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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5 22:26 编辑

寂寞高手(七十 变招)



    自从王子明走进对局室之后,李宽莲就感到了有些不安,随着比赛的临近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他是有着近两年职业经验的棋手,虽然那时实力有限,和一流职业棋士的对局少之又少,但对于那种高手身上无形的气势还是有所了解的,而且他也知道,在自已身上也不是没有这种气势;以往在同水平一般的棋手比赛时,只凭这种气势就能让对手未战先怯,
    难以发挥全部实力,成为自已攻城拔寨的利器。
    眼前这位和自已年龄大体相当的棋手显然丝毫没有受到自已刻意加强的战意影响,平淡地表情就象只是来到了一间普通的图书馆,目的只是为了坐下来看看一本通俗小说那样自然。
    通常只有两种人会有这种表现,一种是无知无谓,神经大条的粗人,另一种则是反朴归真,早已看淡了胜负荣辱的百战高手。
    能被中国的业余冠军所敬重的棋手当然不可能是无知无谓的粗人,所以他只能是久经战阵的高手。
    好在他李宽莲也同样是实战经验多的不能再多的高手,这种对手也碰到过不少,所以信心依然是满满。
    然而当猜子完毕双方重新坐稳准备等待开局的时候,对方的气势变了,沉静虽然依旧,但压力感却突然从他的身上侵袭而出,强烈的好象要将自已全体包围。
    他真的是业余棋手吗?李宽莲心中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李宽莲的想法王子明并没有去猜测,他正在调整着自已的呼吸和心跳,以尽快进入到比赛状态,至于对方所感受到的那些压力那只是自然而然地产生,王子明从来就没想过要用气势去影响别人,因为他不需要。
    狮子搏兔,必尽全力,只要站在争夺胜负的舞台上,王子明的心中便只有棋盘和棋子,他从不会因为对手实力强横便心生怯意,也不会因对手实力不如便疏忽大意。
    今天也是如此,说实话,如果可以,王子明并不想参加这样的比赛,事实上,他不想参加任何比赛,但既然国家的荣誉和棋手的尊严,以及众多棋迷的期盼使自已不得不站到了这个位置,那就应当如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所言,“你要战,我便战”。
    “比赛时间已到,请黑方开局。”裁判长的高声宣布打破了屋内沉闷气氛,同时也把有些走神的李宽莲拉回了棋盘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了半分钟时间平静心序,李宽莲从棋盒中摸出一颗黑子,在门口摄像记者的闪闪灯光中,重重地拍在了右下星位上。
    “啊!有没有搞错!”研究室里的众多高手哗然了。
    “这个韩国人也太过分了!”林靖宇不顾周围那么多人大声叫道。
    “太没礼貌了,还有没有点棋手的风度!”脾气一向很好的纪长风也摇头说道。
    “哼,我要是懂得韩国话等会非得好好问问他,倒底下没下过棋!”李紫芸更是气愤满腔。
    当然,也不是在研究室里的人都明白,为什么李宽莲普普通通的一招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小声询问的声音此起彼伏。
    “老陈,黑棋下在星位不是很平常的开局吗?为什么大家那么大反应?”段强向陈院长问道。
    “你不是棋手可能不知道,第一手棋下在星位,小目,高目,目外等等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所占的角。”陈院长低声答道。
    “围棋上每个角不都是一样的吗?”段强还不明白。
    “的确,开局无论占哪个角都不会影响到布局的,但在棋界有个惯例,就是在正式比赛中黑棋的第一手,只要是占角,就要占右上角,以表视对对手的尊重。虽然这并不是强制的规定,但棋手都会遵从这个棋盘之上的礼节。李宽莲是做过职业棋手的,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陈院长耐心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规定呢?”段强又有了新的疑问,他只是个业余爱好者,虽然喜欢下棋,但却没有过深入研究,现在的这些话可是让他大开了眼界。
    “哦,在中国古代因为采用的是座子制,一开局四个角已被占住,所以不存在先占哪个角的问题。后来围棋传到了日本,日本人做出了重大改革,也就是废除了座子制,从那以后最常见的占角方式就是小目,高目,目外等等,其中以小目最为常见。那个时代并没有新闻棋战,除了御城棋外几乎就没有固定的正式比赛,而且棋手之间的等级观念也远比现在严格。下手和上手对局必须遵从一定的礼节。黑棋起手占右上角小目,执白者就可以很舒服地摆出下一手,这便是作为下手方对上手方的尊敬。最早的时候是连黑棋的占角方向也有规定的,就是一定要占右上四三位,如此从白方的视觉来看,夹击之类的应招便是正面的。后来随着布局类型的丰富,对这一点的要求也就没有了,但做为对棋手的尊敬,第一招占右上角还是流传了下来,并为广大棋手所认可。”
    “真是长了见识了。可既然如此李宽莲这么做是什么目的呢?说倒底这只是个礼节,围棋盘是对称的,换个角对下棋结果也没有意义呀。”段强点点头问道。
    “呵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意图是想以这种无礼的做法刺激对方,让王子明因忿怒失去平常心,从而走出有失水准的招法。”田永仁在旁边接口道。
    “这个我能够理解,可是以韩国业余围棋第一人的身份做出这样的事他不觉得丢脸吗?”
    “韩国人的性格就是结果第一,只要最后能赢,中间的过程他们是不会在意的。况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可能是感到了来自王子明的压力,使得他觉得只靠棋盘上的争斗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要使出心理战。”田永仁说道。
    “那王子明会不会上当呢?”这不仅是段强的担心,也是研究室内绝大多数人的担心。
    “不用怕,你们没注意吗?当李宽莲落下那颗子的时候,他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一直站在几位高手旁边准备取点经回去好写报道的孙敏自信地说道。
    “呵呵,年轻就是好啊,连看棋的重点都不一样。”华子良颇有深意地一笑。
    李宽莲的挑衅之举对已经进入对局状态的王子明并无影响,在心若止水的他面前,那不过是小孩子玩的把戏而已,与其说是可气,倒不如说是可笑。棋盘上问题的解决归根到底靠的是棋手实力,小花招用多了只能使棋手的棋艺境界停留在低级阶段,好耍心机,急功好利的人是永远成不了绝顶高手的。
    静坐一分钟之后,王子明轻轻将一颗白子放在了左上对角星位,并不是因为不清楚下在哪里好,而是为了调节好行棋节奏。三个小时的时间,对于业余比赛而言是相当之长,就好象是马拉松比赛,开局就冲在第一位的选手和跑过终点线的第一位未必就是同一个人,所以保持住良好的节奏比急急忙忙逼迫对方更重要。
    没用十秒钟,李宽莲便占了左下小目,看得出来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布局,出手异常坚决。
    “该不会想走成变相中国流吧?”高杨自言自语道。
    “看样子应该是。而且我有预感,他很可能会用你对付他的招法反过来用在子明身上。”纪长风点头说道。
    “‘以彼之矛,陷彼之盾,’这个家伙还真够狡猾的。”李紫芸不屑地说道,她对这个韩国人是半点好感也没有。
    “呵呵,这也很好理解,这一手棋的确很难对付,他上次吃了大亏,这几天应该好好研究过了,韩国棋手接受新招法的能力很强,大概现在已经有了心得吧。”经过几天的调整,高杨的心态早已平复,今天坐在这里也可以开口笑笑了。
    棋局的进程果如纪长风所言一样,很快就到了白棋分投的一手。
    用去了十分钟,李宽莲终于走出了肩冲一招。从高杨那里已经知道这招棋是眼前这个人所发明的,经过了几天的研究,他自信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一局部的变化,如果能够用对手得意的招法将对手击败,那么在以后几局中的比赛自已在心理上必占上风。
    三路爬,这是必然的一手。
    李宽莲扳头,这是黑棋最强烈的招法,上一次高杨走这一手之后自已用切断来挑战,结果让高杨一打一爬之后便陷入了苦战。局后经过研究,发现直接切断是错误的,白棋应该四路拐头,等黑棋接实之后再拆三挂角,这样也是一盘棋,不过以后黑棋从五路连扳,就可以在左边形成宽广的势力,黑棋占优是肯定的。
    他当然不会指望对手会重蹈覆辙去走断,对方既然是这一手棋的创始者,断之后的变化必然有所了解,上当是不可能的。不过只要对方按着自已的预想图让自已稳稳占到上风就可以了。
    “老田,你看白棋该怎么应好呢?”陈院长向田永仁问道,这一手棋以前没有人走过,对职业棋手也是个新课题。
    “直感上断不会有好结果,可能还是拐头吧。先在边上站稳了再想办法。”凭着多年养成的棋感田永仁说道。
    “这样黑棋左边的阵势不会太大了点吗?”陈院长摆出黑棋连扳的变化说道。
    “大是大了点,但总还可以继续下去。黑棋肩冲这手棋的确很有意思,听说就是王子明最先发明的,他应该对这个结果有准备。”田永仁点头说道,黑棋的形势是很大,但棋局刚刚开始,空着的地方还很多,这点差距还不足以决定胜负。
    这边几位职业高手在讨论,那边的业余高手们也同样在讨论棋局。
    “高大哥,这里白棋是不是只有拐头?”李紫茵问道。
    “应该是吧,这里被压住就不成棋了,虽然让黑棋巩固了左下角,但也是没办法的事。”高杨对这里有过深入研究,很清楚之后会出现什么局面。
    “这样是黑棋占优对不对?”在众人中走来串去到处搜集资料的孙敏插口问道。
    “是的。如果这样走是黑棋占优,不过王大哥说过,白棋到这个局面时还没有走出过不符棋理的棋,没有理由落后,所以我猜王大哥一定早有准备。”李紫芸自信地说道。
    “那你猜他会怎么走呢?”纪长风也想不出好的应招,转而问向和王子明最为熟悉的人。
    “切,我要猜得到还会坐在这里看那个李宽莲张狂吗!”李紫芸理所当然地说道。小姑娘赌气似的表现换来的是几个人轻松的笑声。的确,他们不相信王子明会对此束手无策。
    二路下扳,这就是解开众人疑问的答案。
    “这么早就走在二路,是好棋吗?”段强迟疑地问道。
    “好不好现在还不好下结论,不过白棋的冷静的确让人佩服,至少我就做不到这点。”田永仁由衷地赞叹道。
    在布局阶段四路是取势线,三路是取地线,三路和四路交换通常是两分,但二路和三路交换一般是认为吃亏的,现在开局刚刚进行了不到十二手,白棋就要做下与上的交换,如果是一般业余爱好者这么下一定会被斥之为恶手,俗手,王子明这样的高手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但他依然选择了这个变化,光这种不拘泥于传统理论的胆识已经够让人钦佩了,而这种感受,是水平越高的棋手体会越深的。
    白棋这一招不仅出乎观战室众高手的意料之外,同样,坐在他面前的李宽莲也是大吃一惊。本已为对这一局部的变化了解的清清楚楚,但王子明这轻轻一手便使自已几天的研究成果化为乌有,一切又得从新开始。
    抬头看了看对手,依旧是那一副风吹不摇,雨打不动的样子,紧紧盯着棋盘的双眼看不出半点内心的波澜。
    这个人真的是业余棋手吗?李宽莲的这个念头不自觉的又冒了起来。
    用力摇了摇头,李宽莲将这个近乎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赶了出去: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就是有着自已不是对方敌手的潜意识,如果让这种想法持续下去,必将影响到自已水平的正常发挥。
    重新将目光放回到棋盘,李宽莲开始了仔细的计算。
    局部黑棋的应法只有两种,一种是从四路压住,另一种则是三路顺势退。
    四路的压很诱人,有此一手中腹黑棋很厚,配合下边的变相中国流很有气势。
    不过假如白棋从三路翻打上来,然后任由黑棋压在三路,虽然黑棋很厚,但白棋先手在握,从左上四路一间高夹缓缓进入黑棋势力圈,如此,双方势均力敌,自已难说占优。
    如果是一般的棋局,李宽莲可能想也不想就这么走下去了,终究是两分的变化,黑棋并没有吃亏,完全可以接受。
    但就这一盘,李宽莲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这个两分变化的,原因就在于是自已用对方发明的招术向对方挑战的,不能占到便宜就是失败,于情于理,于气势上这都是不行的。
    既然压不行,那么只有另辟蹊径了。苦思半晌,李宽莲最终还是选择了退。
    得此一扳之利,白棋四路拐头,在和黑棋长头交换过后拆三挂右下角,而黑棋则在右下脱先直接在左边中间五路单关跳起,左下一带的阵势极为惊人。
    “这个变化是两分吗?”孙敏向纪长风问道。
    “不好说,白棋避过了对方的急攻,但左下角的实地实在是太大了些,我觉得白棋有些困难。”纪长风面色有些阴沉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呢!”孙敏焦急地说道,她不敢相信王子明会这么早就落在下风。
    “是呀,我也不想呀,但事实就是如此。”纪长风无奈地说道。
    “不,我不信。王大哥一定是有办法的。”李紫芸依然对王子明充满信心。
    在观战室中的一片悲观议论声中,王子明亮招了。
    左下角三三托向黑棋小目,王子明的白子与香榧木棋墩碰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声音在特别对局室中响起。
    “这种地方也敢进来?!”众人再一次哗然,只不过这一次有的只是惊叹。
    韩国棋手最擅长的就是局部攻杀,现在白棋孤怜怜的一个子摆在左下角,周围半点接应都没有正是他们所最喜好的局面,王子明如此早地就打进去,是不是已经感到局势不妙从而放出了胜负手?
    “老田,你怎么看?”华院长问道。
    “这个王子明对棋型的敏感实在让人惊叹,这一手托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估计在下扳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手,否则的话他就会多爬一步,要不以后很难说就爬得到。这让我想起了他在晚报杯上和林靖宇的那盘棋,同样是在对方重围之下轻松腾挪,同样是出人意料之外的招法。”田永仁回忆着说道。
    “田老师,为什么你说这一手时机太好了,还有,为什么说他之前不多爬一手是为了这招?”段强问道,对这些深层次的问题他是听不明白的。
    “呵呵,说太深了你也很难理解,不过这是很体现棋手实力的一招,说它时机好是因为现在这块黑棋虽大但内部却空虚,硬吃很难奏效,一旦让白棋顺利活出那基本空就全没了。早一些在黑棋没有跳补之前,黑棋还可以从角上扳,把白棋轰出去搜根缓攻,但现在黑棋多了这一跳,白棋便可以损点就地做活,黑棋那手棋成了楼上盖房,效率大降,高手是不能忍受的;晚了,黑棋再加补一手后再打入肯定是硬吃,白棋凶多吉少。之所以说那步爬为什么不走的原因就是有了和黑退的交换后黑棋内部会厚了很多,角上的变化也会随之受到影响。”田永仁耐心地解释道。
    “是吗?太好了。那黑棋还有什么好办法吗?”段强一听此言立刻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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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七十一 疯狂反扑)



