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马行空 于 2013-11-28 08:29 编辑
正文 第十二章 苦斗鶨原(1)
在人生的道路上,有时是那么的顺利,就如壮健的小伙子轻松自如地在跑步;有时又是那么的艰难,好比体弱的老年人筋疲力竭地在爬坡;有时会遭横祸,有时又会交好运……
1964年,3年灾害的乌云已从天空中散开、逝去,大地又充满了生气,围棋事业也随之得到发展。在这一年中,我顺风满帆地进入了自己的全盛时期,诸事称心,一切如意。
这年4月,在杭州举行的全国围棋锦标赛中我终于获得了冠军。第一次摘得桂冠总是喜悦的,但并没使我激动,因为此时不仅我个人,就连整个围棋界恐怕都认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在这次比赛中,大部分对手都被我轻易地战胜,每场比赛后我都漫步到苏堤,聆听那小鸟的歌声,欣赏那艳丽盛开的桃花以及轻拂着湖面的垂柳,我情不自禁地感到,连自己都溶化到那春意盎然、诗情画意的景色中去了。
其实,我只是急速成长的年轻棋手中的一员而已。1964年的全国赛中,获得前6名的选手中有5名是年轻棋手。黄永吉获第四,是挤进前6名的唯一中年棋手。1960年前也举办过几次全国比赛,那时年轻棋手连影子都没有。只经过几年,围棋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刘棣杯、王幼宸等老前辈在比赛中都尽了自己的努力,但不断受挫于年轻棋手。然而,他们没有感到面子上的不光彩,更无懊恼和难受的表现,他们满怀喜悦地看着晚辈们的成长,他们真心地把希望寄托于年轻的下一代。他们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但他们对胜负的态度,他们对晚辈的认真提携栽培和发自内心的期望,永远是我的楷模。
这年夏天,我国代表团第二次访日。代表团中6名棋手全是青年,平均年龄才20岁。1962年,我国第一次访日的围棋代表团,平均年龄是35岁。事过两年,我虽然长了两岁,而代表团却年轻了15岁,难以想象。
这次出访共进行9场54盘比赛,我们取得了20胜30负4和的成绩,胜率突破百分之四十。虽然这其中包括被九段高手授两子的指导棋在内,但毕竟也不容易了。我个人的成绩是5胜4负,算是没失去主将的身份。战绩最辉煌的一场是在东京和日本职业青年棋手的对抗赛,日方派出了水平最高的几位棋手,尤其是大竹英雄、工藤纪夫和芳野直彦3位在日本是出类拔萃的。大竹当时的段位仅仅是六段,但其实力早已超过其段位,前不久他已跻身于日本职业棋手的十杰之内。这场比赛分先进行,赛前日方认为我们必遭惨败,但结果我们反以3胜2负1和获得大胜。日方最强的3位分别被我、吴淞笙和罗建文击败。赛后杉内雅男九段来到赛场,当他听说我胜了大竹时很感吃惊,甚至带有不可信之表情。我不禁好笑——去年我胜了你,今年不能胜大竹吗?难道你把自己看得远不如大竹吗?
1964年的访日有一件很有意义的事,那就是我见到了吴清源先生。
由于1962年访日时没能见到吴先生,因此这一回我们并没提出要和他会面。不料吴先生主动提出这一要求,于是我们在紧张的赛事中抽出时间拜访了他。那一天除了团长廖井丹同志,还有我和翻译3人,在日本朋友的陪同下驱车前往小田原市吴先生的家。那是一幢二层的日本式房屋,环境幽静。吴先生在家门口迎接了我们。他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但显得更清逸,更洒脱,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我从小就渴望见见这位棋坛巨匠,这愿望终于实现了,其喜悦是不言而喻的。吴先生到日本后35年第一次见到来自祖国的围棋代表团,也是不言而喻地喜悦。他的口音是纯粹的老北京,讲话一板一眼,速度很慢。他很关心祖国的围棋事业,我们则希望他早日回祖国看看。廖井丹团长问吴先生是否指导我下一局?我一听,心里怦怦直跳——这是我翘首以待的呵!不过吴先生说今天时间不行了。的确,这次拜访的时间太短促,即使要下棋也只能是象征性的快棋,无法真正向吴先生讨教。然而我心里是多么迫不及待的想和吴先生学上一盘呵!
一会儿,吴先生拉我们一起在他的园子里合影。然后请我们吃了鳗鱼饭,这种饭在日本是经常拿来招待客人的。这天吴先生的夫人也一直在座,始终热情地款待我们。
欢快之余,我突然又感到惆怅。因为我想到了顾水如先生,今天如果顾水如先生也在座那该有多好!可惜世上鲜有十全十美的事。真希望吴先生能回国一次,祖国的围棋界会热烈地欢迎他,那时最高兴的无疑是顾先生了。
之后,我国围棋代表团访问日本时,吴先生多次出面,但和他手谈一局的愿望过了整整9个年头才实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