棋迷们已经不再提出具体技术方面的问题,工藤武夫对二人建议道,他要负责小林芳美在中国的具体活动,想的事情自然要多些。

    “好吧。小敏,这里你熟,你来带路吧。”棋手大多好静恶动,见该听的已经差不多都听到了,自是乐得清静。

    安排好几位贵客坐位之后,赵长亭和老孙头便重又回到乌与杜的门口去品茶侃天儿去了,不承想半壶茶还没喝完,大门一开,四个人已经鱼贯走出。

    “哎,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大盘讲解完了?”侧耳听听,屋内并没有通常散会时候桌移椅动,人声嘈杂的声音传出,故而赵长亭有此一问。

    “不是,不过也快了。工藤先生怕等会让人认出来人麻烦,所以想先找个清静点的地方避一下。”孙敏答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看这样吧,小敏,你带他们直接从后门去二楼特别对局室先休息会,紫茵紫茵她俩都在,正好让她们先招待一下,这边等大盘讲解一完没事了,我就叫小王去见你们。”赵长亭想了想安排道,他当然希望所有人都能知道当今世界围棋的顶极棋手都会到乌鹭社来参观,对于乌鹭社的知名度来说,这可比打什么广告都有效,但客人的想法也不能不尊重,好在孙敏是围棋记者,传播信息就是她的工作,相信用不了多久,今天的事情就会在社会上传开。

    “好啊,钥匙。”孙敏伸手答应道,对于乌鹭社的情况她可是太了解了。

    二楼特别对局室里,李紫茵和李紫芸姐妹俩正对着棋盘犯愁,棋盘边的桌子上黑子白子混成一片,看来两个人已经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功夫。

    “啊!!!,不想啦不想啦,脑袋都疼死了!”大概是丧失了信心,李紫芸往椅背上一靠,闭着眼睛大声叫喊起来。

    “别大呼小叫的好像让谁打劫了似的,头疼就先去洗把脸休息一下再来,今天的指标还没完成呢。”李紫茵白了妹妹一眼说道。

    “唉,也不知道王大哥哪儿找的这么多难题,也不给点提示。谁知道怎么才算对呢?老这样下去还不得把人熬成神经衰弱。”李紫芸抱怨着。

    “少来,每天晚上都睡得象死猪似的,你能得神经衰弱,怕公鸡都会下蛋了。”李紫茵讽刺道,她们俩一天到晚可以说形影不离,李紫芸唬谁也不可能唬得了她。

    “哼,就会打击我。哎,我说姐。今天这道题这么难,不如咱们跟王大哥说给两天时间做吧。”撇撇嘴李紫芸提议道。

    “想得美!再过两个星期女子名人战就要开始了,你再不抓紧时间怎么成?那可是三番棋,光凭运气是靠不住的。”李紫茵提醒着。

    “知道啦知道啦,一天到晚翻来复去地说,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姐,你不会这个年纪就进入更年期了吧?”李紫芸有些不耐烦地叫道。

    “想死呀你!”做势举起手上的书稿便要砸过去。大概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听到这样地评价吧?

    “别,别,我认错还不成吗!开个玩笑也那么认真。说实话,这道题太难了总不是假的吧!两天时间也不能算多啊。”李紫芸抱着脑袋边躲避边回嘴道。

    “难又怎么了,王大哥说了,一天一道题,不能多也不能少,现在做不出来。你就准备晚上熬夜吧!”做姐姐地放下手中的书稿警告道。

    “哼,说的轻巧,我熬夜你不一样也得熬吗,我就不信你会比我早做出来。”一耸鼻子。李紫芸不服气地说道:王子明对她们两人基本功训练的要求是一致的,并没有此松彼严之分,答不上来,姐妹俩面对的处罚完全一样。

    “唉。是啊,研究了两个多小时,连正确的头绪还没找到,看来今天晚上真要熬夜了。”叹了口气,李紫茵摇了摇头说道,对于职业棋手来说,直线的算路再多也没什么可怕,不过就是多花点时间地问题。但如果找不出正确的切入点,再多的努力也是无用(当然,这仅是兑现实存在的单一具体问题而言,实际上,不断排除错误的过程一样是提高棋手水平的过程)。

    “既然你也不想熬夜,咱们为什么不想想办法?”李紫芸听到两个人有共同语言赶紧抓住时机问道。

    “想什么办法?”姐姐不解地问道,做死活题完全靠得是感觉和计算力,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存在任何捷径可言。

    “嘿嘿,简单呀,只要把你手里的书稿多翻几页不就行了?”李紫芸奸笑着提醒道。

    “休想,别做梦了,你这是在做弊,别想拉我下水!快好好做题去!”听到原来是这样的办法,李紫茵是又好气又好笑,王子明把问题图和解答图钉在一起,只不过一个是从前往后翻,一个是从后往前翻,如果她们两人觉得自己想出的答案完全满足问题图上地要求,那么就可以自行验证,但同时也要求她们,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能不看答案就不要去看。至于为什么把习题集交给李紫茵保管而不是妹妹,原因就是怕性急的李紫芸在做不出题时偷鸡的防患于未然作法,对于两姐妹在性格上的差异和做事风格上的不同,王子明领教得可是太多了。

    “就这一次嘛,王大哥肯定察觉不到的。”李紫芸还在尽力游说着。

    “不行,这道题这么难,要是那么容易就答上来了王大哥肯定会起疑地。”李紫茵反驳道。

    “哎呀,我的姐姐呀,说你是死心眼你还不服气!知道了答案咱们不会先装着答不出来,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说出不就成啦?放心吧,屋里又没有别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咱俩不说,王大哥哪儿知道去呀?”李紫芸不以为然地讲道,说到脑子的灵活性上,她的确是比姐姐快多了。

    “真地吗?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吧。”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之后,孙敏出现在二人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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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一百四十四 解题)



    “哈,敏敏姐,不简单又能怎么样?难道你想去打小报告?见是孙敏,李紫芸心中大定,装模作样地捏着两只手出了威胁信号。

    “哼,这招也就能对付我。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客人来了。”对于李紫芸这种行径司空见惯的孙敏毫不在意,侧身将后面的几位男士邀请进屋。

    “啊,是曹老师呀!”先进屋的是曹灿九段,因为一个月前的女子名人战循环赛,姐妹两个对他都非常熟悉,赶紧站起来迎接。

    “呵,没打扰你们用功吧?”看到桌面上杂乱的的情景,曹灿笑着问道。

    “哪儿呀,您能来看我们求还来不及呢,哪敢说打扰呢!”在职业棋界,曹灿的身份地位名声不知比两个女孩子高出多少倍,突然之间跑来看望自己,怎么不让两个人感到诚惶诚恐呢?

    “没打扰就好,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小林芳美先生,这位是工藤武夫先生。”站到一旁,曹灿将后边两人一一介绍。

    “啊,是小林名人!敏敏姐,我该不是在作梦吧?!”没想到全世界屈指可数的一流棋手,大名鼎鼎的天杀星小林芳美会大驾光临,李紫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别犯傻了,大白天的作什么梦,快点打招呼,看,人家都在笑你呢!”孙敏笑着提醒道。对于李紫芸地表现她也是很有同情。在清风雅阁地时候,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小林先生,您好,我是李紫芸,这是我姐姐,李紫茵。”回过味来的小姑娘红着脸介绍着自己。的确,在场的那么多人中,大概只有姐姐没有在笑她。

    “你好。今天看了你在女子名人战中的棋谱,下得非常好,没想到现在中国女子围棋的水准已经这么高了。”小林芳美含笑应道。

    “呵,哪里呀。您太夸奖了,我那也是运气好。”被当今地顶级棋手当面夸奖,就算明知道是客气话,有几个人会不感到飘飘然的?

    “曹老师。小林先生,工藤先生,请里边坐。”倒底是做姐姐的,面对突情况没有忘记待客之道。

    “喂。都请了,怎么不知道请我?”站在一旁的孙敏不满地叫道。

    “切,你还用请,自己找地儿去。”忙着拉椅子摆座位的李紫芸百忙之中哼道,一个星期跑来跑去四五趟的人还想要求客人的待遇,这不是故意添乱吗?

    “曹老师,你们喝什么饮料?”等几人坐下,李紫茵问道。

    “就是茶水好了。”争求了两另两人地意见。曹灿答道。

    “好的。敏敏姐,你帮忙招呼一下客人,小芸,跟我去沏茶去。”来者是客,李紫茵做事比起妹妹来可要有分寸得多。

    “我要可乐,加冰的!”孙敏叫道,她这个年纪喜欢喝茶的可不多。

    “这还用提醒,你喜欢喝什么我会不知道!”李紫芸应了一声便小跑着跟姐姐向楼上去了。

    “小敏呀,你和她们姐妹两地关系很不错嘛。”见两人已经跑上的楼梯,曹灿说道。

    “是呀,我们现在都拜了干姐妹,关系当然好啦。”孙敏理所当然地答道。

    “你们这些女孩子,就喜欢姐姐妹妹地叫,也不管肉麻不肉麻。”曹灿笑着说道。

    “有什么肉麻的,这样才显得亲热呢!”翘翘鼻子,孙敏用个鬼脸来回应。

    “说不过你。嗯,这间房间布置得很不错嘛。”四下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曹灿点头称赞道。

    “那是当然啦,这可是我和紫芸她们花了一个多星期地成果呢。”孙敏得意地说道,的确,如果特别对局室的作用仅仅是进行重要对局,那么只要干净整洁也就足够了,但李家姐妹平时都是把这里当作记练室来使用的,一天几乎有十个小时泡在里面,对于做什么事都喜欢讲求情调的女孩子来说当然不能接受。

    “行啊,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什么时候也把我家里研究室的摆设也帮忙设计一下呀。”曹灿笑道。

    “好啊,没问题,只是设计费该怎么算呢?要多了显得我们太贪心,要少了又不能体现您的大度,这可怎么办呢?”侧着脑袋,孙敏摆出伤脑筋的样子。

    “去,还敢和我算钱!最多一顿饭,愿不愿由你。”曹灿板着脸摆出长辈地架势唬道。

    “我这也是在体现知识的价值嘛,好,谁让您是师傅呢,一顿饭,成交!”孙敏手掌一伸,示意交易达成。

    “呵,真不知道和谁学的这么会算计,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和孙敏一击手掌,曹灿笑着骂道。

    “谢啦,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孙敏又来了个鬼脸。

    “这几幅字好像不是印刷品,你从哪儿搞来的?”曹灿地眼光忽然落在了右边几幅字上。

    “那是明哥的,是不是印刷品我也不懂。”也许是环境使然,身在乌鹭社中,孙敏不自觉地改变了称呼。

    “明哥?”曹灿奇怪地侧头问道,称哥道妹在现在的社会非常普通,但如果仅是一般关系,大多人还是会叫王哥吧?