    “局部的应法只有外扳和内扳两种,外扳大体上白棋会从二路反扳,黑棋如果下决心吃棋的话应该是在角上把白棋打重了之后再三路挺头,压缩对方的生存空间,但问题是黑棋外边现在很薄,白棋在边上连爬两步黑棋都不能扳下,之后借用角上二二位的先手挡,白棋就可以轻松地在黑空里活出五目棋,一出一入之间实地相差接近三十多目,这是黑棋所没法接受的,以李宽莲的实力很容易就会看到这个图,他应该不会这么走的。
    从二路打断也是一种攻击方法,但白棋立下之后这个局部是腾挪之型,黑棋的角和边不能两全。
    另一种应法是从内扳,如果白棋退让黑棋占到二二要点,当然是棋型凝重,危险重重,但白棋是不可能这么听话,肯定会在星位反扳抵抗,黑棋要是从角上想把白棋打重,白棋就会从下边反打转身,黑棋要是退的话白棋就直接虎头,以后什么时候黑棋打上来白棋都会以打劫应对,这几个棋子弹性很强,黑棋连走两手也未必知得净,而一旦劫败,损失难以想象。所谓初棋无劫,黑棋是打不起的。”田永仁在棋盘上分析道。
    “那是不是说黑棋这里没有好办法吗?”段强对田永仁的分析听得是一知半解,但这并不是他所在意的,他所关心的是问题的结论。
    “可以这么说,最少现在暂时还看不出来,这也是为什么我对王子明这一手棋选择时机钦佩的原因。”田永仁点头答道。
    当王子明这一手刚刚落在棋盘上时,李宽莲亦是大吃一惊,他的思路还停留在如何应付白棋在右下角如何夹击之上,实在没有想到刚才还可以冷静地以二路扳躲过自已正面挑战的对手现在为什么会忍不住气,孤军深入!行棋节奏如此捉摸不定,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棋风?
    韩国棋手大多好战,李宽莲更是此中好手,在刚刚的吃惊之后他的第一感就是机会来了:此处是黑棋的势力范围,白子身单势孤,只要挥出自已强大的攻击力,必将一举取得决定性的优势。
    然而随着计算的深入,渐渐地李宽莲紧张了起来:白棋这一子的生命力竟然是意外顽强,常识性的攻击无济于事,破釜沉舟式的硬杀却又毫无把握,不管不顾显然又是绝无可能,正所谓进亦忧,退亦忧,李宽莲不由自主地暗自感叹对方选点的刁钻。
    不过和旁边研究室里的诸位不同,那些人可以夸上两句之后便该干什么干什么,李宽莲却没这个运气,他必需要拿出对策来应付眼前的局面。
    前思后想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外扳,待对方二路反扳时自已牢牢地在四路接实,他打算放白棋活在角上,自已争得先手转而应在右下角,将战线拉长,以待徐图机会。
    不过再次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王子明把一手即可活角的棋放在一旁不管,抢先以**燕反夹右下黑棋星位。
    “为什么他不把角做活?这里实地出入不是很大吗?”段强不解地问道。
    “李宽莲的实力还是很强的,他看清了动强没有好结果后便忍耐地粘上补强外围,假若白棋马上活角一是必落后手,二是实地虽大却对黑阵没有影响。如此让黑棋腾出手来补强右下角,这样虽然白棋实地占优,但黑棋全盘厚实,也完全可下。现在王子明放着不走让黑棋自已选择怎么去补反而难办:补在角上固然干净,但白棋可以看轻这两子而从中腹去侵消,黑棋多花一手棋之后这个角也就谈不上大了。补在中腹,角上白棋随时可以做活,黑棋心有不甘。因此,王子明抢先占据棋盘其他要点,再视对方的应手再决定如何定型。这是非常高明的战略,一般棋手根本就想象不到。能在业余棋手的比赛中看到这样出色招法也不枉我放弃休息跑来观战了。”华院长舒心地说道。
    “没错,我也有这种感觉。这种快的步调让我想起了全盛时期的吴清源大师,每一招棋都充满了度感。在局部,除了必要的着法以外,并不过分追究,飞快地抢占边上的大场,总是领先对手一步,不停地飞跑,不单单只是度,局部的处理方法也很明快,也可以说,处理方法十分简捷,利索。对手只有跟在他的后面苦苦追寻着他的思路。”田永仁深有感触地说道。
    “哈哈,老田,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嘛。在棋界,以棋才而论敢和吴大师比较的人可是凤毛麟角呢。”陈院长笑道。
    “是啊,吴大师是被称为百年一遇的天才人物,除了七年前的王一飞,还真没有人得到过这种评价呀。”对于这种跨世纪,跨国界的宗师级人物,就连段强这样的伪棋迷也是清清楚楚。
    “唉,可惜啊。如果王一飞不是神秘失踪的话,当今的世界棋坛哪还轮得到日本,韩国那几个小子飞扬跋扈的。”华院长惋惜地说道。
    研究室里的众位如何感叹棋盘边的李宽莲并不清楚,他现在的思维节奏已经被王子明的快步调所带乱,他就感觉自已象是举着千斤重锤的力士在追打着一只四处飞行的蚊子,一锤下去声势固然惊人,但除了带起一阵微风和累得自已膀酸背痛之外便不见有什么成果,而那只蚊子还总是时不时的返回身来叮上一两口,虽然每次都只是轻轻一下,无足轻重,但自已身上的血一点点地失去却是不争的事实。
    已经活动开手脚的王子明主导了棋局的流向,在取得先手之后占据右边大场,黑棋挂入右上角,白棋一间低夹,逼对方进入三三借机封取外势,,然后占据中腹要点,远消黑势,近扩已阵,不用众多高手的分析,就连段强这样的臭棋篓子也看出,白棋占了优势。
    “高大哥,这盘棋赢下来没问题了吧?”孙敏问道,这里只有高杨和李宽莲交过手,回答这个问题他最有资格。
    “白棋占优是肯定的,但韩国棋手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们在劣势情况下的拼命,白棋的阵势这么大,李宽莲肯定是要打进去的,至于能不能确立胜势,大概这一战之后应该就分得出来了。”
    李宽莲很清楚现在所面临的难局:双方的实地大体相当,但黑棋的空大多已经定型,展潜力不大,白棋则是阵型严谨,规模宏大,潜力十足,就算再乐观的看法也知道白棋远远领先了。
    回想从开局到现在,自已好象也没走出什么明显的坏棋,为什么不知不觉中形势就已经大大落后了呢?
    百思不解之下李宽莲放下找寻错误的心思,现在不是反醒的时候,闯过眼前的难关才最重要。
    半个多小时里,李宽莲深深的将头部扎在棋盘之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白空一眨不眨,样子就好象要把棋盘看穿似的,森寒的杀气从身上涌出,慢慢充斥了整个房间,连坐在两米远处做记录的小姑娘都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衣领。
    当其冲的王子明却是如老僧入定,风雨不惊,淡然的眼神瞄着棋盘,完全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田老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黑棋还不落子?”在研究室里已经绕了三四圈的孙敏问道。
    “白棋的潜力太大了,一般性的侵削已经不够,黑棋只有深深打入,把白棋的空大幅度破掉才行。可现在白棋的阵型很完整,眼见的侵入点并没有,而一旦活着进去,死着出来,那想不交棋都不行。这是胜负的分水岭,不谨慎是不行的。”田永仁答道。
    “听高杨说韩国棋手劣势时的拼命是很可怕的,你觉得王子明盯得住吗?”李宽莲这样的高手在长考半个小时之后的着手必定凶狠无比,虽然对王子明的实力很相信,但担心还是不能避免的。
    “放心吧,说到下棋我虽然远远比不上这里的任何一位,但说道看人,怕是没几个人比得过我。不管棋盘上的形势如何,你只要看一看两人的坐姿就知道更有信心。”段强微笑地安慰道。
    终于,李宽莲出手了,狠狠地一颗黑子拍在了棋盘上,用力之大居然让边上的几颗棋子都晃了几晃,显然,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在这里决一死战,不能成功,便要成仁。
    然而在和王子明的对局中,不是谁想拼命就能拼命的,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到来,白棋只是冷静地守住阵脚,不让黑棋就地安根,然后放对方从中间出头逃出,并没有强行攻击。
    “呀,就这么让黑棋跑了,这好吗?”孙敏担心地说道,黑棋轻松地破去了白棋的成空潜力,自身却没付出什么大的代价,怎么看怎么象是王子明吃了大亏。
    “呵呵,看来你受你师傅的影响很大,总喜欢直来直去,以力抗力,难怪不能接受这样的变化。其实从全局来看,白棋的实地和黑棋相差不大,就算让黑棋把成空潜力破去也无伤大局,而黑棋破完空后自然就走出一块无眼孤棋,白棋只要借着威胁这块孤棋便可以随意压缩对方阵型,一出一入之间必有收益。如此白棋就可以将棋局的主导权牢牢抓在手中,这需要有极好的平衡感和极为精确的形势判断力,显然,这两方面王子明都很出色。”田永仁笑道。
    “可是直接把黑棋吃在里边不就完了,我就不信这个子被吃掉后李宽莲还能心走下去。”棋风的问题可不是一两句话所能改变,孙敏还是觉得一口气吃掉对方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这个子吃下来就全无问题了,但为了达到目的白棋就必须封住外边出头,这等于逼黑棋必须深入到白棋的主空去找眼位,如此一来,吃住了固然是万事大吉,但万一要是吃炸了呢?”田永仁反问道。
    “可这里是白棋的势力范围,吃住的可能性很大呀?”孙敏还是坚持道。
    “可同样也存在着让黑棋活出的可能啊。韩国棋手在棋子相互纠缠时的处理能力是非常强的,对于破空,做活更是他们的强项,李宽莲肯定就盼着白棋来硬吃,否则的话他也没必要想那么长时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占优势的是白棋,王子明没必要冒这个险。”田永仁说道。
    “可这样还是挺可惜的。”虽然知道田永仁说的更有道理,但孙敏还是小声地说道。
    “呵呵。”宽容地一笑,田永仁重又去观注起棋局。
    棋盘上的进程果然如田永仁所预计,白棋不即不离地远远瞄着中腹黑棋,东边吊吊,西边削削,受孤棋所累,李宽莲不敢强硬反击,只得默默忍受。一番搜刮之后,王子明转而收起了大官子,静下心来一计算,白棋盘面居然反三目。
    “白棋要赢了,而且是大胜!”对局研究室里有不少的人已经开始击掌相庆了。
    “哈哈,这下子看那些韩国的人头还抬那么高不。”有人故意指着隔壁韩国棋手研究室笑道,显然是对刚才那十多个人趾高气扬的样子耿耿于怀。
    “抬头?也得敢,出门的时候门口可是二十多级的台阶,抬着头他们就不怕摔得满地找牙?”立刻就有人接口道。
    “有什么可怕的,前边不远就是口腔医院,掉颗牙补回去不就结了。”一番对话让研究室里响起了哄堂笑声。
    “华老,是不是胜局已定?”老成持重的段强也心急地问道。
    “嗯,不出大的意外应该是大局已定,现在已经进到大官子阶级,双方相差接近九目,这么大的差距以双方的水平而言很难翻盘。不过韩国棋手的特点就是越到终盘越危险,不下到最后一手棋便不能放松警惕的。”华院长稳重地说道。
    “对,韩国棋手在劣势情况下大都会置自已的弱点于不顾,强抢实地,然后就等着看对方能不能抓住自已的弱点。抓住了,无非就是输得难看一点,没抓住,那就算捡到了,在中日韩三国高手的棋战中,韩国高手的很多胜局往往就是靠着在官子阶段不顾死活的无理强行得来的。虽然这种为求胜利不择手段的方法被中日高手所不屑,但实战中却是威力极大,稍不留意便会中招。”田永仁补充道。
    “是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陈院长也是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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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七十二 翻盘术)



    “不行了吗?”李宽莲在心中向自已问道。大官子所剩无几,余下的中小官子虽多但价值太小,既便自已能处处得手也不过是两三目的便宜,相较于近十目的差距跟本就是无关紧要。而且,从中盘控制局面的手法可知,面前是一位对官子有着极强自信的高手,一旦过了大官子阶段再想找到机会就难上加难了。
    看看棋钟,自已这边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而对方还有近一个半小时的富于时间,看来想利用读秒的压力逼迫对方犯错误也是没有可能,况且,以对方身如枯木,颜若雕石般的样子,想必是那种心智极坚的棋手,真到了读秒阶段也未必就能走出晕招。
    “难道只能使出翻盘术了吗?”这种绝地求生的招数虽然是韩国棋手最为擅长,但说到底也是无计可施之下的无奈之举,就如同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虽然可以兴起一番风浪,但如果对方抗了过去,自已只有死得更快,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下,谁也不会轻易使用的。
    但形势比人强,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李宽莲想太多了,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果大官子阶级自已再不能搞出点什么,那么败局就不可避免,韩国棋手所特有的执著和顽强使得他不可能安心接受败局,更何况这次的比赛是由他自已挑起的,心一横,李宽莲对对手的先手沾光视而不见,硬抢左上角的二路爬。
    “李宽莲疯了吗?”通过闭路电视,研究室的众人马上就看到了就一手。
    “疯到不致于,不过想拼命却是真的。”有人冷静地说道。
    黑棋这一爬实质极大,白棋若应,则黑棋先生便宜在七目左右,双方的差距已大为接近,白棋若不应,下一手黑棋挺进角地,一出一入之间大约有十六目之差,在现阶段可谓是大极。
    可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为抢到这一最大官子,李宽莲中腹黑棋那条二十余子的大龙便陷入到白棋的有效射程之内。
    “这就是韩国棋手的翻盘术吗?”孙敏喃喃自语道。
    很显然,黑棋在以大龙的治理来一赌输赢。
    这条横贯半个棋盘的大龙虽然没有明显眼位,但俗语有云:棋长一尺,无眼自活,白棋要是照一般分寸去攻击固然没有风险,但得到的收益怕比不过角上的损失,若走出强手,黑棋的反扑也是很有威胁。
    “很疯狂,是不是?”陈院长微笑着问道。
    “是呀,放这这么大一条龙不管硬抢官子,我是无论如何走不出这样的棋的。”孙敏说道。
    “呵呵,是呀,不要说你,就是国内的一流高手怕也很难下这个决断。要是日本棋手,大概连想也不会去想的。不过对于韩国棋手这就是司空见惯了。只是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没把握吃掉黑棋,白棋大不了就在角上应一手,优势还是有的。”陈院长笑着说道。
    “不过依我来看事情可不象那么简单,白棋可能要动了杀心。”田永仁沉吟道。
    “哦,为什么?”陈院长问道。
    “前面这么多手棋王子明只用了一个半小时,用时最长的一步也没出五分钟。可是现在你看,李宽莲走完这手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白棋还是没有要走棋的意思,如果只是想一般走走的话他又何必要浪费这个时间呢?”田永仁解释道。
    “呀,那不是很危险的吗?”孙敏叫道。
    “是吗?刚才你不是还想硬吃这块棋吗?”田永仁奇怪地问道。
    “那不一样啊!刚才是形势很不清楚,白棋只是形势占优但还不能肯定就赢,所以用强当然是可行的。但现在白棋已经领先不少,只要好好收完官子不就行了,还干嘛那么拼命?”孙敏说道。
    “凡是高手都有很强的自信心的,王子明不用说是位高手,自信心一定相当的强。他刚才走的那步棋是收官兼搜对方的根,如果黑棋脱先而不能给予相应的惩罚,不就等于说自已走了步废棋吗?所以就算在心情上也会去攻一下的。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知道韩国棋手的伎俩但在实战中还是屡屡中计的原因。唉,做活容易吃棋难,不知道这次王子明会不会出错。”田永仁担心地说道,这样的惜败他见过得太多了。
    “放心吧,王大哥攻击力您是不清楚,我们总和他下棋可是深有感受!当他要下定决心吃棋的时候所表现的计算力我只能以恐怖来形容。现在的棋虽然还很复杂,但目标明确,属于那种直线性的攻杀,这种地方是不可能出错的。等着吧,黑棋这条大龙必死无疑。”李紫芸在晚报杯赛时早就和田永仁很熟了,一听之下立刻伸过头来大声说道。
    “呵呵,是怎么个恐怖法呢?”陈院长饶有兴趣地问道。
    “《阳论》您知道吧?”李紫芸问道。
    “当然知道了,这有什么关系吗?”陈院长答道。
    “我和姐姐经常用上面的题去考他,但不论题有多难,多则二十来分钟,少则二三分钟,全能轻轻松松地解答出来。”李紫芸答道。
    “这也不能当证据吧?记忆力好的人完全可以把答案都背下来,虽然要花的时间不少,但只要有心也还是可以办到的。据我所知,王子明的记忆力就是好的惊人,那些四书五经,佛典道义都有是张口便来,做到这一点也很正常。”陈院长摇头说道。
    “他没有背,这我可以向天保证!”李紫芸三指竖起向天坚定地说道。
    “哦,你怎么保证?”连田永仁也来了兴致。
    “很简单,每一道题他都是想了之后才答的,要是背下来就用不着花时间了。而且有几道题的解法在书上没有记载,我查过好几种译本,可以肯定是以前没有提到过。”李紫芸答道。
    “嗯,能在《阳论》里现新的解法这可不是什容易的事,看来王子明在死活方面的确很有实力。”这下子田永仁也不得不认可了。
    “老陈,《阳论》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解出这个就非常厉害?”段强不解地问道。
    “《阳论》是一本死活题集,是举世公认的围棋死活方面最高经典著作,成书于公元一七一三年,原作者是日本著名棋家桑原道节,也就是四世井上因硕。原本这本书是为了培养‘井上家’的接班人而精心创作的高级教材,书成之后为了防范其他门派偷学,‘井上家’实行了严格的保密制度,不但原本被当做传世瑰宝而秘藏不露,就连书中的内容本家族中的一般北子也无从窥其门径。只有极少数年轻有为而又忠诚可靠的候补接班人才得以在家族脑的亲自传授下,按步就平静地修习。这种一家垄断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了近代。
    《阳论》的书名,来源于日本古代棋家对围棋本质的认识。他们认为,类似于棋的配置,结构那样的东西可以称之为‘阴’,而棋形中所陷伏的手段可称之为‘阳’,故此,阳一词就可以理解为:从特定的棋形中去现它的‘阳’——即现那隐伏的,行之有效的手段。
    《阳论》还有一个别名,叫做《不断樱》。樱,是日本的国花,在围棋中象征着手段的精华。所谓‘不断樱’,就是喻指书中灿烂缤纷的妙手层出不穷之意。
    《阳论》里的死活题难度极大,日本自一九一四年第一本专著行以来已经行过四本,所有参与解说的均是当时的第一流职业棋士,但依然或多或少的有些错误,由此可见此书的难度。事实上可以说,能否独力解开里面的习题是职业和业余棋手的分水岭。王子明不仅解开,而且还能现新的解法,你说能不让人惊讶吗?”陈院长说道。
    这一手棋足足用掉了二十分钟,终于,在李宽莲忐忑不安的等待之下王子明将一颗白子轻轻地放在了棋盘上。
    靠断!王子明选择了最烈的攻击。
    “终于要吃大龙啦!”业余高手大多嗜杀成性,象林靖宇因此还得到了“屠龙手”的美称,所以看到吃大龙这样刺激的场面无不大叫痛快,何况被追杀的对象是早就看着不爽的李宽莲,心中更是激动万分。
    如果大龙被分开,那么必将有一块会被吃掉,而无论哪一块被吃掉都有不是自已所能承受的,是生是死全看能不能吃住这颗卡在喉咙上的刺花。
    生死关头,李宽莲将自已的实力挥得淋漓尽致,利用白棋外围的弱点连冲两步,然后虚虚一夹,居然真的把这颗白子给吃住了!
    “是误算了吗?”刚才还热火朝天的研究室突然死一般寂静。
    “唉,还是中招了。”田永仁叹息道。
    孙敏看了看棋盘,又看了闭路上的王子明,虽然没有说出一句话,但心头就象压了块石头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不,王大哥不会看错的!”只有李紫芸一个人执拗地坚持着。
    “小妹,别闹了。王大哥也是人,是人就有可能犯错的。”姐姐在旁边小声劝说道,虽然她也是心中刀搅。
    “姐,他们不信也就算了,你也不信王大哥了吗?”可怜吧吧的小姑娘与其说是在质问倒不如说是在哀求。
    “唉!”拉着妹妹的手,李紫茵只有长叹一声。
    在中方研究室里一片沉寂,韩方研究室内阵阵欢呼声中,王子明再次出手了,表情淡然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波澜,仿佛眼前的这一切早都在计算之中。
    “哇,好狠呀!白棋瞄着的是黑棋整条大龙啊!”一向稳重的华学良院长难得地失态叫了起来。
    众人定睛看去,白棋的这一手是从下边彻底的把黑棋边上的眼位去掉,回过头来再仔细一看,原来黑棋为吃住那颗白子在外边所撞的两下已经将白棋外围撞实,外逃已无可能,而所吃住的这颗子虽然逃出无望,但死掉了也不过是个假眼,除了让两块黑棋连在一起之外并没其它好处,整条大龙还是没有眼位。刚才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如何把这颗子救出,全没想到白棋只要冷静地从外边压缩黑棋生存空间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哈哈,搞了半天这步断是以弃为取的诱铒,真是巧妙的构思!”以田永仁的棋手思路一经提示只一转念便很快看清了之后的变化。
    “这怎么讲?”虽然还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变化,但从两位职业高手的语气里段强还是能听出棋局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呵呵,白棋如果一开始就摆出整体攻击的策略,因为外边的封锁线上还有不安定之处,在黑棋的亡命反击之下自身也有一定风险。所以王子明先做出把对方分开只吃一半的架式,看李宽莲的动向再决定后续的手段。
    如果纯粹从死活题的角度来看,黑棋的最佳应法无疑是做活一边,这虽然不太容易但以李宽莲的实力并不太难做到。但问题是不论做活哪一方都有不可避免地要伤害到另一方,而现在情况是无论死掉哪一块都是黑棋所不能接受的,所以这就逼得李宽莲不得不想办法来吃住这颗棋子,结果也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正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李宽莲就算是看破了白棋的意图怕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闯。”田永仁再一次地叹息道,不过这一次他很清楚,最少今天这盘棋已经不需要他再伤神了,因为后面的变化手数虽多,但对于两位拥有职业棋手实力的高手而言却不过是多花点时间而已,不可能再出错误了。
    李宽莲此时的脑子里已是乱成一团,下面的几十手变化他只用了两分钟便已计算清楚,黑棋大龙现在是外逃无路,做活无门,除了等死之外便再无办法。
    难道真的就这么完了?
    输棋于他并不陌生,当年如果不是在新人王战中以半目之差惜败在了现在如日中天的崔世石之下,使得自已一时间对职业棋手生涯心灰意冷,这才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出国留学,否则的话也许他现在也就叱诧世界职业棋坛的一员悍将。
    但今天的比赛不同于以往,以前的比赛无论怎样的重要关乎的都只是自已,但这一次却是事关两国棋手的颜面。想想昨天晚上在全体代表团成员在前自已是如何大言不惭地夸下海口要将对手杀得体无完肤,刚才又是如何当着中韩记者面前毫气冲天地大誓言?明天一早中国的报刊杂志将如何评论自已今天的言行,国人又将如何看待自已的战败?
    想到这里李宽莲只感到一阵阵的热气向头上涌来。
    血慢慢地从他的鼻孔中流了出来,渐渐地汇成两条细流点点滴落在雪白的衬衫之上,白底映红渍是那么的惊心动魄,然而,无论是心神意晃的李宽莲,还是对面神游局内,无念无嗔的王子明都没有现。
    “李先生!”裁判不得不打断棋盘两旁仿佛木雕石刻般二位的沉思。
    “什么事?”条件反射般地转过头去,李宽莲茫然地问道。
    “您的鼻子出血了,请先处理一下再对局吧。”裁判用韩语提醒着。
    “还要下下去吗?”下意识地用手在鼻下一抹,看了看指尖上的殷红色液体,李宽莲的理智终于重新回到了体内。
    苦苦一笑,用左手从棋盒中取出两颗棋子并排放在棋盘之上,默默地站起向对手和裁判微一鞠躬,李宽莲神情落寞地向着门外走去。
    “李宽莲认输啦!”欢呼声从中方研究室中传来,连远在楼道尽头的特别对局室都隐约可闻。
    “看,我就说王大哥肯定会赢的,这回信了吧!”不久前还楚楚可怜的小姑娘现在可是得意万分,兴奋地拉着孙敏的手大声叫着。
    “信,当然信啦,不过你的手可不可以轻点,晚上我还要写稿子呢。”孙敏苦笑着从试图从对方魔爪里把双手解放出来,但又哪里做得到。
    “段老,这下子心放下来了吧?”田永仁含笑问道,这一盘棋跌宕起伏,就连他这样的棋坛老将都感到心惊动魄,想必段强的感受会更深一些。
    “呵呵,是放下来了,我早就看好了王子明,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可是我从没对他失去信心。”段强开心地笑道,把刚才同大家一起唉声叹气的事早抛在脑后。
    “老华,看过了这盘棋之后,你对以后的比赛有什么看法?”陈院长向老搭档问道。
    “李宽莲的实力很强,说实话,以你我现在的状况分先也未必就有把握赢得了他,他敢说让中国业余棋手一先的大话的确是有这个本钱。不过相较之下王子明的实力更为了得,形容为强大已经不够,确切地说用可怕两个字才更贴切一些。这么说倒不是因为他赢了,同等级棋手之间的胜负并不能证明什么,但你们有没有注意,从开局到终局王子明居然没有下出一步问题手!或者说以咱们的能力现在还看不出哪里有问题。从全局来看,他的行棋极为自然,毫无牵强用力之处,可以说兵不血刃就占到了上风。最后杀大龙时的魄力和滴水不露的计算也是常人所难及。虽然只凭一局就下定语有些轻率,但我估计这次比赛应该是下不满十局的。”华子良说道。
    “华老,您说下不满十局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摆脱了李紫芸的魔掌控制的孙敏抽空问道。
    “这你还不明白,下不满十局就是说一定有一方会被打到让先。至于谁会被让先要是还要解释的话待会出了门你可别说认识我!”李紫芸马上抢口答道。
    孙敏看了看李紫芸,转头用眼光向华子良询问,而华院长则是闭口不言,只是微笑着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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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七十三 反思)