    “就是王子明啦。”意识到自己一时的失口,孙敏的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

    “呵,知道了。”看到学生的表现,曹灿已经明白了些什么,脸上的笑容颇有些深意。

    “哎,这几幅字怎么了,不就是前辈棋手的题字吗?我看到很多地方都有,很常见嘛。”知道在这个问题上越解释麻烦越多,孙敏赶紧把话题转了回去。

    “呵,如果是印刷品当然没什么了,棋院行的时候一印就是成千上万,多了也就不值钱啦。要知道前几辈的棋手虽然喜好书法的很多,但大多只做为个人修心养性之用,真迹很少留传下来,象藤泽秀行先生的‘大道无门’林海峰先生的‘无我’赵治勋先生的‘素心’石田芳夫先生的‘无门’吴清源先生的‘黯然而日章’无不体现出前辈棋手对棋道以及人生的感悟,其值价对棋手而言根本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可惜,我对书画一道是个门外汉,只能感觉到这几幅字不大象是印刷品,是不是真迹还辩不出来。”曹灿起身来到字画前面仔细研究着。

    “那是真迹,我可以肯定。”自来到乌鹭社便很少开口的工藤武夫忽然插口道。

    “我曾经在日本棋院下属的一家礼品公司工作过一年半时间,对这方面的事情多少还算有一点了解。”见两个人望了来的眼光还存在着怀疑,工藤武夫解释道。

    “全都是吗?”孙敏追问道。

    “全是。王先生真是神通广大,普通人能有一幅这样的题字已是非常难得,象我这样还是在棋院工作的人也只有一幅加藤正夫先生亲笔写的‘龙云’王先生居然能收集到十多幅,真是了不起。”工藤武夫点头说道。

    “小敏,王子明在做翻译之前还当过什么?是不是搞围棋用品销售的?这么多藏品怕是不能用运气两字来形容的吧?”曹灿转头问道,棋手之间经常会彼此交换一些小礼物,其中自然也包括字画,就是因为见过真品,所以才会对在墙上挂了这么多题字生疑问。

    “我也不知道,等会还是直接问他吧。”孙敏摇了摇头说道,对她而言,王子明的过去何尝不是一个谜。

    “好歹做了快一年的记者,和人家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稀理马虎的,怪不得程晓鹏没事就老说你笑话,看来是事出有因呀。”曹灿笑着说道。

    “切,我那是尊重人家**,这是礼貌的表现,您哪儿明白。”白了老师一眼,孙敏反驳道。

    “呵,就是嘴吧硬。小林先生,不知道您的藏品有没有这么多?”曹灿转而向小林芳美问道。

    然而没有意料之中的回声,感到意外的三个人回头看去,见小林芳美正坐站在棋盘旁边,双眼紧紧盯住棋盘上的棋子,神情肃穆,眉头紧锁,显然是陷入了沉思。

    由于进入屋间之后,三个人一直在对墙上的字画评头论足。所以没有注意到棋盘上摆的是什么,以为不过是两个女孩子在做每日例行的训练对局,只有小林芳美现了问题。

    见小林芳美沉思不语,曹灿他们也意识到棋盘上的情况并非简单,要知道小林芳美地实力和两个小姑娘有着质的差距。能让他陷入沉思的地方肯定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曹老师,这是实战对局还是死活棋呀?”对着密密麻麻摆满了棋子的棋盘端详了半天,孙敏小声地问道:做为死活题,盘上地棋子显得有些太多;做为实战对局,有些棋子的位置又有些太怪了。

    “是死活题,难解的全局性死活题,先不要说话。”简短地答了一句之后,曹灿在桌子边坐下。象小林芳美那样,双眼死死盯着棋盘,一语不。象他们这样的职业棋手,对于围棋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热情,如果现了还未解开的难题,那么在没能找到解答的方法之前。便是连饭也会吃不下去的。

    两位职业高手陷入沉思之中,孙敏和工藤武夫自是不敢多说话,虽然对棋盘上地情况越看越是头晕,但也只能忍着好奇心慢慢等待。

    时间在难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渡过,随着一阵脚步声,到三楼泡茶的两个李家姐妹已经回来了。

    “嘘……”孙敏赶紧迎上去阻止二人大声讲话。

    “怎么了?”李紫芸小声问道。

    “曹老师和小林先生正在研究你们俩留下来的死活题。别打扰他们的思路。”孙敏解释道。

    “呀,王大哥说那本书里的内容不想外传地,这可怎么办啊!”李紫茵心中一惊,不安地叫了起来。刚才事出突然,两个人虽然把书收了起来,但棋盘上摆着的棋子却没来得极抹乱,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可这二位都是职业高手,怎么会看不出那道题的程度?

    “什吗?不就一道死活题吗?为什么不想外传?”孙敏奇怪地问道,这道死活题虽然难度极大,但终究是属于围棋基本功方面的训练。对真正的高手而言,意义并不像布局新手之类的大。

    “唉,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总之王大哥就是这么说的。”李紫茵叹口气说道。百密一疏,看来挨说是一定地了。

    “好啦,姐,就别叹气了,反正他们都已经看到了,后悔也没用,正好问一下答案,有一失必有一得嘛。”李紫芸倒是看得开,心中暗自得意,反正不过是挨几句训,她早就习惯了。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没有办法,这个世界上卖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进到屋中,把茶水一一放在几人面前,姐妹两人也在棋盘边上悄悄坐下。

    “是不是这里?”又过了几分钟,曹灿在棋盘上放下一子,抬起头来向小林芳美问道。

    “不好说。”轻轻地摇了摇头,小林芳美同样放下一子。

    “嗯,是不成。”沉思半晌,曹灿点点头,伸手将两颗多出的棋子拿掉。

    “这里呢?”这回是小林芳美落下一子。

    “大概不行。”缓缓说道,曹灿摆出另一子。

    “噢,是我疏忽了。”小林芳美收回了棋子。

    如此这般,两人个在棋盘上反复探讨着棋局地变化。他们二人都是高手,对方方一落子便很快能找到应对的办法。

    “看来第一手棋只能如此了,非此不足以争胜负。”终于,两个人的意见一致了:和一般的死活题不同,全局性的死活题除了要完成作活或是吃棋的目的,而且必须在终盘时目数占优,否则子活棋输,没有任何意义,这就是为什么这种类型的死活题极为罕见地原因之一。

    “呵,花了二十分钟才找到解题的头绪,设计出这道题的人真是个天才。”曹灿品了口茶说道。

    “是呀,我想大多数的棋手如果第一次见到这道题,大概摆上两三个小时也未必能找出正确的切入点吧。”小林芳美赞同道。

    “哎,紫芸,这道题你哪里找来的?这不是《阳论》里的题呀。”曹灿一抬头,这才现两个女棋手已经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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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一百四十五 借一步说话)



    “是王大哥让我们做的,出自哪里我们也不清楚。”李紫芸回头答道。

    “呵,藏私是不是?”曹灿笑着说道。

    “冤枉啊!真的,王大哥只是把题摆出来让我们做,又没说从哪儿找出来的,我们上哪儿猜去呀。”李紫芸就差指天誓了。

    “真的?”曹灿怀疑地问道。

    “真的,我誓!”这下子李紫芸真的起誓来。

    “呵呵,瞧把你急的。对啦,看样子刚才你们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是不是已经把题解开了?”见小姑娘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曹灿转而问道;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两个小姑娘实力虽然和自己相差很远,但在具体问题上未必就没有出人意料的好想法。

    “哪儿呀!我们从中午吃完饭就开始拆解了,到你们来之前足足研究了快两个小时,现在还在为第一步是右边粘住对杀还是逃出中腹的那颗棋筋正确地而头疼呢。”李紫芸叫道,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种大型的全局性死活题,第一步的着手极为重要,一旦开头失误,后面便不可能有好的结果。

    “嗯,很不错了,两个小时就站到了大门口边,对于女子棋手来说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曹灿点头称赞道。

    “哈,这么说您已经解开这道题了吗?”相较于曹灿的称赞,李紫芸对问题的答案更为关心。

    “当我是神仙吗?现在我们能肯定的只是第一步棋必须是粘住右边的残子进行对杀,后边的变化不很复杂,离解开还早着呢。”曹灿笑道,从看到棋势到现在不过是区区十几分钟,除非是棋神,否则没人有可能把这样的难题解开。

    “这样啊。”听到曹灿的回答,李紫芸不由泄了气。本来还指望能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提示,没想到也没差多少。

    “小妹,注意点!”李紫茵从旁边偷偷拉了一下,提醒着小妹不要太情绪化。

    “不用怕,曹老师脾气好着呢。他才不会生气呢,是不是,曹老师?”李紫芸笑着给曹灿戴起了高帽,这一招她可是非常擅长的。

    “呵。王子明没给你们一点提示吗?”曹灿怎么会和个顽皮地小姑娘生气。笑着转开了问题。

    “有是有,可是姐姐不让看啊!”李紫芸答道。

    “哦?这是怎么说呢?”曹灿不解地问道。

    “他把题和答案都写在一个本子上,本子就在我姐手里,但她就是不让看。”李紫芸抠气般地揭道。对于姐姐死守着那个,她可是意见大了。

    “真的吗?紫茵,能不能让我看一眼?”听到李紫芸的话,曹灿向李紫茵问道。

    “嗯……。给您。”心中虽然不想把本子递出去,但她这样的女孩子怎么能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曹灿地要求?