    因为身体不适,比赛之后例行的复盘并没有进行,韩国代表团一行人匆匆地离开了北京棋院,与下午到来时的无限风光形成了相当强烈的对比。
    记者们不是都会顾忌到受访对象的感觉,终究参与这次比赛报道的媒体并非全是象孙敏这样的专业围棋记者(虽然只是实习),相较于棋盘上的战争,他们更感兴趣的是双方棋手身上的故事。虽然李宽莲出了卫生间后便在同伴的护送下快速登上豪华大巴,使得准备不足的记者们只来得及留下几张有些模糊的照片,但韩国代表团的团长却因为为了掩护大部队的离去而身陷重围。
    “金团长,经过了今天的比赛之后对此次十番棋大战您有什么预测?”十多支话筒伸到了团长身前。
    “王先生的实力很强,超过了我们原来的预计,是位很难对付的对手,但我们对李宽莲依然有信心。”金团长避重就轻地答道。
    “这是否是说您认为李宽莲仍然能获得十番棋最后的胜利吗?”
    “是的。我说过,我们对李宽莲依然有信心。”金团长重复道。
    “据北京棋院的院长所说在这一次的比赛中王子明没有一招疑问手,是一局完胜,那么讲问您对李宽莲的信心来自于何处?”
    “李宽莲今天的身体状态并不太好,影响到了实力发挥,所以并不能因为偶然的一败就断言比赛最后的结果。此次比赛是十番棋,后面的比赛还很漫长,中国有句老话,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金团长带着公式化的微笑答道。
    “请问李宽莲比赛最后流鼻血是什么原因?是不是他身体有病?”这是今天这场比赛的最大看点,对于耍笔杆子的他们只凭这一点就可以写出半个版面。
    “有可能是因为休息不好的问题,具体的原因还需要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虽然谁都知道他是因为精神过于紧张导致鼻血外涌,但要如此回答不等于自损士气。
    “那么这是不是会影响到今后的比赛?”
    “绝对不会,韩国棋手的性格就是绝不躲避挑战。”挤过人群,金团长终于逃过了记者们的狂轰乱炸。
    与金团长的落荒而逃相比,王子明处理这个局面的能力就强的太多。比赛结束之后,除了坐在棋盘旁边简单回答了几个关于这盘棋技术方面的问题便一言不发,所谓言多语必失,在这些无冕之王且好奇心极重的记者面前,除非是想做个透明人,否则最好的办法就是闭上自已的嘴,要知道自已今天要敢说赢的轻松,明天报纸上登出来标题很可能就是《王子明谈笑论兵,韩国人不堪一击》,这种事在他年轻的时候可是经历的太多了。
    当然,对记者采取不合作态度也是不行的,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当有关技术方面的问题一答完,王子明立刻起身在管平的护送下离开了赛场,至于理由嘛,也简单,要回去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比赛,如此官冕堂皇的理由没有谁可有反驳。
    随他一起而去的还有李家姐妹,以及孙敏,管平的车很宽敞,三个女孩子都很苗条,一起坐在后座并不拥挤。
    “王大哥,很累吗?”看到王子明上了车之后便闭目养神李紫茵关心地问道。
    “哦,没什么,这种程度的比赛还不至于。我只不过是在反思一下刚才的比赛。”王子明随口答道。
    “这盘棋你下的不是很漂亮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孙敏问道。
    “哪有什么漂不漂亮的,如果把围棋视做一种艺术的形式,那么它也就有着所有艺术形式所共有的特点,那便是一旦完成便必有遗憾。没有完美的艺术品,同样,也没有完美的棋局。”王子明答道。
    “那你是不是现在觉得在黑棋刚刚打入时就应该马上吃住?”孙敏还是念念不忘早有的疑问。
    “呵呵,当然不会啦。白棋在中腹张势的目的就是引诱黑棋打入,一旦黑棋有了孤棋,白棋便可以顺利掌握棋局的主导权,否则的话大可以退后一路或两路,那样黑棋就没有打入的空间,自然,黑棋也就不会打入而会改为侵削了。”王子明笑道。
    “这么说你是在张势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对方打入点?”孙敏惊讶地问道,事实要是如此那王子明可就真象华院长所说的那样,只有以可怕来形容了。
    “我对李宽莲的棋并不了解,他对我的也同样不清楚,所以说预见到具体的打入点根本不可能。况且,在当时的局面下,重要的是如何把握住棋局的主导权,因此只要大体知道对方落子的方位就行了,在这种地方花太多的时间没必要。”王子明答道。
    “还好。”孙敏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个人的思维还在常识之内。
    “不过要是再下两盘棋的话类似的局面应该就能猜到了。”王子明的这句话并没有说出。
    “那王大哥,你倒底是在哪里不满意呢?”李紫芸追问道。
    “就是那个尖冲的布局新手。”王子明答道。
    “咦,这招棋不是大获成功吗?”李紫芸不解地问道:从实战结果而言,白棋不仅抢先占得了右下的双飞燕攻角,同时在黑棋的大空中留下了一个隐患,虽然最后并没有用到,但那是因为李宽莲的大龙愤死,和那几招交换无关。
    “这盘棋是大获成功了,但那是因为黑棋没有走出最强的应手。”王子明答道。
    “你是不是说在白棋托角时黑棋应的不好?”几个人在脑海里迅速浮现出当时的画面。
    “不是,是在那之前。你们也不要多想,明天我走出来之后你们就会知道了。”王子明微笑了一下说道。
    “不可能吧?今天李宽莲才在这个新手下边吃了大亏,明天他还敢走这个变化?”孙敏不相信地说道。
    “番棋比赛有一个特点,就是相同的局面经常会重复出现。这一方面是因为双方棋手都对自已的招法充满信心,另一方面也是一种气合,换句话讲就是不肯在气势上输可对方,这可不是第一手下在自已这边的那种低级心理战所能比的。今天在这个变化下我占了便宜,当明天我执黑走出同样的阵型时,如果他不敢以同样的招法应战,那就等于承认自已上一局的选择是有问题的,心情上必会受到影响。当然,如果是真的有问题也没办法,但很多情况下那只是一种对局心态,而非实际上的优劣,所以气势一弱,在此消彼涨之下必将处处受人所制,胜负也就可想而知了。”王子明说道。
    “那如果有人在对局中使用这种方法,那该怎么应对?”想着自已不久也要进入更加残酷的职业棋坛,李紫芸有些担心地问道。
    “呵呵,说起来也简单,如果你认为自已的招法没问题,那就大胆地走下去。如果没有底,那就变招好了。当然,前题是你有高川格那样流水不争先的平常心。”王子明笑道。
    “切,又是废话一句!”三个女孩子异口同声的叫道。

    “宽莲君,你的身体还好吧?”在韩国代表团住宿地李宽莲的房间里金团长表情严肃地问道。
    作为这支代表团的最高决策者,金团长身上所担负的压力可是常人难以想象:虽然表面上看来李宽莲的挑战行为只是棋手个人一时冲动下的产物,但要是没有他在背后的暗中支持,比赛又怎么可能这么快便能举行?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如果在李宽莲表示有挑战意图的时候马上汇报韩国棋院,交给那些一天到晚总想着怎么才能在自已任内做出些轰动世界棋坛大事的政客们去操心,现在自已又怎么会担上这样的责任?要知道这次挑战假如胜利了,李宽莲会被为数众多的棋迷视为为国争光的民族英雄而大加颂扬,自已也会因为果断的决策和出色的组织能力被上级所重用,正所谓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如果失败了呢?虽然李宽莲会被一向只习惯于看结果而不是过程的国民骂得难以抬头,但那并不会影响他继续去做他的李氏财团投资部部长,可是自已呢?除了为自已因没尽到领队的责任,做出过于轻率的做出了危险的决定并使韩国围棋的尊严留下污点而引咎辞职以外,难道还会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吗?况且,就算自已的脸皮够厚,可以心安理得到坐在那个位子上无动于衷,那些早就盯着韩国棋院外事部主任宝座的人会放过自已吗?
    不过覆水难收,与其沉湎于对过去的自责,还不如更加努力的工作,今天的霉运也许只是幸运女神和自已开的一个小玩笑,睡过一觉说不定就会一片光明。中国古代的大儒,亚圣孟子不是说过“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吗,所有的苦难只是为了实现更光辉的理想,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最后的胜利还是会属于自已这边的。报着这样的目的,金团长开始了他的工作。
    “谢谢团长的关心,我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是感到有些累而已,休息一下就会好的。”李宽莲勉强地从嘴角挤出一丝笑纹答道。流点鼻血对象他这样一米七几,正在壮年的男子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的疲惫感主要来自于他的精神。
    “宽莲君,虽然你现在很累,但有些话我不能不说。对于你的表现我很不满意。不是因为棋输了,而是因为你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情绪!
    棋输了,情绪有所低落固然可以理解,但因此就垂头丧气就不可原谅了。只要下棋就会有输有赢,谁也不是常胜将军,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盘输了,你感到难受,我也感到难受,隔壁等着你去复盘的同伴们也是同样。这是人之常情,只要是人谁便也不能避免。可是我要提醒你,你是大韩民族的一员,是韩国业余棋手的最强者,别人可以叹气,悲观,乃至自暴自弃,但你不行,因为你代表的不是你一个人,你肩上所背负着的韩国手的尊严,所以,你必须振做起来,鼓起你的斗志准备明天的战斗,而不要象个刚被强暴的女人一样自怜自叹,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不仅是我,以及和你并肩战斗的同伴,还有远在祖国关心着这场比赛的国人,就连你的父亲母亲也不会原谅你的!”已经有些花白头发的金团长声色俱厉地训斥道。在韩国,等级观念是极为严格的,金团长是李宽莲的长辈,而且是此次访华比赛的领队,所以训斥起晚辈半点情面都没有留。
    “团长,我想问您个问题。”李宽莲在金团长的训斥之后低下头,认认真真地说道。
    “什么问题。”金团长问道。
    “是不是只要拥有斗志,棋就一定能赢?”李宽莲抬起头了,金团长从他眼中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到迷茫。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金团长直觉地感到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很可能对李宽莲今后的人生观有着很大影响,故而慎重地反问道。
    “在今天的比赛之前,我一直认为,无论棋局怎样的恶劣,只要心中充满斗志,就一定能够找到取利的道路。就是这样的心态,使得我在告别职业围棋九年之后,以业余棋手的身份重返棋坛并成为韩国业余棋界第一人。
    然而,在今天的比赛中,我的斗志并不比以前的任何一场比赛弱,从某种意义来讲,可以说是有过之而不及。我可以肯定,在棋局的每一阶段,我都是以最强的招法,最强的反击意识去进行战斗,但为什么对方总是能轻描淡写地就将我苦思冥想的招术化解?如果这只是棋力上的差距并不能让我感到迷惑,让我感到迷惑的是:为什么在对手身上我感觉不到斗志,而他却能牢牢把握住棋局的主导权?而我旺盛的斗志却只能被他牵着鼻子无所适从?”李宽莲缓缓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嗯,如果你在想着的是这个问题,那总算还没让我失望。比赛时人没有进入过对局室,因此无法体会你所说的那种感觉。或许这个王子明在围棋的境界上已经超脱了对胜负的执著,所以才会好象全无斗志;或许他很擅长伪装,可以把斗志隐藏的很深,所以才会使得坐在棋盘对面的你也感觉不到,对此我无从知晓。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对于一位棋手,有了斗志未必会赢,但没有斗志就一定会输。所以与其去想这些虚无飘渺,无法琢磨的东西,还不如把心思放在找出失败的原因和之后怎样避免犯同的的错误之上,以迎接下一场的比赛。‘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有把自已可以做好的事做好,才可以去做更大的事。”金团长如演讲般地大声说道。
    “谢谢团长,我明白了。我这就去隔壁和同伴们研究今天的对局,请您放心,明天,我一定会以全新的面貌去参加比赛。”恭敬地站起,李宽莲深深地向金团长鞠了一躬。他的心结是在思想上,如今心结已解,精神自然也就振奋起来,整个人马上变了个样。
    “好,快去吧,他们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金团长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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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七十四 陷阱)



    没有意外出现,第二日的比赛如期举行,虽然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比不了前日众多,但受第一局胜利的影响,想亲眼目睹为国争光棋手风采的棋迷却只多不少,所以北京棋院里依然是热闹之极。

    同样的对局室,同样的裁判和记录员,不同的地方只是对局双方所坐的位置调了个儿。

    李宽莲没有再穿昨天那身笔挺的西装,而是换了件深灰色的夹克。很多棋手都是很迷信的,就象足球明星罗纳尔多穿上蓝色的球鞋射门进球的成功率就大了很多似的,如果穿上某种服装总能赢棋的话棋手们也会不自觉地把那当做是“得胜装”,推行广之,象扇子,钥匙坠之类的东西也可能被当做吉祥物。反过来说,假如在重大的比赛当中输了棋,那么这些东西也会被棋手视为不吉之物而弃之不用,那套陪着李宽莲赢过数下次重要比赛的“得胜装”今天的命运想来也是如此,只是不知道这件新上身的衣服会不会穿的时间会长些。

    经过一个晚上再加一个上午的调整,李宽莲的心态已经回复到了正常状态。在经过了昨天的交手之后,他已将存在已久的轻敌之心抛得干干净净,棋手不象是影星,荣誉是建立在会不会自我炒做上,只要能吹,敢吹就可以出名。身为棋手,只要不能在棋盘上堂堂正正地战胜对手,那么一切的吹嘘只能轮为棋迷口中的笑料。所以,现在的李宽莲已经将王子明摆在了实力相当的对手上,他深信,只要不存轻视之心,以平静地心态去对付对方的每一手棋,今天的胜利还是大有希望。

    而王子明则如昨日一般静静地坐在位子上,鼻问口,口问心,微微地合着双眼闭目养神,平淡地表情透露不出半点声色。

    随着裁判的声音落下,比赛再次开始,调整好呼吸节奏之后王子明布下了星,小目,李宽莲则应以二连星,第五手棋王子明挂左下角,在和白棋的小飞交换后隔四拆回,至此,除了黑白棋双方有所不同外,棋局的进程和昨天比赛完全相同,都是黑棋的变相中国流对白棋的二连星。

    下一手棋是序盘战的分水岭,是不是分投呢?李宽莲陷入了长考。

    “白棋要是分投,王子明会不会用尖冲来对付他呢?要是这样那这盘棋可就有意思了。”田永仁自言自语道。

    “当然啦,昨天王大哥说了,他还想借这次比赛好好试验这招棋的效果呢。”李紫芸说道。

    “哦,看来他是还有什么秘手没有用出来。紫芸,他有没有和你透露过什么招术吗?”田永仁问道。

    “没有,他说没有大的意外,今天就可以让我们看到这一手。”李紫芸略有遗憾地说道。

    “是不是在跟我们保密?”陈院长故做不满的样子说道。

    “陈老,我冤枉呀我。王大哥没有说我哪知道去,不信你问敏敏姐,当时她也在场,好的话您总该信了吧!”李紫芸满脸委屈地把孙敏拉出过来。

    “我做证,紫芸没有说谎,当是他是没有说具体的招术,只是说黑棋没有走出最强手有些遗憾,所以今天有机会的话他想试试。”孙敏二指指天发誓般地说道。

    “他怎么能肯定李宽莲今天会配合地走出那个变化呢?”一旁的段强问道。

    “呵呵,这是在多番棋战中常有的事,为了不在一开局就失掉气势,高手轻易不会改变自已的招法,想必王子明也是因此才会说咱们今能看到这手棋的原因吧。”田永仁笑道。

    果然如众人所预料,李宽莲还是分投了,昨天既然王子明用这一手招走出了满意结果,自已没理由走不出来。

    黑棋尖冲,白棋爬,黑棋扳,想了十分钟之后,李宽莲二路反扳,这是王子明昨天走出来的招法,经过一晚上的集体研究,所有的韩国棋手一致认为在此局面下尽管看起来好象有些委屈,但这却是最佳应手。