    曹灿当然不知道两姐妹之间的故事,现在他的心思已经全放在那个薄薄的记录本上。

    随着翻阅地页数越多,曹灿地脸色越为凝重,时不是的还侧头默入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小林先生,看来这道题是谁设计出来的已经清楚了。”当把前面的习题集翻过一遍之后,曹灿长出了口气说道。

    “是谁?”小林芳美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地话。应该就是王子明本人。”曹灿答道,话音虽然平淡,但平淡的却不是内容。

    “何以见得?”小林芳美问道,和其余几人相比,他的神情最为正常。

    “您看看就明白了。”曹灿把手上的记录本递了过去。

    如同方才地曹灿一样,翻阅着薄薄的记录本,小林芳美也是越看越为凝重。

    “果然如此,您说的没错。”良久过后,小林芳美合上了手中的小本递了回去。

    “曹老师,倒底是怎么回事?”在旁边看了半天的孙敏心急地问道,她的视力很好,记录本虽然不是在她手中,但是也能看出那上面除了用红黑钢笔记录着的图形和几个数字以外,一个成型的汉字都没有,更别提人地姓名了。

    “这上面的死活题实战性非常强,象现在棋盘上摆着的这个一样,就算是职业棋手深思熟虑也不敢说一次便能完全做对的,原因在于它们是取材于实战对局,比如这个图形,就是当年施襄夏和梁魏今在游西湖时那一局的右下角,再比如这个图形,和第一届日本棋圣战第二局的左边非常相似。当然,作者并非是原样照抄,而是进行了适当的修改,除去无用的棋子,加上更多的障碍,使得难度更大。

    或许你会觉得从前人的棋谱中找到合适的题材,然后进行加工做成死活题是很简单的,这是错误的看法。当然,如果你指的是杂志和初中级围棋读物上刘登的那些大体是没错的,不过对于可以难住职业棋手的死活题,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围棋阳论》是举世公认的围棋死活题方面的最高经典着作,它的作者桑原道节是当时棋界最高领袖,其中的很多内容便是摘自实战中的棋形,而且在几百年间,后人不断地补充,修改,光公开行的版本就有四种,但就是如此,在后世的研究当中仍然不断有些题目被现是失题的,由此可见,创造一道高级死活题的难度有多大。

    可以这么说,如果本身没有职业棋手的实力,便不可能创造出让职业棋手感到困惑的难题,而即便拥有职业棋手的实力,也未必就能创造出一道难住职业棋手的死活题。

    所以,现在的职业棋手虽多,但精力大多要放在比赛上面,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用于死活题创造,就算有,大多也是小型的。象这样全局性,复杂的大型死活题根本不大可能,因为那不仅需要高强的实力,还要有充裕的时间去反复验证,这二者,缺一便不可行,况且,职业棋手的圈子很少,如果有人创作出这样的精典死活题,我不相信会没有人一点不知道的。

    反之,王子明恰恰具备这两个条件,论实力,他不下于职业九段;论时间,更没有一个职业棋手能比得了,因此,答案如何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脚步声从楼下响起,不久之后,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正是方才几人谈论的主角——王子明。

    “王大哥,你看谁来啦!”李紫芸抢先邀功似地叫了起来。

    “赵叔已经告诉我了。小林先生,曹先生,你们好,真没想到你们会来这里。”王子明微笑着向两位棋手点头致意。

    “事先没有通知便冒昧登门拜访,打扰之处还请原谅。”小林芳美和曹灿站起还礼。

    “哪里哪里,我平时也没什么时,根本谈不上打扰。两位都是大忙人,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到这样偏僻的地方,应该感到荣幸的是我。”双方寒暄着坐了下来。

    “王先生在围棋上的造诣凡脱俗,我原先一直就想来拜访,可总没有恰当的时间,今天正好碰到小林先生在棋院访问,聊起天来谈到了你,所以一商量就拉上小敏跑过来了。”曹灿说道,这是早和孙敏商量好事情,以避免让她两头落埋怨。

    “呵,那真是很巧了。小林先生,祝贺您获得中日名人对抗赛的冠军。”王子明瞟了一眼孙敏,转过头来对小林芳美说道。

    “惭愧惭愧,棋虽然赢了但问题很多,实在是虽胜犹败啊。”小林芳美答道,如果说以前类似的话大多是出于谦虚,但现在他可是出自真心。

    “小林先生您可不要太过谦虚了,那盘棋除在最后没能走出最强手外,全盘几乎找不到不妥之处,要是您都这么谦虚。那象我这样动不动就走出昏招的人以后哪儿还敢再下棋了?不过话说回来,王先生的棋感真是敏锐,这么多职业棋手都没注意的地方都被你找了出来,实在是令人钦佩。”曹灿笑着说道。

    “你们刚才听大盘讲解了?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注意到小林先生在场,言词上多有不当,还请小林先生不要介意。”虽然说地都是实事。但在数百人面前当面批评一流棋手的不当之处,于礼貌上终究是有些不妥,王子明赶紧道歉。

    “噢。不,不,王先生的点评使人茅塞顿开,这样的批评我是求之不得,可惜今天来的太晚,前面的点评没有听到。深感遗憾,希望王先生不悯赐教,将您对此局的看法告之一二。”小林芳美认真地说道。

    “小林先生您太客气了,您是当今世界棋坛曲指可数地一流棋手,我的那点不成熟的看法哪儿入得了您地法眼。”王子明微笑着婉言谢绝:和这种等级的棋手谈论围棋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因为在不知不觉当中自己对围棋的真实理解便会体现出来。

    “王先生,或许在别处我是位一流棋手,但在这里,我只是位普普通通的人,请王先生千万不要拒绝。”小林芳美弯腰行礼。态度之诚恳完全出乎在场人们的意外。

    “啊,这我怎么敢当!”没料到小林芳美会做出这样地举止动,王子明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呵,先不说那个了。对啦。这些死活题都是你创作出来的吧?”见屋里的情景有些异常,曹灿转移了话题。

    “这是紫茵给你们的?”脸色微微一变,王子明转头看了一眼两姐妹。

    “是紫芸说出来的。”满脸愧疚的姐姐此时也不能再象往常那样护着妹妹了。

    “哦,谈不上创作,最多只能算是整理。”瞪了一眼偷偷往孙敏背后躲的李紫芸,王子明转过头来淡然答道,现在还不是兴师问罪的时候,等客人走了之后再找她们算账。

    “刚还说小林先生太谦虚。现在又改成你了。王先生,我可不是小敏那样的半瓶子醋,这本死活题集的不少棋形虽然大多摘自于实战棋谱,但围棋之道,博大精深,差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说是整理,但难度比凭空编出还要高出几分,怪不得在和桑原秀吉地比赛中敢走出四块孤棋,原来是对死活问题上有着精深的研究。我敢说,如果这个本子上的内容公开行,《阳论》的死活题世界最高精典地地位就会受到冲击了。”曹灿笑着说道,王子明的说法等于说他是记录本上内容的最终确定者。

    “呵,曹先生您过奖了,《阳论》有两百多道死活题,其中精彩之作比比皆是,这个本上不过区区几十道题,哪里有资格摆在一起比较。”王子明答道,他可从来没有想把这些题公之于众的打算,否则也就不会让李家姐妹保密了。

    “哈,王大哥,曹老师,你们一个死劲夸,一个拼命推有什么意思,我说不如你们下一盘棋,好歹也不枉见一次面呀。”也许是气不过曹灿那句半瓶子醋的评价,孙敏开始了挑拨,要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半年来老往乌鹭社跑,虽然王子明没有象对待李家姐妹那样专心传授,但不经意间听到的那些便足以让她进入业余高手之林,最起码现在程晓鹏便已经不敢轻易向她挑战了,因此,就算在屋里这些人面前,孙敏的实力也许真的只能算半瓶子醋,但要说会心甘情愿地接受,那是绝无可能。

    “还是再找机会吧。听说曹先生也是昨天刚参加完比赛回北京地,身体一定很累。”王子明说道,他可不想在这些职业棋手面前表现太多。

    “呵,这个小丫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怪不得要当记者呢。”曹灿也笑着说道,他是国内知名的棋手,王子明只是位业余棋手,虽说心里对对方极为佩服,但真要下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说别的,倒底该不该分上下手呢?让先固然何常理,但以对方的水平显然是自找苦吃,但要是分先平摆,于脸面又说不过去。

    “哼,当记者也是您推荐的,现在又说上我了!”孙敏不服气地做了个鬼脸反驳道,小姑娘的怪象引起了满屋人开心的笑声。

    “王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想问您,不知道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待大家的笑声落下,小林芳美正色对王子明说道。

    “好的,那咱们到三楼吧。”王子明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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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一百四十六 小林名人)



    离开热热闹闹的二层,两个人来到了三层王子明的房间,乌鹭社是老式的建筑,隔音效果非常好,关上房门之后,客厅里显得异常安静。

    “王先生,我是个直性子的人,说话从来不会转弯抹角,如果一会的问题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要请您多多原谅。”小林芳美郑重地说道。

    “小林先生,您不必这样客气,您想问的问题大体我已经猜到了。”王子明微笑着答道。

    “既然如此,那么请您明确地告诉我,我应该叫您是王子明还是王一飞?”小林芳美双目紧紧盯着对方,呼吸在不知不觉中都停了下来。

    “呵呵,果然还是让您瞧出来了。看来这个世界的确不存在永远的秘密。”王子明苦笑一声说道。

    “啊,你真的是王一飞?!”尽管心中早有怀疑,但当谜底揭开的时刻,心中的震撼依然是无法避免。

    “那是很久以前的名字。至于现在,您还是叫我王子明吧。”王子明点头答道。

    “哈哈,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我还说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小地方见了面,真是太让人高兴了!”小林芳美激动的心情不知该如何表达,最后只能一把抓住王子明的手紧紧地摇动着。

    “轻点,轻点,我这只手到时候还要用来写字挣钱呢。”王子明笑着说道,小林芳美年轻的时候为了锻炼身体,加强自己的精神意志力,曾经在空手道上花了不少功夫,虽说后来逐渐荒废了下来,但基本功还在,情绪激动之下,不自觉中就用上了力气。

    “抱歉抱歉,我是太高兴了,手没事吧?”小林芳美闻言赶紧松开了手。关心地问道。

    “没事。我又不是豆腐做的,还不致于一碰就碎。”王子明笑着答道。

    “呵,我还以为你会推三阻四,象在东京的时候编出一大堆理由来否认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承认了,白让我做了半天准备。”小林芳美也是笑着问道。王子明已经承认了身份,两人之间的关系已和刚才有了大大的不同,再说起话来也亲近了许多。

    “否认有用吗?我说不是你会信吗?”王子明反问道,对于小林芳美的性格他还是很了解的,这是一位意志坚定。心中一旦形成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就是有九头牛来拽也拽不回来地。虽说到上上个月已经有七八年没见面。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了这个年纪,想改大概也改不了多少。

    “难说啊。以你无中生有,浑水摸鱼地本领。象我这样脑筋简单的家伙怕是用不了几个回合就得交枪投降,哑口无言了。”小林芳美摇了摇头说道,棋如其人,什么样的性格决定什么样的棋风,思想太直线既是他的优点,同时也是他的缺点,如果比起脑筋转弯地灵活性,比他强的人太多了。

    “就算让您无话可说又能有什么用?您在心里不一样还是会坚持自已的怀疑。搞不好还会向别人寻求答案,要真是那样,麻烦可就大了。况且,这一次您还现了关键的证据,我虽然很会编故事,但再高明的故事也无法抹掉事实,与其费尽脑筋去拆东补西,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告以实情,把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王子明答道。

    “是呀,我原先对你地身份虽然怀疑,但却没有可靠的证据,要不是看到了你创作地死活题,恐怕这个疑问还要存在很久。”小林芳美感慨地点头说道,的确,凭着对棋风,棋感,计算力等等方面的比对可以怀疑一个人的身份,但那也只能是怀疑罢了,总不能说某个人达到了某种高度之后就不允许另一个人做到同样的程度吧?

    “呵,百密一疏啊!如果早知道你们会来,说什么我也不会今天让紫芸她们去做死活题。这大概也算是天意吧。”王子明苦笑道。

    “天意?哈哈,说得好,要是别地死活题也就罢了,偏偏那两个小姑娘摆得是这道题!哈哈,人算不如天算啊!”小林芳美大笑道。

    “唉,要是当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把和你下的那几盘棋当中的棋形综合在一起,加以变化改为死活题,你也不可能把这当作证据。”王子明点点头说道。

    在创作那些死活题的时候,他曾经研究了大量的实战对局,九年前东京富士通决赛之后和小林芳美的五局棋自然也在里边,由于这五局棋完全摒弃了胜负杂念,双方都把水平挥到了极致,其中攻杀,治孤,死活,追击,精彩之处比比皆是,所以,王子明便将这五局棋中的几个局部放在一个棋盘上,再通过巧妙地修改,便成了一道可以和《阳论》中最高水准的死活题相提并论地杰作。

    虽说是把几盘棋集中在了一起,而且棋型也进行了修改,一般人很难会从中看到些什么,可小林芳美是什么人物?职业棋手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其记忆力可以称得上恐怖,棋型再怎么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在看到这道死活题之后,以小林芳美对棋形的感觉,联想起当年的对局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因为那五盘棋不是公开对局,棋盘上的内容除了对弈双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故而,小林芳美由此得出结论,判断出这道死活题的创作者王子明就是当年的王一飞,那便是理所当然的了。

    “要说起来你也真行,居然能把几个毫不相干的棋形搞在一起,结果还就成了一道经典的死活题,要不是亲眼所见,说什么我也不敢相信啊。”小林芳美由衷地称赞道,对于象他这样顶级职业高手来说,只要有心,从实战对局当中截取出一个画面改做成死活题并不是太难,但将五盘棋中的五个精华部分集中到一起,而且相互之间联系紧凑,天衣无缝,丝毫没有半点生硬之处,不论其中技术含量的成色,单只这份无拘无束的奇特构思便不是他能想得出来的。

    “那也是无心之举,算不了什么,我也没想到把几个图摆在一起会产生这样的结果。不过还希望您不要把那本棋集中的内容传出去。”王子明笑了笑之后认真地说道。

    “啊?为什么?这岂不是明珠暗投,锦衣夜行吗?”小林芳美大惑不解地问道,一个人在创作出如此经典的作品之后,多少总该有一些炫耀之心,王子明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出人意料。

    “世界上的有心人很多,但是象您这样好说话的就不那么多了。我不想让别人把我和八年前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而这个题集中参考的实战对局太多,有哪些对局是和您的那五局棋处于类似的情况早已无法记清,所以知道的范围还是越小越好。”王子明解释道。

    “噢,原来如此。对啦,八年前你为什么会突然失踪?”点了点头,小林芳美转而问道,对于对方在棋士生涯的巅峰期突然离开,不仅是在围棋界,在民间也有着众多的传闻,中国棋院虽然也做出过简短的正式说明,但内容却是纯粹的外交辞令,从里面除了知道王一飞宣布退出职业围棋并离开北京外便没有更多的信息,至于什么是他做出这样决定的真实原因,怕是只有中国棋院的最高层才能知道。

    “呵,没有什么,只不过那段时间忽然间感到下棋很没有意思,一天到晚的都是在各种各样的比赛中度过,整个人好像成了台为下棋而存在的机器,完全失去了做为一个社会人的乐趣。所以就做出了那个决定。”王子明笑了笑答道:并不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对别人说起,有些事是只能存在于一个人自己的记忆当中。

    “唉,谁说不是呢。有的时候我也有过你那样的感觉,只不过却没有你份洒脱,说离开就离开,没有半点的留恋。说起来还真是有些羡慕你呀。”小林芳美对王子明地话深有感触:比赛最来最多,奖金越来越高,影响力也越来也大,一流的职业高手有谁不是被比赛压得喘不气来,象今天,如果不是中日围棋名人战进行的异常顺利,他又怎么可能有闲空到中国棋院去参观,如果不是去中国棋院参观,又怎么可能在阴差阳错之下到了乌鹭社并认出了王子明?

    “就象钱钟书的小说《围城》中所描述的那样,外面的人想要进来。里面的人想要出去,虽然他讲说的只是婚姻,不过放在其他地方却也非常适用。”王子明说道,一天到晚为了食物而四处乱飞的麻雀最羡慕笼子中被人精心照顾的金丝雀,但养尊处优地金丝雀最羡慕的又何尝不是能够自由飞行的小麻雀?

    “钱钟书?他是谁?”小林芳美是职业棋手而非文学家,不知道的人很多。

    “那是一位作家。曾经写出过很多非常有影响力的作品。”王子明答道,象他这样有充足时间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地职业棋手可谓少之又少,不要说是已经故去的作家,就是当代文人的作品又有多少人去读呢?

    “明白了,真是非常形象的比喻,有空一定要好好读一读这位作家的作品。”小林芳美点点头说道口能让王子明推荐的作家必是有其独到之处,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日文译本,否则地话读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呵。就怕是有心无力,想读却找不到时间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以小林芳美现在的比赛频繁程度!这样的话大概也只能是说说吧。

    “嗯。想想还真是这个样子。”小林芳美和王子明会心一笑。

    “这些年你是怎么生活地?”笑过之后,小林芳美又提出了就的问题。

    “生活?就象你看到的这个样子,找个地方住下来,看看书,读读报,有时候写点东西,赚点生活费,住烦了就的再找换个地方住下来。四处流浪,随遇而安,呵,算起来中国大6三十多个省市差不多我呆过了,只是去年年初才在这里安定下来不再走了。”王子明答道。

    “这么长时间就没人认出你来吗?对了,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只看外表,相信不光是小林芳美,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把现在地王子明和八年前的王一飞联系到一起的。

    “脸吗?呵呵,那是我一个朋友的杰作,他是世界级整容整形专家。你也知道我曾经出过车祸,在额头上留下了一块疤,本来这位朋友就一直想给我作个手术,好掉去这块痕迹,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离开中国棋院之后,时间有了,结果这件事又提了起来。我一想,反正也是做手术,要做就干脆做得彻底些,所以便来个全面,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连他自己都视为凭生最为得意的手术。”王子明说道。

    “哦,明白了。可相貌虽然能够改变,你的身份呢?据我所知,在你们中国大6生活做很多事都离不开身份证,更何况在到处旅行。你该不会是自己伪造吧?!”小林芳美问着问着连自己都吃惊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违法的事呀。”王子明笑道,谁说小林芳美脑筋简单,有地时候还是挺明白的。

    “哈,也对,假证件在国内使用还有可能,但上上个月你曾经来日本比赛,要是假的肯定就不可能通过检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拍额头,小林芳美想起了关键性的问题。

    “呵,小林先生,我知道您对金钱一向看得是很淡的,但在这个世界上并非人人都是如此。我那个整容专家朋友有很多客户,里边五行八业,做什么工作的都有。其中就有一位女士的丈夫在五处工作,那是个专门处理北京市重大刑事案件的部门,所以,通过这层关系,很简单地就以保护证人的名义变更了身份资料,而且一切都是合理合法,除了上级单位,没有人有权查看更改前的资料。当然,做到这一点是有一些付出,但和这么多年得到的安静生活相比,还是非常值得的。”更多的东西王子明不能再说了,制度是死的,但执行制度的人是活的,只有人不敢想的,没有人不能做的。

    “是呀,说到这些我的确一窍不通。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还在这个小棋社里做世外高人吗?”猫有猫路,狗有狗道,小林芳美自知在类似事情的处理上,只要认真去想,总是能找到解决的方法,虽然还还能理解为什么王子明说非常简单地便能将一个人的过去合理合法地改变,但从对方八年来不但生活得好好的,而且还可以出国参加比赛来看,显然这种方法是存在的。

    “这样不好吗?”王子明反问道。

    “啊?!”小林芳美没有想到王子明会反问,一时间楞住了,因为在他心里总是认为,有这样的实力就应该表现出来,中国有一句老话: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十多年的艰苦修业为的不就是要将自己的才能展现出来,并得到世人的赞扬吗?