    黑棋退,白棋拐头,黑棋长头,白棋拆三挂右下角,如同复盘一样,相同的场景再一次出现在棋盘之上。

    “昨天黑棋跳补,结果让白棋托三三问应手打开了局面,想来这个时候王子明该变招了吧。”田永仁说道。

    “那可能会走哪儿呢?会不会直接守右下角?”孙敏问道。既然在边上跳让白棋侵入没有好的应招,那只要不走那步棋,白棋托三三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应该不会的。白棋挂角的目的是想让这块棋尽早求得安定,黑棋不管走哪里应了一手,白棋就可以腾出手来打入上边,黑棋右边的厚味很难发挥作用。”陈院长答道。

    “那直接补空呢?比如飞角后再飞回,这样上边的棋型很坚固,白棋打进去会成为单方面被攻。”李紫芸提出了新的建议。

    “打入现阶段当然不行,但这个型白棋在上边尖冲侵削是绝好点,胆小点退一路也很不错,黑棋的空被压得太扁,围成的空与投入的子力不成比例,白棋优势。”田永仁冷静地答道。

    “飞补棋型太低容易让白棋压扁,那可不可以在左上直接跳起来补呢?这样白棋以后再尖冲黑棋就从四路一气贴上来,左上这块棋的成空效率很高,应该可以满意吧?”李紫茵提出了改进版。

    “尖冲是不行了,可问题是白棋会改成在上边镇头,黑棋左右两边的空无法两全,感觉上不象是好招。”摇摇头,田永仁否决了这个提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倒底是哪里才成呢?总不会直接补右上角吧。”光听到两位高手一个劲地否定大家的建议却不说出自已的观点,李紫芸有些心急。

    “呵,以王子明的大局观当然不会走这样的招法,白棋以后在右边二路爬是先手,黑棋的本手只能退,所以这里成了空也不是很大,为止补一手棋并不值当。”看到小姑娘着起急来,华子良不由得有些好笑。

    “哼,一个比一个会卖官子,不用你们说,一会王大哥走出来就全知道了。”李紫芸不服气地小声说道。

    没有让研究室里的人等得太久,黑棋的下一步棋很快就传了过来,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王子明并没有去补强自已,而是厚重地在中腹五路拐头。

    “好棋!”研究室内的三位职业高手不约而同地齐声叫道。

    “好棋?”三位女孩子加上段强四个人有些迷惑地看着三位高手。

    “这不是缓手吗?速度这么慢,而且还凑对方补棋的调子,实在看不出好在哪里?”孙敏代表众人提出疑问。

    “速度慢是不假,但问题是白棋现在真的有补棋这个心情吗?”田永仁反问道。

    “怎么呢?补一手棋不是很大的吗?”孙敏说道。

    “要想把棋下好最重要的就是要经常抬起头来看棋盘。现在局面的焦点是上边黑棋如何扩张阵势。中路单关跳起本来是好点,但由于存在白棋托三,三的手段,所以其价值大打折扣。不过好点终究是好点,心情上黑棋还是很想走在这里。

    同时还要注意到的一点是,右下角白棋的双飞燕攻角也是价值极大的一手,这不仅仅是实地上的出入,而且还关系到棋局的主导权,是双方都想抢到的着点。

    本来这两个好点黑棋是不可兼得的,但现在黑棋拐头,一方面扩大上方的势力范围,一方面压迫右边的白棋,瞄着对方的弱点,可谓是一石二鸟。

    如果白棋补棋,那是最好,本来立二拆三是好型,不过中间多补一手也就没什么了不起的了,虽然很厚实,但花的手数太多,效率不高,以后对下边白棋攻角就以从轻处理了。

    右上角白棋托三三的手段虽然还在,但因为黑棋拐到了头,这道厚势的幅射范围已经影响到了中腹,后手活个小角根本不足为惧,所以这步棋也就等于间接补了白棋托角的手段。

    而且从气势上来讲,白棋直接应招很有点被对手利用的感觉,韩国棋手大概很难接受吧。“田永仁说道。

    “您觉得白棋会怎么反击呢?”李紫茵问道。

    “敌之要点既是我之要点,我想大概是上边的镇头吧。虽然具体的手法可能需要研究一下,但大体的方向应该是这里。”田永仁答道。

    “那为什么李宽莲这么长时间还不走棋呢?”抬头看看表,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

    “呵呵,上边还很空旷,黑棋攻击的方法很多,尽管那一子的死活现在还无需操心,但被攻得太苦会影响到大局,没做好充分的准备是不行的。”陈院长说道。

    黑棋的这一手在昨晚的研究中李宽莲和他的同伴们并没有想到,因为关注点都在如何加强上边的阵势上,所以这看似缓慢的一招都被大家忽略了。

    如田永仁所料,李宽莲根本没有在右边走棋的心情。虽然被拐到之后这里的棋型有些难受,但终究是立二拆三的标准型,最多是让黑棋压低一些,即便亏损也是极为有限,相较之下,上边让对方再走一手那阵势就有些可怕了。

    当然,如果是在昨天以前,李宽莲肯定会想也不想马上就镇头侵削,(只要有业余五段以上实力的棋手第一感恐怕就是这里),但经过昨天的比赛之后他已经不敢再存轻视之心。王子明的攻击方式和计算深度,准确度以及气魄是不能以常识而论,尤其是他在优势情况下保持局面的能力实在是让人无可奈何。万一一招失算被他抓着机会,想要翻身就难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这种结果难而以预料的地方,怎样的慎重都是不过分。

    长考二十五分钟之后,李宽莲终于还是把棋下在了大家一目了然的地方,经过千思万虑他已经肯定,在此局面下这是唯此一手,不如此不足以打开局面。

    “黑棋会怎么应呢?”攻击的目标已经出现,现在是该发挥黑棋右边厚味作用的时候了。

    “大概是飞补上边拆四吧。先站稳脚跟之后再伺机攻击,《棋经十三篇.虚实篇》中所写:‘夫弈棋,绪多则势分,势分则难救,投棋勿逼,逼则使彼实而我虚。虚则易攻,实则难破,临时变通,宜勿执一,传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右上角有白棋的托三三,急攻之下搞不好会让对方转身,还是步调慢些以整体攻击为上。如果白棋为了尽早安定放弃角上的手段在边路求根的话,那黑棋就应该可以满意了。”田永仁答道。

    “可白棋靠下去生根之后,黑棋的大空不就被打散了吗?从全局来看黑棋并没有占优呀?”孙敏说道。

    “棋局到现在为止黑棋走的是很好,但白棋走的也不差呀,双方既然都没有出现问题手,盘面旗鼓相当是理所当然的。下棋不能太急于躁进,否则搞不好就会掉进对手所设的陷井。”陈院长笑道。

    陈院长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虽然实力在职业棋手中算不一流,但见识的广博却是不胜的事实。

    这一次他的这番谈论也是至理名言,不过最应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并不在研究室里,而是楼道尽头特别对局室中的一位。

    此时的攻击方法有很多,田永仁所指出的只是其中最普通也是最安全的一种方法,虽然不能取得很大战果,但同样也不会让对方抓到反击的机会。至于其他的攻击方法,比如直接从外侧靠住,白棋扳黑棋就退,白棋敢挺头,黑棋就断,白棋若是补断,黑棋就扳起,假若白棋扳,黑棋就真接切断,(右边是黑棋的厚势,白棋征子不利,必将陷入苦战),不也扳而跳则黑棋挺头,白棋虽然出头畅快,但除了破去一些实空外对右边的黑棋并没有太大影响,如此虽不能说占得优势,但黑棋占据了棋局的主动权却是事实。

    当然,白棋很有可能在对方飞靠的时候会俗顶下去,然后扳在三路,如果黑棋示弱接回,白棋虎补之后棋型漂亮,极为满意。不过黑棋敢走飞靠想必就是存心挑战,肯定不会让白棋如愿,必将挑起激战,而战斗一旦打起,恐怕谁也不敢轻言胜算。事实上,之所以李宽莲在这里花了那么长时间就是在计算这个变化。

    只不过有的时候肯于投入未必就一定会有回报,现在这盘棋便可以做为一个例子,因为王子明的真正意图并不在那里,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在李宽莲和研究室的众人为下一颗棋子会放在哪里而搅尽脑汁的时候,王子明揭开了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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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七十五 致命一击)



    没有对侵入的白棋进行攻击,黑棋直接打入了右下拆三。

    怎么会是这里?包括李宽莲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不用多说,但凡学过围棋的人都知道立二拆三,立三拆四是布局的基本常识,其原因就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对手在这种棋型里的打入往往得不偿失,所以才会被认为是安定的棋型。

    白棋这里就是标准的立二拆三。

    “黑棋这是什么意思?”连经验最老道的华子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旁观者猜不到对局者的招法并不稀奇,但当走完之后以职业棋士之能居然猜不到对局者思路这可就不常见了。

    “会不会是试应手?”陈院长有些迟疑地说道。

    “不大象啊。白棋这里的空间并不大,黑棋打进去被盖住后局部无法做活,想扳出做战气又太紧,白棋只要利用上边二路爬的先生就可以快一气吃住,和里边的损失相比,黑棋在外边的借用根本不足为虑。”田永仁说道。

    “这里的变化很简单,以王子明的实力用不了十秒钟就能看清,他是位走棋很冷静的棋手,要是没看到些什么不大可能随便就走出损招的。”华子良说道。

    “那弃子呢?白棋盖的时候黑棋先挖,白棋只能在底下打吃,黑棋反打后再接上,这样就可以把挂角的一子分断,价值也是相当大呀。”李紫芸摆出个参考图问道。

    “这个变化黑棋倒也不是不能下,不过先送一子总是亏的,而且右下角三三现在还空着,白棋可以随时点进去转身,很容易就会落空的。当然,这个变化还是很有力的,只是现在外边的条件还不大成熟,立刻去走的话怕是于大局有损。”田永仁说道。

    “既然如此黑棋不会先暂时放着不动,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出动不就行啦。”听到田永仁没有完全否定自已的意见,小姑娘马上就兴奋起来了。

    “呵呵,话是这么说,但王子明要真这么想的话又何必非得现在打进去呢?反正无论何时打入白棋都不可能走二路托过,损失在先,没这个必要吧。”田永仁笑道。

    “这个不是那个不对,那您也得说说您的看法吧!”李紫芸一听还有后文嘴就撅了起来。

    “哈,这个我也猜不出来,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是想直接在这里出棋吧。”看着这个年纪比自已女儿还要小两岁的女孩子赌气似的样子,田永仁很有一种亲切感。

    白棋的应手果然是先在二路爬一手和黑棋扳头交换后在四路盖住,这是对付此型打入的基本方法,也是最有力的方法。

    按研究室众人的想法,黑棋应该就此脱先别处他行,或者如李紫芸所讲,先挖后再打出,但王子明的下一手却是毫不犹豫地直接扳出。

    “他疯了吗!?”李宽莲的心紧张地差点没跳出来。很显然,白棋的下一手棋是必断无疑,黑棋如从五路打吃弃去一子,则白棋就老老实实地粘上,黑棋所得和失去的不成比例。

    黑棋另一个变化则是从四路兜打,假若白棋胆小地从二路渡过被对方空提一子当然是吃了大亏,但白棋完全可以顽强的长出,等黑棋三路接时从五路切断和对方拼气,早在刚才爬二路的时候自已就已经算过了,白棋将快一气吃住对方。

    这个计算并不复杂,以李宽莲的实力可以说只要用眼一瞟就能得出结论,想必对面这个人也具备同样的能力吧?明知这么走不行还要强行走下去,如果不用中了邪来解释那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糟啦!王大哥中邪了吧!”不仅是李宽莲,拥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

    “唉,也许是想过了头吧。”田永仁叹息道。这里的损失相当大,至少有一手棋之多,在布局仅仅进行了二十几步就出此昏招,这盘棋怕是凶多吉少。

    “怎么办呀?”事已至此大家心中想问的只有一个问题。

    “也许只有从五路打吃弃掉一子,虽然损失巨大但好在局面宽广,以后还有追赶的机会。”陈院长轻轻摇着头说道。

    不过王子明好象就是有意要考验一下研究室里众人心脏的承受底线,四路兜打,黑棋要将损失进行到底。

    棋局至此时已是一本道,白棋不能让黑棋拔花,黑棋也不能丢掉三路一子,所以对杀已成定局。研究室内看清变化的很多棋手已经失望地不再摆棋,而是聚在一起谈论着明天的比赛,为数不多的几人则是如丧栲妣,面色阴沉地死死盯住闭路电视屏幕,不知道是不是在祈祷奇迹的降临。

    李宽莲则是兴奋地想要站起来跑两圈,胜利得来的太快了!由于对方的执著,这里黑棋的损失仅实地上的出入就超过了十八目,如果再算上厚薄和余味的话,说有三十多目也不为过。

    如此大的优势要是再拿不下来,自已还有脸在棋界立足吗?

    想到此时李宽莲不由得抬起头来观察起对方,他很想看看对方急火攻心,面若死灰的样子,也许那将让自已晚饭时可以多添两碗米饭吧。

    然而让李宽莲略感失望的是对方并没有如他希望的那些心慌意乱,依然是那幅雨打不动,风吹不摇,木雕石刻的样子,平淡的脸上既看不出心急也看不到慌乱。

    大概是在强装镇定吧?虽然是敌对身份,但对手的这份克制力还真是让人佩服。也许等会比赛结束之后自已应该客气两句,让那些中国人知道棋国棋手不仅是棋艺高超,而且每一位都是德艺双馨的谦谦君子。一时间,李宽莲沉浸在自已所幻想的美梦之中。

    然而只要是梦就会有清醒的时刻,不管那是让人留恋忘返的美梦,还是身心俱丧的噩梦,虽然同样的梦境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可能完全相反。

    轻轻地立下,王子明要和对方杀气。

    毫不犹豫地一路跳下,李宽莲已经算清楚了,这里的对杀白棋要快一气,哪怕黑棋在右边能够多扳一手,也不能改变必死的命运。对方不过是在利用现在的时间调整心情,或许走完了这个局部就该投子认输了吧。

    的确,黑棋本身只有三气,白棋右上有四气,下边的一扳看似可以多长一气,但白棋直接点在一路从后边收气,,黑棋四子棋筋仍然是无路可逃。

    难道黑棋真的就此不行了吗?