    “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孙权,刘备。用尽机关,徒劳心力,只得三分天地。屈指细寻思,争如共,刘伶一醉。

    人世都无百岁,少痴呆,老成尩悴,只有中间,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牵系。一品与千金,问白,如何回避。

    和人类的历史相比,一个人的存在不过是短短数十寒暑,风华绝代也好,默默无闻也罢,到头来不过是一杯黄土,谁和谁能有什么不同呢?”

    王子明笑道,这件事他当然早有答案。

    “用尽机关,徒劳心力,只得三分天地。屈指细寻思,争如共,刘伶一醉。”低声反复细细研读着这两句话。小林芳美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我记得曾经在一本笑话集中看到过这么一个小故事。有两个人,一个商人在海边赶路,中途见到一位渔夫躺在沙滩上晒太阳,商人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不去打鱼?’渔夫反问‘为什么要去打鱼’。商人说‘打到鱼就可以卖钱呀!’渔夫问‘有了钱又能怎么样?’商人说‘有了钱就可以买条更大的船’渔夫问‘买到了大船又能怎么样?’,商人说‘有了大船就能打更多的鱼’。渔夫问道‘打更多的鱼又怎么样?’商人说‘那样就可以卖更多的钱了。’,渔夫问‘有了更多地钱又做什么呢?’,商人说‘有了更多地钱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了。’渔夫问道‘那你认为我现在正在做的是什么?’

    有的时候,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想要去得到的东西,实际上就在我们的眼前。只是因为我们太过于追求过程中的成就感,以至于对伸手可得的东西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王子明继续说道,有些东西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在思想意识方面尤其如此。

    “嗯,有道理,有道理。一个人最难战胜地就是他自身的**,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如果真达到了无欲无求境界,那么这个世界有什么是不可以被战胜的。看来,在围棋的境界上你又前进了一步。”小林芳美眼中一亮,心中灵光一现:想想也是,他现在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平时总是在各种各样的比赛中渡过,赢棋时的快乐总是非常短暂的,而输棋时地痛苦却是那样的刻骨铭心,到底这样生活的意义是什么呢?身处局中的他找不出最终答案。

    “呵呵。小林先生,您的联想力很丰富啊!不过真正无欲无求的只有神佛,凡人是永远做不到的。”王子明微笑着说道。小林芳美真是好棋成痴,什么事情都可以往棋上联想。不过有人说过,棋局如人生,小林芳美这么想倒也是没有错误。

    “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不过我始终觉得,以你在围棋上地天分实在是不应该埋藏在民间。你的舞台应该是整个世界,而不是呆在这样一家小小的棋社内讲棋,写书。”小林芳美惋惜地说道。

    “呵,下棋是人生的一部分,但人生却并非只是为了下棋。我不觉得讲讲棋,写写书有什么不好,至于天分?呵呵,江山有待新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年,这个地球缺了谁都还是会转的,事实上,我的不在对于世界围棋的展何尝不是件好事呢?”王子明笑道。

    “哦?我不明白。”小林芳美不解地问道。

    “您想呀,一枝花开不是春,假如当年我一直战斗在第一线,当今的棋界还会出现这样龙争虎斗,群雄并起的局面吗?”王子明笑着解释道。

    “哈哈,你还是象原来那样自信。不过仔细想想,事情还真可能是这个样子。”小林芳美闻言大笑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王子明到底是曾经独霸天下的绝顶高手,即便是离开了职业棋坛七八年,即便是在民间隐姓埋名了七八年,但心中地斗志并没因此消减半分。

    “好啦,不说那么多了。在楼上呆了那么长时间,想必他们几个人也等急了。”王子明看了看表微笑地说道。

    “哈,是呀,一时聊的高兴,差点把他们都给忘了。”小林芳美一拍大腿,这才现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小林先生,等会下了楼可千万不要露出认出我来的样子。您的那位同伴看起来非常精明,不要让他起了疑心。”王子明站起身来叮嘱道。

    “嗯,放心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既然不想再度出世,那么在没有得到你的同意之前,就算是天皇亲自询问,我也不会透露出半个字。”小林芳美正色地应道。

    “呵,那我就放心了。”小林芳美是一位极重信誉的老派棋手,只要答应了的事情,还从来没有不遵守过。

    “我那里是没事,但你那里呢?依我看来,那位《围棋天地》地女记者似乎也非常聪明,而且和乌鹭社的关系似乎很近,你就不怕她会嗅出什么来吗?”点了点头,小林芳美提醒道。

    “如果您担心的是她的话就没必要了。我可以肯定,就算知道了全部实情,她也不会说出去的。”王子明会心一笑。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一转眼间,中日围棋名人对抗赛便过去了两个月,日本棋院高层领导人事变动所引起的风波已经逐渐平稳,这一天,日本棋院的高级会议室内再一次坐满了人。

    “高野副理,您的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坐在会议桌正中的松下小五郎先开口,最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现在是该享受权力的时候了。

    “资金方面的筹备已经基本落实,经接触,日本的ncL公司,中国的东方集团和韩国的太宇建设对日,中,韩三国围棋擂台赛的设想都很感兴趣,只要正式提出方案,肯定会投入资金。

    韩国棋院方面的反馈比较积极,估计他们也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巩固韩国世界围棋最强国的地位,虽然在一些细节处,比如说出场棋手的数量,比赛的时间,地点和使用的比赛规则等方面还需要进行更深一步的协商,但这只是小问题,不会影响计划的实施。

    中国棋院方面的反应和我们原先预料大体一致,既没有明确说参加,也没有明确说不,只是以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为借口拖延。山下先生现在正在北京进行游说工作,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估计在这个月底会有明确的答复。”高野绅树汇报道,这次三国擂台赛是日本棋院新领导班子成立之后最大的一次行动,成功与否关系到棋界对新领导班能力地认定。因此,每一位参与其中的工作人员都是竭尽了全力。

    “嗯,如此说来,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那么高野副理,你认为中国棋院最终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呢?”点了点头,松下小五郎继续问道。

    “从反馈回来的信息来看,中国棋院高层也分成两种意见,以李志民为的少壮派极力支持,想要借这次机会全面检验一下中国职业一流棋手的整体实力,哪怕成绩不佳。也要敢于一拼。而以黄家贞为的稳健派则认为,近几年中国棋手在国际大赛上的表现非常低靡,整体表现不尽如人意,此时参加这种具有决战性质的比赛夺冠地可能性近乎于零。因此倾向于不参加比赛。叶荣添的态度现在还不能确定,两种可能性都存在。”高野绅树如实答道。

    “对此你准备采取什么应对措施?”高野绅树反应的情况完全在意料之内,当初他反对这一计划的时候就是担心中国棋院地配合。但山下前理事长在退职之前已经把完成这一方案定为今年下半年最重要的任务,所以他也只能继续下去,否则,日本棋院院长的宝座哪就那么容易就落在了他身上?

    “我地设想分为三种,一方面由下而上,将三国擂台赛的筹备工作公开化。无论是哪个国家,普通大众是最容易被煽动的一群人,只要我们将擂台赛的性质和对三国围棋在世界棋坛地位的影响力大加渲染,相信他们一定会加入到呼吁比赛的人群当中,所谓众怒难犯。中国棋院无法轻易对成千上万地呼喊声说不的。

    另一方面则是由上至下。山下前理事长在北京拥有庞大的关系网,其中不乏体委的高层领导。他现在正在以私人的身份对这些人进行拜访,游说,让这些人过问比赛的事情。尽管由于职权的原因。这些人无法对中国棋院做出明确的指示,但叶荣添是无法忽视他们的意见。

    此外,韩国棋院也不能坐享其成,我昨日已派人前往汉城。说服他们动用自己在大6的关系进行活动,表现出对三国擂台赛的热情。这样,在世界三强中的两强均表示举办比赛的情况下,中国棋院如果避而不战,其名誉必将受到沉重大打击,想必一向自视为泱泱大国地中国人是没法接受这一结果的。”

    高野绅树答道,做出提案的人是他,对于可能遇到的情况心中早有准备。

    “嗯,有这三招,中国棋院应该会迫于压力不得不接受。依田副理,棋手们对这场比赛的态度如何呢?”依田直树现在负责职业棋手的管理,对于日本现役职业棋手的情况,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

    “大多数棋手都比较乐观,认为经过这十几年的展,日本围棋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不论在棋手的厚度和高度上都达到了相当程度,五至七人的比赛,胜算至少在五成以上。

    一些思想比较保守的棋手认为,当今世界围棋三强国,整体实力实际相差并不是很悬殊,擂台赛这种形式特殊的比赛很难说谁更有把握,如果提高到三国决战的高度,时机还闲早些。”依田直树答道。任何一项决定做出,都会有支持者和反对者存在,古今中外,莫不如是。

    “几位一流棋手的看法呢?”松下小五郎非常清楚,三国擂台赛是顶尖棋手之间的对抗,因此,几位级棋手的态度才是最为重要的。

    “宫本棋圣认为,如果日本想要成为世界围棋最强国,那么和中国,韩国的决战是无法避免的,既然如此,与其慢慢等待机会,把任务交给后辈棋手,还不如勇敢面对挑战,用自己的双手成就一番霸业。

    长谷王座则认为,擂台赛这种形式,是体现棋手个人实力的终极场所,只要对自己有信心,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至于最后的结果,则是尽人事,听天命,所谓成王败寇,前怕狼,后怕虎,一辈子也不会做成一番大事的。”

    依田直树答道,要知道这几位棋手的身份然,即便是日本棋院也不能强迫他们做什么,如果他们一致反对的话,那么这场比赛也只有胎死腹中了。

    “哦,那么小林名人呢?”松下小五郎奇怪地问道。

    今年小林芳美的状态有如神助,不仅在年初的七番棋战中以四胜二负的成绩战胜了苦手长谷直一,事隔三年之后重返名人位,而且在随后的中日围棋名人战中完胜中国棋手陈海鹏,并打入世界棋王战的半决赛,可谓风头一时无两,如果三国擂台赛如期举办,他将是最理想的主帅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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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12 16:16 编辑

寂寞高手(一百四十七 过去和现在)



    “小林名人似乎对这种比赛兴趣不大,他认为现在世界级的比赛已经很多了,职业一流棋手一年对局数过六十,一流棋手甚至能达到近九十局,平均不到四天就要进行一场比赛,这样高强度的日程不仅对本就不是以身体健壮见长的棋手影响很大,而且也使得对局质量有下降趋势,可以流传后世的名局越来越难以见到。长此以往,对围棋水平的展并无好处。”依田直树答道。

    “小林名人的看法也是不无道理,一流棋手们的比赛强度的确是有些大了。不过三国擂台赛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世界大赛,它牵涉到日,中,韩三国围棋在世界棋坛上的排名,就算是再难再苦,我们也必须要拿下。至于他所担心的比赛日程过紧的问题,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比如将比赛打散,平摊到一年当中,视三方参赛棋手的个人情况进行调整,确保他们不会因此而影响到其他活动。”高野绅树闻听言道,小林名人在棋界的影响力极大,对他的意见必需给予足够的重视。

    “嗯,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可以在以后慢慢研究。那么如果三国擂台赛正式举行的话,小林名人会不会出战呢?”松下小五郎点点头说道,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小林名人说,擂台赛举行的话,如果棋院需要他出战的话,他是会出战的,但绝不会以主帅的身份出阵。”依田直树说道。

    “啊!为什么?”其他几位理事长大惑不解地问道,以小林芳美的实力,身份,声望,状态,主帅之位都是名至实归,既然同意了出战又何必断然拒绝这种委托?

    “不清楚,他不肯明说,只是讲怕自己担不起这样的重担。”依田直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小林芳美为人虽然很温和。是个极易相处。没有半点架子的中年棋手,但性格深处却是极为倔强,如果他不想回答的事情,任谁也不可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可能?以小林先生的能力假如他都不能担当主帅那还有谁能担当主帅?小林先生什么时候这么胆心怕事了?”高野绅树大叫道。在他的印象中,小林芳美是个对自己的棋艺极为自信地棋手,实际上,这种自信是每一位一流棋手所必备地基本素质,否则在面对强手之时。又怎么能把自己的实力全部挥出来。

    “高野副理,不要这么激动。小林先生不是那种人,他这么说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而且,只要他答应出战就是个好消息,至于是不是担当主帅关系就不大了,宫本棋圣和长谷王座也可以担当这个职位,终究。对他们几位一流棋手而言,谁来做主帅只是个名义问题,并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实力。”松下小五郎提醒道。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您说地对,只要他肯出战就已经足够了。现在三位主将名额都可以确定了。那么下一个议题就是怎么选择余下的棋手了。”高野绅树低头致歉道,无论如何,以他日本棋院副理事长的身份当众说一位一流棋手是个胆小鬼实在是有些欠妥,好在在场的人不多,否则传出去话,就算小林芳美淡然处之,他的那些追随者也会大为不满地。

    “没有关系,您的心情我们都理解。您刚才说在出场棋手的数量上和韩国棋院有分歧之处。不知道他们希望是多少人呢?”松下小五郎问道。

    “我们提出的建议是七人,而他们的想法是五人,中间差了两个名额。”高野绅树答道。

    “韩国人打的算盘很精呀。他们的棋手厚度不够,出场名额当然越少越好。如果按照水平相当地棋手之间胜负是五五波的话,那么只要能说动韩国棋院所属的四位一流棋手全部出场的话,他们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依田直树说道。

    “是呀,韩国棋手一向是外战内行,越是重大的国际比赛,水平越是能够常挥,本来和我们地胜负就在五五之波,要是我们再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那结果就无法把握了。就是因为如此,双方在洽谈中暂时陷入僵局,一时无法取得更大的进展。”高野绅树点头同意道。韩国人大多的思维模式一向是极重结果,不重过程,而且作事风格非常强硬,和他们打交道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如果是五个人出场我们的胜算是多少,七个人又是多少呢?”沉思片刻,松下小五郎问道。和韩国人他也没少打交道,那些人最擅长在小地方找出问题,然后迅地扩大影响把水搅混,并在混乱中取得利益,对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立足全盘,大局为重,不要因小事影响到整个计划。

    “要是五个人的话,我们地两位准一流棋手应该可以拼掉他们的一位一流高手,如果只是日,韩两国之间比赛,胜率应该是四点五对五点五,我们略处下风,但也完全有一拼之力。

    要是七个人的话,我们就有四位准一流棋手出战,那么前面的胜率就该反了过来,虽然不能说有十成的把握,但占据了上风是肯定的。

    当然,这一切都没把中国棋手的因素考虑在内,实际上,这也是个很难确定的因素。虽说中国棋手近些年国际比赛的成绩很差,但陈海鹏和宋玉柱的实力还是和日,韩两国的一流棋手在同一水平线上,虽然自身不足以取得最后的胜利,但对其它两国的影响还是巨大的。”高野绅树把这个问题早就想过了无数遍。

    “这么说来实质上出五个人还是七个人对最后比赛的结果并没有真正的影响,高野副理,我这么理解不知道可不可以?”松下小五郎想了想问道。

    “嗯……,您这么认为当然没错。”高野绅树虽有不甘,但不能不承认对方的判断有理。

    “那我看这样办吧,同意将比赛名额改为六个,尽快和韩国棋院达成共识,一齐努力使中国棋院参赛。”松下小五郎果断地说道。

    “可是这样很不利于我们的优势挥呀。”高野绅树叫着,事关重大,尽管只是一点点的优势也要尽力争取。

    “呵呵,中国棋院不是还没加入吗?想必他们也想让参赛名额多一些吧。”松下小五郎笑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是做政治家的基本素质之一,相形之下,高野绅树还是太正直了些。

    “老叶,今天会上是有什么新精神吗?”在中国棋院的院长办公室里,黄家贞看着满脸严肃叶荣添问道。

    “唉,会上到没什么,还不是老样子,空话套着空话,口号喊的山响,实质性的决定一个没有。”叶荣添摇了摇头答道。

    “咦?那你为什么满脸的阶级斗争,好像是谁欠了你几百吊大钱似的?”黄家贞奇怪地问道。叶荣添怎么说也是做了快十年的中国棋院院长,说城府极深可能有些夸大,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事情都能让他紧张的。

    “唉,会上是没什么,可是会后闲聊的时候就有了。”再叹了口气,叶荣添站起来坐在了黄家贞对面。

    “哦?是和谁聊?”中国很多的会议有一个特点,就是决议在会议之前便已做出,会议上的讨论只是走走过场,所以私下看似轻松的闲聊有时比会议上的正面言更为重要,因为那更容易透露出与会者的真实想法。

    “是胡局长。”叶荣添答道。

    “呵,是他呀。你们聊了些什么呢?是不是又想找时间杀两盘?”黄家贞闻言笑道。叶荣添所说的胡局长叫胡润东,是国家体育总局的副局长,在总局的排位仅次于局长和党委书记,是第三号的权力人物,虽然不是直接管理中国棋院的工作,但影响力也是极大,平时非常喜好下棋,水平不高,瘾头却是不小,因此,和叶荣添。黄家贞他们私交非常好。

    “要是光下棋我至于这样吗?”叶荣添苦笑着说道。

    “呵,说不定呀。上次大晚上耗到了两点多的事好像没过去多久啊。要是你不头疼第二天早上干嘛抱怨呢?”黄家贞笑道,也是,就算人年纪大了睡眼时间会少很多,但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还是太短了点。

    “哈哈,谁让他想过六子局的,要是让他那种水平的都过了六子,我这个职业八段还好意思给别人训话吗。”想起了不久前的升降棋大战,叶荣添脸上也有了一点笑容。

    “唉,老叶。我说你们真是越老越象个小孩子,让六子和让七子能有多大区别?你就让他高兴一阵怎么了,反正臭棋还是臭棋,你又不会有任何损失。非得要斗这个气,搞得第二天上班一个劲地打瞌睡,值不值啊。”黄家贞叹道。

    “呵,值不值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哪体会得到。只是这一次的确不是为了下棋地事。”叶荣添说道,每个人的性质兴趣都有不同,有些在别人眼中觉得无足轻重地小事,在另外一些人心中却是绝不能轻易放弃的大事,鸡同鸭讲,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那倒底是什么事呢?”黄家贞问道,能让叶荣添感到严重的当然不会是小问题。