    没有向下扳去长那一口并无意义的气,也没有向二路冲直接收气,黑棋的落点是在上方白棋的一路靠入。

    “哇!妙手!黑棋出妙手啦!”数息之后,惊叹和欢呼之声在刚刚还是落针可闻的研究室内此起彼伏地响起。

    双方对杀之时,先紧外气再紧公气是收气常识,方才大家之所以认为对杀白棋将快一气的原因就在于黑棋在对方的包围之下只能从内向外地紧气,这当然是不行的,但黑棋的这一手棋直接靠在了白棋里边,看似和长气,紧气都没关系,然而认真一看之下才会发现,白棋要想贴住对收气,因为一子的存在黑棋一路挡下正好形成叫吃,白棋只能接上,如此等于自紧一气公气,黑棋只要再紧一气处是全死。

    直接紧气不行那先吃住这颗子做眼呢?棋语有云,有眼杀瞎,如果让白棋做出这只眼黑棋肯定就是无疾而终了,所以黑棋肯定会恰入破眼的,如此白棋便可以从后边追吃成为接不归,黑棋还是功亏一溃。

    只是此时在恰入破眼之前,黑棋下边先扳了一手,这一招李宽莲早有准备,按原计划从一路点入,只要黑棋粘上白棋再从外边挡住收气,对方就无计可施了。

    然而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王子明并没有老实地粘上,二路爬,这是最后一击!

    “完了,棋局已经结束了。”从大喜到大悲,李宽莲如身遭电击。

    这一爬是在意料之中,由于有右下星位黑棋一子的接应,白棋扳下去会被吃掉,但这两子并不是棋筋,除了让黑棋角上增加点实空以外并没其它用,白棋完全可以直接从二路断入把这两颗棋子放出,黑棋上边的损失绝不是这点毛毛细雨所能弥补。

    但是这时刚才王子明靠入一子的作用显现了出来:由于这一交换人为地使上方白棋一路子只有两气,黑棋只要弯三叫吃反而把对方点入二子吃了个接不归,有眼杀瞎,围棋是很公平游戏,棋盘上的规律对双方都同样有效。

    沧海苍田,也许只有这个词才能够形容现在的情况:只是在这个局部,双方光棋子的死活出入就达到了十三个之多,实地上的损失已经是无法接受了,但更糟糕的是这块棋被吃之后,右上黑棋已经成为铁板一块,原先浅削黑阵的一子现在身陷重围,四面楚歌,眼看就要被对方所鲸吞,急需处理,可左下角的几颗白子因让对方的棋筋活出而变得支离破碎,不马上走就要全军覆没。相隔万里的两处都是十万火急,两处也都是不能不顾,但此时白棋却已是顾头顾不了尾,顾上顾不了下。

    呆呆地坐在棋盘边足足有二十分钟,李宽莲是一动不动,棋局至此,该怎么办?

    顽抗下去等待机会吗?他是韩国业余棋手第一人,不是街边路旁靠赌棋为生的低俗棋客!反败为胜是不可能的,如此巨大的差距就算是棋神,棋圣来也无济于事,更何况那样的人物本来就是一种传说!棋手是有尊严的,顽强可以被称为美德,但明知已败却还在负隅顽抗便只能让人笑话为输不起。

    认输呢?眼下好象只能如此,只不过等会将如何去面对在研究室里为自已鼓气打劲的同伴,如何去面对对自已抱以重望,殷殷教导的团长呢?

    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可乐乎?

    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住了。

    “田老师,为什么李宽莲还不走棋?”孙敏奇怪地问道。

    “走棋?现在还有什么地方好走吗?黑棋确定的地已经有三十多目,右边的厚势最保守的估计价值也要在十目以上,更何况因两边都存在对方的弱棋,其价值更是难以估量。右下白棋自身很薄,黑角借攻击围出十来目棋应该不是难事。所以全盘黑棋的实地在五十目以上。反观白棋,左下星位可算作十目左右,左上星位小飞角还没定型,补一手算为十五六目,不补只能算成四五目,上方侵削的一子和右下这团白子都是处于被攻击的状态,属于负目。因此黑棋和白棋在实地上的差距至少有四十目以上,而且黑棋全盘厚实没有弱棋,这种情况下李宽莲要是有信心走下去那我可真得佩服韩国棋手在脸皮上的功夫了。”田永仁微笑着说道。

    “这么说他马上就要认输了吗?”孙敏高兴地问道。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职业棋手都会这么做的。至于他?呵呵,熬下去也是受罪。”虽然不是正面的应对,但田永仁这番话已经等于回答了孙敏的提问。

    “咦,田老师,好象有点不对哟?刚才我明明听到有人说这盘棋早早出了昏招是凶多吉少,现在这个人去哪儿了?该不是韩国研究室那边有人偷偷溜过来扰乱军心吧?”李紫芸闻言一脸严肃地四处张望地说道,好象真的是在找什么可疑人物。

    “你这个小妮子,哪壶不开偏提哪壶!”无奈地瞪了眼正装模作样的小姑娘,田永仁只能为自已刚刚的轻率断言担起了责任,当然,结果只换来了对方的一个鬼脸。

    “呵呵,小姑娘,别太得意喽,可不要手电筒只照别人。当时你的样子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就象是谁欠了你八百大洋似的。怎么,刚过了一会就笑得这么开心?”华子良笑着形容起李紫芸刚才的紧张表情,很长时间他的心情已经没这么好过了。

    尽管李宽莲万般不愿,但在经过了近半个小时的心理调整之后还是投棋认负,棋手的自尊终于让他选择了体面离场。这样,中韩业余棋手十番升降棋的第二局因李宽莲早早地在序盘掉进了王子明蓄谋已久的陷井而早早结束,时间仅仅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其中还包括最后半个小时的枯坐。

    二比零,中国棋手连战连胜,第一次,韩国的高手们有了要输掉这场事关重大比赛的不祥感觉。明天就是第三局了,这是番棋战的天王山,如果再不能止住王子明前进的步伐,那十番棋比赛将很可能就变成四番。

    李宽莲已经不能再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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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七十六 孤独的棋手)



    晚上的乌鹭社灯火通明,虽然已九点多钟但大厅内依然是人头攒动,极爱做秀的管平带着他的得为助手钱守仁站在大型挂盘之前手舞足蹈地讲解着今天比赛的棋局,说起来也不能不佩服他,不过三十来手棋的比赛他居然能不停口地讲了两个多小时,从盘内讲到盘外,从对局者的心态讲到研究室观战者的感情,从中国棋手这些年的沉寂到未来棋坛的发展动向,绘声绘色的语言外加丰富的肢体表现力让众多的棋迷如醉如痴。
    二楼同样也在进行着复盘,不过参与者只有四人,李家姐妹,孙敏,还有主持者王子明。
    “王大哥,你昨天说的最强手指的是打入拆三这手棋吗?”孙敏手中捧着记录本问道,这盘棋的手数在她所知正式比赛中是最短的,从头到尾只有四十步,虽然听几位高手讲了不少东西,但怎么也不可能比对局者的亲自讲解更加深刻。
    “不是,打入拆三之后白棋受损已成必然,白棋所能做的只能是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虽然我没有想到以李宽莲的实力会在这里一下崩溃,但这是在他低估了黑棋打入严厉程度的情况下。所谓的最强手是在双方都没有失误的前题下棋手所下出追求最高效率的一手,在这个意义上,这手棋只是在取得黑棋应有的权益。”王子明说道。
    “我知道了,最强手是拐头的一招,对不对?”李紫芸叫道。
    “呵呵,你还真挺聪明的呢。”王子明微微一笑,这盘棋和前天那盘棋的分歧点就这两步,不是打入当然就是拐头了。
    “那是。”李紫得意地摇了摇头,她才不在乎对方是不是话中有话,只要知道是在夸自已就够了。
    “既然黑棋打入这么严厉那白棋该怎么办?跳起来补吗?”李紫茵推了一下正得意洋洋的妹妹问道。
    “下法还是很多的,其实白棋脱先的镇头也是不错的一招,只是在黑棋打入后白棋的着法过强才导致崩溃。假如是忍耐一下从二路渡回,虽然感觉上委屈了点,但棋还很漫长。
    跳起来这步棋虽然可以暂时补住打入点,但和黑棋的小飞交换也让黑棋安了心,本身并不便宜。而且以后黑棋在四路点的时候白棋该怎么办?接上?打入点又成立了;三路爬过?头又软了。所以说这种先中后的棋能不走还是不要走的好。
    假如想补打入的话其实就简单地扳起就行了,黑棋势也要扳头,白棋便可以顺势长头把子力推向右下威胁黑角,这样也是一盘棋。”王子明说道。
    “可是上边黑棋补一手模样不是很大吗?”孙敏问道。
    “的确很大,但这是以右下角被攻击为代价取得的,局面还是大体均衡的。”王子明答到。
    “哈,怪不得田老师还有陈院长都说你的形势判断和大局观与众不同呢,原来果真如此。”联想起这两天几位职业高手的评述,孙敏不由得不暗自点头。
    “是呀,连华院长那个老头都一个劲地夸你呢!唉,要是我的棋也能得到那样的评价就好了。”李紫芸叹起气来。
    “放心吧,以你的聪明才智很快就能超过去的。是吧,王大哥。”孙敏给小姑娘打起气来。
    “想听实话还是谎话?”王子明微笑地问道。
    “费话,当然是实话啦。”李紫芸叫道。
    “呵呵,以你的棋才成为女子一流棋士不会太难,但要想成为职业一流棋士你却还缺乏一种东西。”
    “是什么?”一听此言,三个女孩子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是孤独感。”一字一顿,王子明面色凝重地说道。
    “怎么会是这个?!”分不清是惊讶还是失望的声音立刻在房间里响起。
    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子非鱼,安之鱼之乐乎?”,没有那样的人生经历,又怎么会理解那种道理呢?王子明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紧闭的两扇窗页,凉爽的空气立刻扑面而来。
    棋手孤独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要看是谁,要看是什么时候。棋手和集体项目如足,篮,排等等的选手是不同的,他所有的成绩和荣誉都建立在自已的努力之上。一位棋手或许会得到队友的支持,朋友的鼓励,但是,在棋盘面前坐下来下棋的却只能是他自己。在他的胜利和失败时,能与他分享快乐和悲伤的人是不多的。这是因为,你是在下棋的人,而你的感受和他们是不同的,
    棋手对胜利或失败的认识,和观棋的人是有不同层次的浅深的。围棋比赛,从竞技的角度来看,就像欧洲当年贵族中的决斗,永远是“单打独斗”的。
    在对局室中下棋的棋手,是和在观战室中讨论的人不一样的。他是一个思想的表演者,他既在和对手“手谈”,也在和外界交流思想。只是,在比赛中,这种交流总是单向的。他下出的每一步棋,就像向浩淼的太空发出的信号,一时是不能期望得到战友的回声。在比赛中,棋手是不会感到有观众存在的。而实际上,观众是一直存在的,而且,这些观众,总是站在他那一边。但是,很多正在对局室中下棋的人是感觉不到的。在这个时候,只有对手在“回答”他,正因为是对手,这样的回答,是一种来自敌方的进攻,是对自己的思想的挑战,这就更增加了孤独。这就使他们在赛后,总要找人倾诉。双方的复盘是一种,在赛后和对手讨论又是一种。但是,还有的棋手,喜欢在赛后独自一个人在室内回味自己的棋,这将会增加自己的孤独感。
    如果棋手的孤独可以比方的话,那么就像在一片大海之中,在波浪之上,有一首孤舟在行驶,他的船在激浪中或许被打坏了,他的帆或许被风刮歪破了,他在长时间的搏斗中很累了,很困乏,可能一倒下就会睡着,但是,他还在海上。虽然没有人能够向他伸出援手,但是他知道人们在等待着他靠岸。这样,船就还是在海上不断地航行
    这是由于围棋的竞技特点而产生的孤独,这种孤独,对于棋手来说,是外部世界的考验。但是,围棋既然是艺术,就有创造的因素在内。艺术的创造,是有个性特点的,围棋很复杂,任何人不能是对围棋有了充分的了解。围棋的棋手,在比赛中,在共识之外,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多一些。
    这样,另一种孤独,一种艺术创造的孤独就会进入到棋手的生活之中。这是由于,任何创造的东西,一开始,他是不会被别人理解的,他会忍受失败,一时会很难和人交流。
    唐朝诗人贾岛在尚未吟定“推敲”之间时,走在大街上,竟没注意到一支仪仗队迎面过来。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孤独虽然一时排斥了外部世界,但是终究是有人理解的,获得了交流之后,他们又回到现实的生活中去了,等待下一个孤独的境界的到来。
    但是,一些著名的艺术家,他的作品,是在他去世之后才获得高度评价的。他在艺术上过于地超前,人们也就很难理解他,而他们的艺术观点是不愿改变的,他们就必然会在自己的道路上独行。作为艺术家的成功,和作为一个生活着的人的失败,同时出现在他们身上。
    围棋的优点是,他的逻辑是可以探寻,它的孤独创造的结果,是可以检验的,这就是比赛。它不像绘画、音乐等纯艺术有着太多的想象的天地,太强调个性化了。不同的门派,会有不同的标准。如果某人的创造因为比赛的胜利而载入棋谱,在大家的研究之后,变成了人们共有的东西,被人们广泛地承认和运用,棋手就不会再在心灵孤独的境况之中。
    他获得了和外界的交流。
    不过,一个一直在追求围棋的个性艺术的棋手,必然要不断探索,他也要度过一段又一段的心灵孤独的时候。这种时候,是他在内心世界的主动的追求。孤独,在一个恰当的范围内,是很美的。在个性艺术中的孤独,对于创造者来说,都是快乐的。因为在创造者本身来说,不会感到自己是在孤独的境地之中,他相反会有创造的快感。在精神世界无边的空间中,他的思想获得了解放,他能够很自由的飞翔。他会有对某些发现的惊喜,也会有对思想的实现、个人能力的承认的自豪。这时,他已经完全从外部的世界中脱离,
    孤独有时是一种棋手的必需,这是棋手在创造的时候。有时,又是棋手必须及时摆脱的,这是指棋手在生活中。
    棋手的创造是很美的,但是,又是很艰巨的。这样,他们就主动去寻找志同道合的战友。这样,就能将孤独的创造,及时获得参照,又可以开拓视野,从别人那里获得灵感。
    当围棋一代大师出现的时候,他常常会有知音相伴。清朝的施襄夏和范西屏互为敌手,互相激励下出了《当湖十局》这样的传世的名局。吴清源在日本苦苦追求棋道的时候,和木谷实结成战友,开创了“新布局时代”。而木谷实在日本棋界的最大的功绩,是在他的学生中,出现了一个群体,一个由不同风格的超一流棋手组成的群体。这样,棋手在个性的创作之后,会走出孤独,在一种更生活化的环境中获得对自己的棋艺的肯定,他也能更直接地获得艺术上的交流。
    只是他王子明,他的知音又在哪里呢?
    同一时间的韩国代表团驻地最大的房间内,韩国代表团成员一个不少地都聚在这里,碍事的东西已被搬开,淡棕色的地毯中间只摆着一块棋盘,棋盘上摆着的正是今天比赛的棋谱,十多位韩国棋手则围着棋盘或坐或站,不时地出言发表着自已的看法。
    显然今天的打击对李宽莲的影响并不比昨天小,虽然人还是坐在中间强打精神做着检讨,但眼中的疲惫却是谁都可以感觉得出来。
    “可以肯定,这个王子明是一位对布局有着精深研究的棋手,其研究的深度已经不亚于职业高手,此处拆三的打入显是早有准备,假若事先没有看到那步靠的妙手,他是不可能这么去做的。我的失误就是没有正确发觉对方的战略意图,当黑棋打入的时候又过于心急,未经深算便要将对方全部吃掉,想一举取得胜势,结果反而因漏看了黑棋的妙手造成崩溃。这不是实力的问题,而是心态的问题,这里的变化并不太多,只要知道这里有棋,,那么看到这步妙手并非难事。所以,今天这次失败,不是对手下得太好,而是我下得太差。对不起,我辜负了大家的期望!”李宽莲深深地弯下腰,双手扶地,用最高的礼节来表达自已的愧疚之心。
    “宽莲君,请你不要过于自责。虽然这盘棋失败的最大原因是由于你的失误,但对手的狡猾也是不容小视,要知道在对局时,不仅是你,研究室内所有的人也没有注意到这一招。输了棋做检讨是应当的,但那是为了今后的胜利。所以,请你打起精神来,明天的战斗还在等着你呢!”金团长郑重地说道。今天比赛的结果已经向韩国棋院做过汇报了,电话那边顶头上司的严厉训斥差点没把他的耳朵吵聋,不过与训斥的内容相比,他倒更愿意自已是个聋子!具体的内容虽因说话过而快难以全部听清,但“民族罪人”,“国之耻辱”等等词句就足够让他无地容身了。只是这些话能和大家说吧?每个人的心理压力都已经很重了,首当其冲的李宽莲更是重矢之的,如果自已再施加压力,除了让他们的精神更加紧张以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是的,宽莲君,对手实力的强大远远超出了我们事先的预计,但以实力而言你并不在他之下,今天的失利只是偶然,只要你摆正位置,端正心态,发挥出正常应有的水平,必将能够击败对手获得胜利。”一位和李宽莲年纪相若的棋手也鼓动道。
    “万树君,谢谢您的鼓励,不过大家都是棋手,都明白决定一盘棋胜负结果的最重要因素就是棋手的实力。在座的都是相处五六天的朋友,不用担心会有消息外露,请您实话实说,这次比赛我还有可能获胜吗?”李宽莲抬起头认真地注视着对方,他现在需要的不是不是安慰,更不是喊口号,而是冷静客观的分析。
    “宽莲君,你是对自已的实力产生了怀疑吗?”没等朴万树做出表示,金团长立刻厉声喝问道,不能让李宽莲的信心产生动摇,要是他不行了,自已的仕途也就同样到了尽头。
    “团长,不是这样的。我对自已的实力一直充满着自信,但对手的实力非比寻常,如万树君所讲,我必需要摆正好自已的位置,端正心态,这样才能更好地发挥出自已的实力。因此,我想要听到大家的真心话,请团长让大家畅所欲言!”再一次伏地请求,李宽莲郑重地说道。
    “好吧,大家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出来吧。”认真思索了一会,金团长开口道,既然李宽莲已经提出了要求,如果自已武断地拒绝,很可能会让他的信心受到更大的伤害,而且他的理由很有道理,孙子兵法有云: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多听听别人的看法会有好处的。
    “谢谢团长!万树君,请您开始吧。”李宽莲用眼神请求道。
    “嗯,好吧,宽莲君,既然你想听真话,那就恕我无礼了。从这两天的比赛来看,你的计算力和战斗力同对手不相上下,官子虽然没有比较,不过那是你最强的部分,照理不会逊色于他。你和他最大的差距应该是在布局上面。第一局布局结束便已经落后,第二局则更早早中了圈套,布局刚刚开始就败局已定,虽然这中间有你的误算成份,但对方的巧妙构思也是不能容忽视。王子明的大局均衡感极为出色,局部计算非常精准,棋风灵活多变,而且擅长控制局面,和他对局一旦落后,便很难找到扳回的机会。”朴万树说到这里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李宽莲。
    “请继续说下去。”坚定地点了点头,李宽莲示意对方不要怕自已接受不了。
    “众所周知,咱们韩国棋手最强的地方是在中盘和官子,序盘相较于中,日两国高手要略逊一筹,你和王子明的比赛如果不能在布局时取得均势,那么棋局便凶多吉少。所以,当他执黑先行时,除非出了重大失误,否则你的机会不大。因此,你的黑布局成功与否是整盘棋的关键所在。
    你第一局选择的是变相中国流,当对方分投时用尖冲来挑战。我能够理解你因曾在这一招下吃过亏所以想在同样的地方报一箭之仇的心理,但这是对手最先发明的一招,也是研究非常深入的一招,在对方熟悉的地方和对方战斗在战略上是个错误。第二局的比赛也证实了这一点,如果你将分投改为挂角那就成了另外一盘棋,也就不会中了他的陷井。
    综上所述,我认为这次十番棋的比赛你想将对方降格不太可能。因此,如果你从下一盘棋开始改变心态,以平常心去对待这次比赛,那么和对方打成平手的机会还是很大。但如果还是抱着斗气之心,怕是后果难料。”朴万树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明白了。对明天的比赛您有什么建议吗?”轻轻点点头,李宽莲很清楚这是对方的肺腑之言。
    “明天是你的黑棋,我认为你应该试一试咱们自已研究出来的那步棋。”棋手聚在一起,最好的话题无疑就是围棋,韩国棋手又是最重集体研究,同吃同住的五六天里当然会有不少的成果。
    “您是指那招吗?嗯,那一招对方肯定没有见过,谢谢您的提醒,我会认真考虑的。”李宽莲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活力重新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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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七十七 境界)



    新的一局黑棋走的依然是星小目,但这一次小目的方向已经改变,李宽莲终于决定了变招。
    王子明还是用二连星对抗,以不变应万变。
    第五步黑挂左下角,白棋小飞,一切都很正常。
    “看来李宽莲要走小林流了。”研究室里的众人想到。
    下一步黑棋如占星位或四路大飞拆,这个套路便是当年曾雄霸日本第一棋战“棋圣战”八年之久的小林光一一度非常喜爱的布局,这一布局以速度快,地势兼顾,便于做战为主要特点,当年出道不久的小林光一就是凭借这一攻坚利器屡克强手,成功地济身于超一流棋手之列,虽然在棋风转变之后他很少再使用,但“小林流”这一布局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布局类型被记载在了各国围棋的教科书中。
    只不过李宽莲走这一手时早有想法,同样是拆回,但并非是大家所常见的占星位或是大飞,而是低位拆三,这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之外。
    “很怪呀,该不会是李宽莲手滑放错了位置吧?”在布局理论中很强调的一点就是三四路高低配置,现在黑棋下边三个子全在三路,安定性虽然好些,但以后向中腹的发展就是问题了。
    “应该不用,李宽莲是个性情中人,如果这是失误的话那在他脸上一定能瞧出来的。可是你看屏幕,他的表情很镇静,没有一点懊恼生气的意思,所以说这应该是有意为之。韩国棋手在布局阶段常有出乎常理之举,说不定这招低拆也是他们最新研究成果之一。”田永仁说道。
    “可这种棋型怎么看怎么不舒服,要是我绝对不会想走这儿的。”李紫芸也说道。
    “是呀,大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棋手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但韩国棋手的思维独树一帜,重力不重形,实战手极多,对局中稍有不慎便会中招,所以千万不要小瞧他们的棋,不然很可能会吃大亏。”田永仁说道。
    “那您说黑棋这么走的意图是什么呢?”孙敏问道。
    “现在还很难说,不过直觉上应该和右下角的变化有关。”田永仁答道。这是新手,事先没经过研究谁也不敢断言。
    略加思索,王子明大飞挂角,这是对付小林流布局最常见的一手,如今黑棋拆边一子的位置偏低,如果照正常的变化走下去白棋必定占优。当然,他也很清楚,李宽莲既然明知不利还敢走下去在这里就一定有什么想法,但就棋型而言,白棋没有害怕的理由。
    几乎是在王子明的手离开了棋盘的瞬间,李宽莲就将一颗棋子拍了下去,一间高夹,自信的表情连研究室里的人都有所感觉。
    这一招棋便是昨晚朴万树所说的一招,是他们在加入韩国代表团后在一次赛后复盘研讨时由一位年轻的棋手最先提出的,虽然在刚开始大家都不以为意,但在摆了几个参考图之后才突然发现,结合着右下角的夹击这一子威力居然出乎意料的大,这才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事后经过更深一步的研究,围绕这这奇怪的着手,大家设计了很多的作战套路,不少棋手已经在心里把这当做自已的杀手锏。
    只不过这一招棋研究的时间还短,韩国棋手除了内部训练并没有在实战中使用过,因此实战效果还不能肯定,但现在这局棋事关重大,事急马行田,情况已不充许他们再慢雕细琢下去了,因此,大家一致决定,要在今天的比赛中使出这招,一举取得局面的领先。
    “哦!我看出黑棋的意图了。照小林流布局的常见局面里,白棋的下一手棋应该是托角,黑棋扳后白棋断掉腾挪,通常黑棋会在两打之后接在上边吃住挂角白子,而白棋吃掉黑角形成转换,局部两分。但因为有拆三一子的存在,黑棋可以在被断掉时先从下边打吃将对方打重,然后在从上边打吃后再接上断开白子,白棋从左边挡下,这样角上就成了对杀。假若黑棋原先是拆在高位的话,角上的对杀白棋将快一气吃住对方。但现在黑子是在三路,所以黑棋先爬,待对方扳住的时候二路一夹,白棋无法分断对方,如此一来白角三子无疾而终,外边的数子又棋形滞重眼位不足,处于单方面被攻的局面,黑棋胜势。”李紫芸深思良久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
    “不错嘛,你的棋感相当好呀。”田永仁夸道。他也发现了黑棋的陷阱,但也不过是刚刚,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能这么快就发现对方十几招之后的圈套,不能不让他感到惊讶。
    “谢谢田老师的夸奖!”冲着周围的人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小姑娘得意地说道,她并不担心王子明会中圈套,既然连她都能看出黑棋的意图,棋感不知道比她强多少倍的王大哥又怎么可能上当?
    “呵呵,光看出意图还不够啊,还要找出对策才行呀,小姑娘可不要笑得太早哟。”华子良慈祥地笑着说道。
    “那还不简单,不托角不就完了。白棋向中腹一跳,黑角上准备再多的招也没用的啦!”
    李紫芸轻松地说道。
    “哦?这样呀?这倒也不失为一种简明的办法,但你不觉得这么走有些软弱吗?黑棋只要先在四路刺让白棋粘上,然后跳在二路守角兼搜根,一子数得,效率极高,而白棋三个子成了一根棍,虽然不能说白棋就不可以下,但棋形呆板却是个事实,早晚会成为负担的。”田永仁说道。
    “那先靠黑棋边上一子呢?这里走厚之后不就不用担心角上的分断了吗?”李紫芸又提出新的意见。
    “先不说黑棋会不会直接反击,就算白棋如愿在上边定了型之后对方不敢在角上分断,但黑棋大可以改为二路扳,这样黑棋上下两面得利,又争得先手他投,大可以满意。”田永仁冷静地说道。
    “这要不行我就不知道该走哪儿了,角上黑棋有三路子的支援做战极为有利,总不成明知是套还要往里钻吧?”李紫芸两个方案都被否决后也不那么自得了。
    “呵呵,以我多年下棋的直觉,你的王大哥肯定会在角上搞出什么名堂的。”田永仁笑道。
    “真的吗?”李紫芸睁着大眼睛认真地问道。而旁边的孙敏则是心中一沉,偷偷瞄了一眼小姑娘又低下了头,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果然,白棋在角上动手了,不过不是常见的托入三三,而是在主位碰了上去。
    “好棋!”田永仁赞道。
    “好棋?这一招在定式书里不是被判定为稍亏吗?”孙敏奇怪地问道.职业棋手向来是寸毫必争,不肯轻易吃亏,现在刚开局几手,谁好谁坏根本无从谈起,白棋并没有可以退让的资本,为什么这种连自己都知道吃亏变化像田永仁这样的高手会叫好呢?
    “呵呵,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照本宣科有时候可是会害死猫的。”田永仁笑道.知道的多并非个是好事,有的时候反而会成了禁锢思想空间的囚笼。
    “那您就说说是为什么嘛。”孙敏撒娇似地说道,她发现田永仁似乎很喜欢小辈们求着他时的样子,马上照方抓药给他灌上迷魂汤了。
    “我猜你看到的那些定式书在做出这个判断时所依据的棋形是黑棋长进三三,白棋跳四路,黑棋长头,白棋补冲断,然后黑棋三路跳出,的确,局部而言黑棋完整地占据了角地,实利极大,而白棋只是暂时整形,自身还未安定,所以说黑棋稍好。
    但在这一盘棋中要注意的是:黑棋刚才是低拆,如照此变化演变下去,黑棋下边整体被压在三路,子效极低。就整个右下角的变化来看,局部黑棋是以三打一,白棋吃点亏是理所应当的。现在虽然角上稍损,但因下边黑子效率降低,两相抵消。所以在这个角上白棋并未吃亏,而黑棋没有在子力占据绝对优势的地方得到便宜,在战略上就是失败。”果然,田永仁不再卖关子了。
    “那您的意思是黑棋在这里只有变招了?”李紫芸问道。
    “是的,正常走下去李宽莲肯定不干。否则的话当初他还不如拆在星位。”田永仁说道。
    李宽莲在对局室里也是一愣,他们在对这里做研究的时候都是从白棋扛三三开始的,王子明的这一变招当然让他吃了一惊。
    长进三三当然不会去考虑,以他的水平只需用眼一扫就知道那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外扳?不行。白棋反扳进三三的话.此时黑棋断打叫吃和正常定式相比等于自己打错了方向,那还不如原先的变化呢。
    向外长呢?也是不行,白棋同样是扳进三三,一下子就取得了根据地,黑棋失去了进攻目标。
    现在只剩下内扳了:白棋敢断,就还原到先扛三三定式之上了。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了;不断而长,则黑棋一顶一爬。白棋棋形很重,一时半会脱不开手,如此黑棋主动;外板,黑棋就从四路把对方打开分断,强攻之下必有所得。
    想定之后,李宽莲果断执内扳,虽然和预想的有所出入,但这里是黑棋子力集中的她方,只要挑起战斗就是胜利。
    “怎么办?”观战的众人开始了拆棋。
    摆出的几个变化都是黑棋占优。紧张的气氛开始在研究室里蔓延开来。
    “田老师,黑棋的反击很严厉,白棋不大好应付呀。”孙敏说道。
    “是的,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终究这里是黑棋的主战场,黑棋理当占优。只要不是亏得太大就没有关系。放心吧,王子明既然敢走这招想必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田水仁安慰道。
    中方研究室里是气氛紧张,一墙之隔的韩国研究室内却是热闹之极。
    “虽然王子明看出拆三的目的,也做出了相应改变,但宽莲君的反击极为有力,相信黑棋在这里一定能占据优势。”一位年轻的韩国棋手说道,这招拆三就是他最先发现的,虽然这一局中没有起到直接做用,但只要在右下角的折冲中黑棋占到了上风,那也等于说自己的发现是有用的。
    “对,果然如昨天咱们分析的一样,对付像王子明这样各方面实力都很强的棋手只有把他带进他所不知道的世界才可能取得机会。看来我们应该加紧对新手,新变化的研究,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能够击败对手!”金团长立刻抓紧时间做起了火线动员。
    “放心吧团长,为了韩国围棋的荣誉,我们会竭尽全力为宽莲君加油的。”韩国人特有的爱国热情立刻让他们热血***。
    只不过棋局的胜负不是靠谁的后援团嗓门大就能管用的,尽管研究室里韩国人的口号声让一楼的人也清晰可闻,但最终决定结果的还是坐在棋盘边上的两人。
    轻轻执退回,落子的手指稳定之极。
    “这是什么意思?”研究室里一片询问之声。
    “白棋走的太缓了吧?这么简单的空退回去对黑棋几乎没有压力,这不是等于停一手放着看对方怎么攻吗?”孙敏问道。
    “是的,我也是这么觉得,王大哥在这里也太老实了吧?”李紫芸也赞同道。
    “呵呵,这就是你们和王子明的差距所在了。的确,粗看白棋这手棋很缓,好像是自己把主动权交给对方似的,但你们仔细看看,当黑棋想要攻击的时候有攻击点吗?白棋这一退,在右下角立刻就产生了两个急所,一个是三三的断,一个是外边的扳头,这两处白棋必定能走到一外,首先补三三断点是不能考虑的,那样白棋只要从外边扳下,逼对方从二路爬回就可以了,黑棋棋子全在二路三路,根本不能接受。
    假如三路长头,外边的头是硬了,但白棋角上一断,黑棋两边的行棋都要受到牵制,从棋形上看,这已经是腾挪之形,白棋已轻很难被攻击了。”田永仁解释道。
    “这就是所谓的后中先吧?”段强也凑起了热闹。
    “没错,段老您说的对,这招棋以静待动,以逸待劳,可以说是意境深远,业余棋手能走出这么有味道的一手棋实在是让我惊讶!”田永仁由衷地说道。
    “为什么您这么说呢?难道业余棋手就很难走出这一步棋吗?”孙敏不解他问道。
    “是呀,业余棋手和职业棋手对棋形进行处理时才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职业棋手总喜欢保留味道,凡是有可能产生变化的地方不到必要的时候就不会去定型。而业余棋手则习惯于马上定型,有便宜先占了再说。像这样先退一步再视对方的动向而决定自己的策略,是境界相当之高的职业高手才能掌握的手法,现在居然在一位业余棋手身上出现,因此我才会这么感到惊讶。”田永仁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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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以棋会友 于 2014-1-6 12:36 编辑