    “你知道大前天下午。山下正一离开咱们棋院之后晚上去了哪儿吗?”叶荣添反问道。

    “哪里?难道是胡局长那儿?”黄家贞一楞,马上反应了过来:中国有很多的高层领导都很喜欢下围棋,不少人和山下正一非常熟识,其中当然也包括胡润东。现在叶荣添先说和胡润东聊天!后问山下正一去和谁见面,答案不问可知。

    “是呀!”叶荣添点头说道。

    “这么说胡局长已经知道了三国擂台赛的事了?”黄家贞闻言神色一变,紧张地问道。山下正一些次来京的目的他当然一清二楚,就是促成三国擂台赛的举行。大前天在和两位正副院长地会谈中碰了个软钉子本以为暂时会空出一段时间,好让棋院认真研究一下对策,没想到山下正一做事一反原先任日本棋院理事长时的风格。在和中国棋院的正式接触碰壁后四处活动,大有不达目的决不收兵的意思。

    “是啊,要不然也不会开完会特意把我拉到一边聊了快半个小时。”叶荣添答道。

    “胡局长对擂台赛是什么看法呢?”虽说不是直接上级,而且论私交大家都是朋友,但他终究是在国家体育总局排位第三的权力者,对于总局的很多决策有着实质上地影响力,所以。他的意见不能不被重视。

    “呵,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叶荣添苦笑着说道。

    “什么?这么说他是认为应该参赛的?!”黄家贞心中咯噔一下:胡润东的性格争强好胜,而且一旦心中形成看法之后便很难被改变,那天晚上明知第二天要上班还要下棋到两点多钟,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他的性格。

    “是呀,虽然不是明确地说该不该参加,但一个劲地问我为什么要避战,中国围棋为什么就不敢和日,韩围棋争个高下,其中的意思再明显也不过了。”叶荣添答道。

    “你就没跟他解释清楚我们现在的具体情况吗?头脑一热,盲目地就和他人进行决战很可能会一败涂地,偷鸡不成反而失把米呢?”黄家贞追问道。

    “我当然是解释了,可他也有他地道理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的围棋水平无论从高度还是厚度上都远远比不上日本,人家有六大一流高手,一流棋手好几十,而我们称得上一流的不过十来名,在擂台赛前还从来没有战胜过一流棋手的记录,在这种情况之下,中国的棋手没有退缩,而是勇敢地面对挑战,结果怎样,还不是一连取得前三届比赛的胜利,不仅成就了聂卫平第一位中国世界级棋手的地位,便在国内掀起了经久不衰的学棋热潮,使得中国围棋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追赶日本的目标。现在地情况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中国围棋的处境都远远过那个时期,假如在远不如人的情况时我们都没有退缩过,为什么在差距不是很大的情况下反而不敢了?

    唉,你看,他讲出来这些之后我还能怎么说?难道告诉他我们比前人的胆子小?”叶荣添转述着胡局长的话,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这个胡局长,真是胡涂,此一时彼一时,那时的情况怎么你硬套在现在。他也不想想,那个时候中国围棋是处什么情况!”黄家贞听完叶荣添的转述之后大为不满,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站在一个棋迷的角度,胡局长自是觉得越热闹越好,不论结果是赢还是输,最后也不过动动嘴,夸几句或骂两声,如此而已,但身为最后拍板者的他们,哪儿可能这么轻松。

    “是啊。那个时候谁都知道我们的实力远远落后于日本,甚至有人在赛前预测,会不会有日本队一员先锋从头赢到尾,让中国队一局不胜,全军覆没的可能。所以,中国围棋完全是以一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心理去参战的,赢了当然是历史性的突破,输了也不过是证明当时的日本是世界围棋最强国的事实,压力更大的是对方。

    但是现在,中国围棋已经不是当年的一穷二白了,不仅成了世界三强中的一强,而且也拥有了世界级的一流棋手宋玉柱和陈海鹏,近几年成绩虽说差了点,可每年还是有一两个世界冠军头衔到手,和日,韩两国差距是有,不过马马虎虎也说得过去,这个时候再去进行这种没有把握的决战,是不是真的划算,很难说啊。”叶荣添满面愁容地说道。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曾经风光过的人和正在追求风光地人对于打击地承受力是不会一样的。如果说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日围棋擂台赛万一失利的结果会得到全国棋迷地真情鼓励。热心支持。那么现在中,日,韩三国围棋擂台赛的失利很可能会成为所有人指责中国棋院工作不力的理由。叶荣添虽然很清楚自己在历届的领导者当中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谈不上有什么出色的地方,但也不愿意让中国棋院的声誉在自已的任内受到污损,故而,对于这件事关重大地比赛决定他始终下不了决心。

    “那你把这些都跟胡局长分析过了吗?”黄家贞问道。

    “当然是说过了,不过他可能会听吗?”叶荣添苦笑着答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怎样维护中国棋院利益的人应该是他叶荣添,胡局长是没必要操这个心的。

    “总局里这是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想到胡局长的作事风格,黄家贞也就不在询问详情了,好在那只是会后的闲聊而不是摆在会议上的正式讨论,如果只是个人的想法,只要找个机会好好解释一下也就行了。

    “会后和我直说的只有他一个,但相信有这个意思的不会只有他。听胡局长说,这两天山下正一马不停蹄地拜访了总局地好几位高层领导,午休的时候大家也曾经聊起过这个话题,意见虽然不是很统一。但大多数也觉得这是重振围棋源国声誉的好机会。”叶荣添答道。

    “好个山下正一,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狡猾,居然开始走起了上层路线,这下子可就麻烦了。”黄家贞也皱起了眉头,虽然体育总局的领导不会直接插手中国棋院的具体工作。参不参加三国擂台赛地决定权完全在中国棋院手中,但将上级领导们的想法抛之脑后不闻不问,最少在当今国内的官办机构中还不大可能办到。

    “唉,本以为山本三十六去了欧洲,这几年的日子会好过些,没想到前边走了一只虎,后边又来了一条狼,这个松下小五郎出手更狠。上任没多久就来个大绝战,不留一点后路。山下正一退了休还煽风点火,比在任上时还难对付。”叶荣添叹气道。

    “是啊,现在他是无官一身轻,有的是时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完全是以私人身份进行,咱们想拦也拦不住啊。”黄家贞此时也是无计可施。

    “当当当。”就在两个人衰声叹气,愁眉不展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

    “请进。”叶荣添开口道。

    门被推开,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手拿两张传真纸走进屋来,正是围棋部地主任张志民。

    “叶院长,黄院长,韩国棋院那边已经同意参加三国擂台赛了。”将手中的传真纸递向了叶荣添,张志民脸上的喜色已经压抑不住。

    “什么,怎么这么快?!”两位院长心中暗自一惊,虽然韩国棋院的参赛早在意料之中,但在中国棋院还没有表达意向之前就正式表态,这实在是有太急了些,而且也不符合韩国棋院作事一贯斤斤计较,利益当先的作风。

    “是呀,据小道消息,日本棋院在比赛的一些具体细节方面做出了重大让步,所以韩国棋院便很快做出了决定。”张志民说道。

    “是哪方面的细节?”黄家贞问道,能让韩国人这么短时间内就改变观望态度的让步一定是很重要的让步,否则,以日本人和韩国人的精明肯定谈个一两个月也没有结果。

    “具体的还不清楚。”张志民答道,他也是刚刚知道韩国棋院的声明,很多事情还没反馈回来。

    “看样子给咱们留下的时间不多了,三国擂台赛,两个国家的都已经表了态,这等于是在逼咱们马上表明立场。”黄家贞看了眼传真纸上的内容说道。

    “没错,这次三国擂台赛的策划日本棋院应该准备了很久,一连串的动作都极为有效,可以说是一招紧接一招,招招不离后脑勺,显然是决心很大,志在必得。”叶荣添点头同意着。

    “叶院长,依我看就应战吧。三国擂台赛的事情已经被日本棋院通过非正规渠道向民间传播,现在韩国棋院又公开了立场,再找借口拖延会越来越被动的。”张志民催促道。

    “老黄,你的意见呢?”看了看满面兴奋的张志民,叶荣添转而征求起副院长的意见。

    “唉,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我看还是问一下陈海鹏,宋玉柱的看法吧。终究要上场拼杀的人是他们。”形势比人强,黄家贞虽然多谋善算,但此时也找不出应对之策。

    “好吧。小张,你去把他俩找来吧。”想想这也是这个道理,叶荣添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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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一百四十八 第一棋战)



    “小陈,最近你的状态似乎不是太好,后半盘常会走出一些不可思议的昏招,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在三楼的小型对局训练室里,两位棋手分坐在棋桌两边,棋盘上黑子白子杂乱,显见是刚刚结束了对弈。.左边的那位身穿印有中国棋院字样的白色体恤衫,年约三十五六,右边的那位留着寸头,鼻子上架着一付银丝边眼镜,正是现在在中国职业棋手排行榜上排名前两位的一流棋手    宋玉柱和陈海鹏。

    “没什么,偶尔头有些疼,不是大问题,吃点止痛药就没事了。”陈海鹏笑了笑答道。

    “是不是真的?有没有去检查一下?”宋玉柱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头疼就是因为晚上睡眠质量不好造成的。我老婆给我买了个便携的睡眠仪,这些日子天天枕着睡觉,感觉已经好了很多。”陈海鹏说道。

    “是什么牌子的?效果好吗?要是不错的话我叫你嫂子也买一个去试试。”宋玉柱闻言问道,现代人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快,身上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很多人都患有轻微的失眠症,宋玉柱的妻子也不例外。

    “叫安睡宝,上海产的,很管用。我老婆是在西单华威那儿买的,大概也就四百来块钱吧,试一试没坏处。”陈海鹏笑着推荐道。

    “嗯,明天是星期天,正好陪她逛逛商场,省得老说我不重视她。”宋玉柱也笑着说道,象他们这样的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住在家里的时间还不到个零头,被家人埋怨是少不了的。

    “呵,嫂子说的也是事实。对了。老宋,我听说日本棋院要搞个三国擂台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些日子你都在北京,有没有准确点的消息?”陈海鹏边收着棋子边问道。他是昨天才从外地参加完比赛回京的,对比赛地事情虽也听人讲过。但大多属于道听途说,难以辩明真伪。

    “是真的。大前天下午山下正一到过中国棋院,虽然当时我没在,不过听李主任说,他这次来北京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服中国棋院参与这一比赛的。”宋玉柱点头答道。山下正一地到访并不低调,目的也很明确,棋院这么大点地方,消息当然瞒不了谁的。

    “哦,山下正一都亲自出马了?看来这个比赛的规格很高啊。”山下正一身为日本棋院的前理事长。现在已经年近七旬,可谓德高望重,身份尊贵。如果只是一般般的商业比赛,肯定是劳动不到这样重量级的人物的。 :ap.bsp;  “是呀。听李主任地意思。日本棋院是有意把三国擂台赛搞成中,日,韩三国职业围棋最高层次的终极对抗,无论在宣传的声势上,比赛地规模上,比赛奖金的数量上都是前所未见。而且。为了强调残酷性,比赛只设团体奖金一个奖项,所以参赛棋手只有出场费而没有胜局奖金,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取得最终地胜利,那么除了最基本的辛苦费,什么也得不到。再通俗的讲就是:要么全有,要么一无所有。怎么样,刺激吗?”宋玉柱问道。

    “是挺刺激的。日本人还真挺有创意,这种主意都想的出来。”陈海鹏点点头答道。

    “哈,这你就刺激了,你要是听到比赛的团体奖金数还不得吓晕了!”宋玉柱得意地笑道。

    “有多少?难道比应氏杯还高?”陈海鹏反问道:现在比赛奖金最高地世界职业棋手大赛是由台湾实业家应昌期先生于一九八八年创立的“应氏杯,”由于每一届的比赛都是在奥运年举办,且冠亚军的奖金分别为四十万美金和十万美金,因此被称为围棋世界中的奥运会。

    “我不说,你先猜猜总奖金是多少。”宋玉柱也不急着说明,笑眯眯地看着对方问道,他相信按照常识判断,是没有人会猜得到正确的答案。

    “六十万美金?”陈海鹏想了想答道。既然被称为擂台赛那么参赛的棋手就不会太少,象届中日围棋擂台赛每方就是八人出场,只是后来为了缩短周期,让比赛可以在一年内完成,所以才改成了七人。如果按照这个数目计算,获胜的团队平均到每个人头上大概是十万美金左右,只是这样就已经比很多世界大赛地冠军奖金高很多了,陈海鹏不相信有哪家企业会做出那么大的投资。

    “哈,错了吧!告诉你吧,是一百万美金!”宋玉柱大笑道,对方果然没有猜到。

    “一百万?你没搞错吧?这是围棋,又不是足球,哪家企业会下这么大的本钱?”陈海鹏闻言怀疑地问道,这些年围棋的影响力虽然越来越大,但这种智力游戏的商业地位远远没法和足球,篮球之类的动运相比,在商言商,一百万的投入,除非是投资人头脑有问题,否则谁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哈,一家当然不成了。可要是三家呢?一家平均三十多万,这个买卖就不会亏了吧?”宋玉柱答道。

    “呵,那倒是,出三十来万就能成为世界第一棋战的赞助商,便宜不敢说,吃亏倒是不大可能的。”陈海鹏虽然经济脑筋不是很敏感,但这样简单的计算还是搞得清的。

    “当当当”,几下敲门声响起,李志民从并未关闭的门口走了进来

    “哈,李主任,你来的真及时,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跟小陈说,三国擂台赛的总奖金是不是一百万美金?”见证人进来,宋玉柱高兴地说道。

    “是呀,李主任,一百万美金是不是真的?这么大的数目,听起来就让人头晕。”陈海鹏也笑着向张志民求证着。

    “呵,是不是真的一会你们就知道了。叶院长和黄院长在等你们,一会你们直接问他俩不就成啦。”张志民心情颇佳地答道。

    “怎么?是不是谈三国擂台赛的事?”宋玉柱马上反应了过来。

    “没错,现在比赛搞得成搞不成就看你们两位的态度啦。”李志民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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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一百四十九 棋手的意见)



    小型训练室离院长办公室的距离并不算远,三个人说说笑笑,不一会便来到了门口,因为知道几个人很快就会回来,办公室的大门并没有关上,还没有走进去就能闻到阵阵的香烟味道。

    “院长,他们俩儿到了。”李志民站在门口向着坐在会客沙上紧锁眉头吸烟的两位领导汇报道。

    “哦,快请进来吧。”叶荣添将吸到一半的烟蒂按在烟灰缸中吩咐道。

    “进来吧,两位大高手,院长大人有请。”李志民侧身让道。

    “两位领导,今天这么有空呀,居然想起我们来啦,是不是有啥好事?”宋玉柱率先走入大门,陈海鹏和李志民也随后跟了进去。

    “呵,没什么事,就是随便聊聊天儿,先坐下来尝尝山下先生带来的高档香烟,听说在日本也是很不容易买到,国内就更难了。”黄家贞笑着招呼道,中国有句老话,叫做烟酒不分家,山下正一这个中国通自然不会不知道,入乡随俗,也玩起了糖衣炮弹。

    “噢,是吗,那倒是得见识一下。”宋玉柱,陈海鹏和李志民在沙上坐下,一人从黄家贞手中接过颗烟点了起来:职业棋手经常进行大量的计算,脑力消耗很大,因为吸烟具有提神的作用,所以不会吸烟的极少,最少,这几个人不是。

    “嗯,味道挺柔和的,和中国的烟是有点不一样。”深深吸了一口,宋玉柱品评道。

    “不错,包装也很漂亮,北京要是有卖的大概没两百一条下不来。”陈海鹏点了点头估算着。

    “呵,感觉好就行。一人一盒,公平合理。多了没有。”叶荣添从茶几下边摸出三盒香烟扔到桌面上,示意三个人去分。

    “哈,叶院长,您很小气哟!什么多了没有。现您手里还有六盒呢。”宋玉柱毫不客气地把烟揣到上口袋之后,又想伸手去抢老领导手中的存货。

    “去,想得美,一共就这一条,都给了你们,我抽什么。”啪的一声将伸过来的贪婪之爪打开,叶荣添赶紧把烟放回了原处。

    “呵呵,真是小气啊!”把伸出去的左手收回,宋玉柱笑着抗议道。

    “哼,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啦。别开玩笑了,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有正事地。”叶荣添哼了一声说道,宋玉柱和陈海鹏是现在中国围棋的两根台柱,哄还哄不过来呢。 :ap.bsp;  “您说吧,是不是关于三国擂台赛的事?”陈海鹏说道。他不像宋玉柱那样喜欢要宝。习惯于就事论事。

    “哦?你们都知道了?那就更好了。说说。你们对这件事儿是什么看法?”黄家贞瞟了一眼李志民,心中已经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李主任说的也不是很详细,您再给介绍一下吧。”宋玉柱说道。三国擂台赛现在还只是处在策划阶段,能不能搞成还是个问号,所以棋院里地传闻虽多,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没有谁说的清。

    “嗯,那我大致给你们说一下吧。上个月月底,日本棋院的副理事长高野绅树来一份传真,大体意思是说现在世界围棋展蓬勃,中,日,韩三国职业棋手的水平都有了极大的提高。为了增进三国棋界的友谊,检验三国围棋的真实水平,希望举办一次三国围棋擂台赛,每方都出若干名棋手,效仿古时打擂形式,轮流登台挑战,直至其中两方无人上台。比赛时间视实际情况分为若干轮,每轮两局,每月一轮,比赛地点由三国棋院轮流指定。为曾强比赛的趣味性,吸引更多棋迷的关注,比赛仅设团体奖金一项,失败两队除对局费外无任何补偿。”黄家贞简单地介绍道。

    “怎么没说参赛的棋手名额是多少呢?”陈海鹏奇怪地问道。

    “这一项没有在传真正文中说明,但在补充说明中建议为每方七名或八名。具体多少需要三方共同协商决定。”叶荣添答道。

    “那奖金总数呢?听李主任说是一百万美金,真有那么多吗?”宋玉柱问道。

    “是地,据了解日本棋院已经将赞助商的事情搞定,包括日本的ncL公司,中国的东方集团和韩国的太宇建设都决定对比赛进行投资,虽然合同还没有最后签定,但这几家公司都做好了准备,只要比赛进入实质阶段,资金便会马上到位。这一点从东方集团地回馈中完全可以确定。”黄家贞点点头肯定道。

    “哈,原来真是这么多钱,这要拿下来,得抵多少项比赛呀!”宋玉柱一拍大腿兴奋地叫道。尽管按照规定,中国棋手参加世界比赛获得地奖金完税后的百分之三十五要上交棋院做为管理费用,但最后分到棋手手中的依然是相当大的一笔数额,如果能够对此无动于衷的话,那这个人和圣人也就差不了多少了。

    “美什么美,就好像那些钱是专门为你准备似的。在你点钱之前,先好好想想能不能拿到再说。要搞清楚,当不了最后地冠军,你是什么也得不到的。”黄家贞笑着提醒道。

    “呵,有什么好想的,只要去就有三成机会,不去就什么都没有。有枣没枣,先打两竿子再说。”宋玉柱笑道。他没有两位院长那么复杂,所谓坐而论道不若起而行事,爱拼才会赢嘛。

    “嘿,你倒是说得轻松,你怎么不想想输了怎么办?”黄家贞没想到他苦思了半个多月都拿不定主意怎样做才对的问题,在别人眼里却是这么简单。

    “输了又怎么了?下棋嘛,输输赢赢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再说,棋还没有下,凭什么就肯定我们会输?”宋玉柱不以为然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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