寂寞高手(七十八 压制)



    李宽莲最终还是选择了三路挺头,接在三三虽然稳妥,但吃了子是肯定的,为什么这么多高手苦心研究数日的绝招在对方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戏,只是随手应来便轻松破解?

    难道他对这一招早有研究?不可能啊!这招棋是在本决中日韩三国业余对抗赛组团之后才由一位成员最先提出,据他所说在那之前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王子明信息再灵也不可能知道的。

    难道韩国棋手在布局理论上的修养真的比不上中国人和日本人?韩国棋手在做研究时住往过于重视怎样在局部走出最强手,因此在对局时经常是局部大得便宜全局却是最后,这是世界棋坛公认的事实,虽然这么些年经过韩棋国棋手努力研究有了很大进步,但几百年的旧有风格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看来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白棋果然立刻在三三断了上去,黑棋打吃,白棋立下,黑棋虎在二路,这几招法是命令式的,双方都没有变化的余地。

    “下一步怎么办?是不是挡在上边?和黑棋角上补棋交换过之后转而攻击上边黑子,白棋不错吧?”棋盘上多了几颗棋子之后视线一下子变得清晰了很多,孙敏也者出了白棋占据了棋局的主导权。

    “这也是一种选择,照这样走白棋的确不错,不过黑棋角上的实地不少,大体还是相当。我想王子明既然已经抓到了机会,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去的。”田永仁说道,这里边一定会有棋,职业棋手的直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对的。

    不出田永仁的意感之外,王子明的白棋拐在了二二。

    “咦?角上不是已经被吃住了吗?黑棋在二路先爬几手然后在下边飞起,白棋这手棋不是白白损进去了吗?”这么明显地变化连段强都看出来了。

    “呵呵。段老,清代棋圣施定庵在他的名著《凡遇要处总诀》中写到‘两番收腹成犹小,七子沿边活也输’,白棋角上一子是损进去了,可是你数数,黑棋在二路的棋子有几颗?六颗!仅凭这个白棋已经不亏了,更何况刚才高夹的那颗子被白棋顺势分开。完个失去了作用,同样也等于亏了一手棋,所以说这个交换白棋占了些便宜。当然,棋局还很漫长。这么走也不是说黑棋就不行了,那只是心情上的问题。双方形势其实还是很接近的。”陈院长说道。

    “不过到了现在除了爬黑棋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如果直接紧气扳角,白棋就有了扑在一一打劫的手段。初棋无劫,这颗定时炸弹一旦引爆白棋可是受不了的。”田永仁补充道。

    的确,黑棋此时也只能如此,尽管心有不甘。李宽莲也只有先在二路爬,他的想法就如陈院长所分析的那样,黑棋是吃了点亏,但程度上并不大,白棋还远远谈不上占优。为今之计就是紧紧咬住,等待对手松懈的一刻。

    只是他的想法虽好,王子明却并不像他想的那么听话:本来李宽莲以为黑棋的二路爬是绝对先手,如果白棋不退地就让自己在三路扳起。实地和厚薄上的差别是对方无法接受的,但王子明在围棋还未扳起的一瞬间转身在下边黑棋二子罩下,定睛一看,因为角上白棋地拐已经长了一气,这里一旦让白棋挡下和角上形成对杀,结果不可想象。

    无奈之下黑棋只有爬后在二路飞和左边黑子联络,白棋得到先手之后再从容地在右边退出,一路走来让李宽莲欲哭无泪。

    “好次序!太精妙了!黑棋中间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田永仁击掌叫好,王子明这连贯的几手棋让他这位职业棋手也是大长见识。

    “是呀,构思连贯,一气呵成,恐怕在靠角的时候就已轻算到这个变化了吧。”陈永仁也赞道。

    “应该是的,否则前边就不会在角上拐了。现在下边黑棋又被压扁,恐怕更没有在右边二路爬地心情了。”华子良也说道。

    的确,如果说刚才陈院长所描述的画面黑棋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终究黑棋能够飞起实地还是根大的,但现在下边被白棋先手压扁,中腹白棋还隐隐形成了势力,假如黑棋还是从二路爬,白棋顺势穿出后只是中间的实空就已轻不比黑棋吃角的小多少了,更何况现在布局伊始.外势作用正是最容易挥威力的时候,无论谁大概也不敢选择这么样的下法吧?

    “新手完全失败了。”韩国研究室里的气氛已轻降到了冰点,刚才还热血沸腾的众多韩国棋手现在则是一个个垂头丧气,虽然只是研究过王子明的两盘棋,其中一盘还只能算是刚开了个头,但他们对这位个子不高,相貌普通的男人已经有了很深的印象,他们很清楚,如界不能在序盘阶段取得均势,那么在中后盘就要面对对方抽丝剥茧般的盘剥,想要翻身,势比登天。

    “唉!这盘棋怕是不行了。”语气低沉地说道,事实摆在眼前,就算金团长再怎么的不愿意也不能不承认。

    “团长,请振做起来。您是我们的主心骨,要是您都失去了信心,那我们该怎么办?!”朴万树大声叫道,作为韩国代表团里年纪仅次于金团长的棋手,他在团里的位置几乎就是个不挂职的副团长,看到一向自信满满的团长现在一反常态地露出疲态立刻出言提醒。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抬起失神的双明看了看正在紧盯着自己的众多年青棋手,金团长想起了自己的责任。

    “团长,要不您先到外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换换心情?”朴万树见金团长精神还是很差便低声关心地说道。

    “不了,谢谢。宽莲君正在前边为了韩国国棋的荣誉拼命苦战,我虽然不能站在旁边为他出策献计,但要是连摇旗呐喊也做不到的说话那就连个韩国人也算不上了。”缓慢但坚定地摇了摇头,责任感让金团长重新振作了起来。

    思考半晌之后,李宽莲还是在角上补了一手,虽然这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但从实战心理上来说他实在是不愿意让对手处处顺心。

    围棋就是这样,有一利必有一弊,少爬了这几步中腹白棋厚实程度的确要差了很多,但二路的拐下却变得有了强烈的先手意味,如果黑棋胆敢不应,则白棋在角上两扑之后就成了一个劫,虽然只是个缓气劫,但于白却是完全无忧,一点成本都没有,黑棋根本打不起。

    利用这个先手,王子明在右边大幅开拆。这是尺寸适中的好手,远一路,间距显得有些太大,黑棋打入后不空易攻击;近一路,则对方很可能从角上逼过来,白子效率不高。现在这个点是不远不近,假如黑棋从角上大飞逼过来,白棋只要先手挡角之后再单关跳起,则这块棋棋形饱满,被隔断的那颗黑子近乎无疾而终,白棋的棋子效率太高,对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按受的。

    当然,黑棋先二路爬之后再飞角也是一法,但一来角上多补了一手,明摆着又亏了一点,二来对方拆边之子和大本营已经联络完整,黑棋飞角之招对白棋几无影响,白棋完全可以脱先另抢大场,如此黑棋的布局度太慢,全盘没有成大空的地方,以后想要找到桃起纠纷就难了。

    鸡肋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所以,尽管明知有些勉强,但李宽莲也不得不强行出动中间黑子,如果不能在这里走出来些东西,那么以后就只能任对方欺凌了。

    “黑棋出动这个子好吗?”段强开口问道。

    “当然是不好,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李宽莲现在一定很痛苦。他现在应该非常后悔用这个陷阱来对付王大哥了。大概偷鸡不成反失把米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李紫芸说道,在座的都是有相当水平的高手,就连段强的实力也在业余三段以上,现在就连他都看出来黑棋的动作有疑问,由此可见黑棋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

    “没错,白棋二路拐下之后的一路扳接是先手,黑棋角上必须收气吃,实空自损四目以上。如此巨大的损失没有哪位高手会不感到心疼的。只是如果现在不能把右上白子分断加以攻击,一旦让白棋得到机会加强此子,以王子明对棋局的控制能力,黑棋怕是想找投子认输的场合都不容易了。”陈院长说道。

    “不过韩国棋手在贴身战时的战斗力还是不容小觑的。他们轻常能在看似被动的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现在的情况也是这样,一旦这里让黑棋顺利逃脱那么白棋也将陷入两线做战的境地,棋势就不容易控制了。”田永仁冷静地提醒道。

    “放心吧田老师,王大哥在棋局占优时的行棋会让人想哭都没地方。”李紫芸信心十足地说道。

    李紫芸的自信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王子明先手在二路拐下断去了黑棋下边的后路,之后高高地在中腹镇头。棋谚有云:镇,头大。而合笼制虚,空攻为妙;尖,路小,以阻渡避坚,紧处方宜,白棋这一手一方面封住对方出头之路,另一方面加强了右下角的白棋,使得这块棋稳如泰山,月时照应着左方的白阵,中腹已经隐隐然有了大模样的意思。一石三鸟,果然是绝好的一点,白棋牢牢地把握住了作战的主动权。

    下边归路已断,中腹出头受阻,就地做活空间太小,为今之计只有在右上白棋孤子上做文章。

    尖冲。李宽莲打算借攻击这一子寻求步调,照常型白棋会四路挺头,如此黑棋也向中腹挺头,这样纠缠下去右下白棋厚势的作用将大大降低,至于上边,因白子已经走重,攻占虽然不易但自己受到强攻的可能性也不大。

    然而王子明的棋岂是常人所能预料,白棋抢光拆二挂角,这招棋再一次打破了李宽莲的如意算盘。

    “天才的想法,真是出人意料的好招!”田永仁赞道。

    “怎么个好法?让对方先手一压,这块黑棋不就没法攻了吗?”孙敏问道:虽然知道以自己的境界是看不懂王子明的下法道理,但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把疑问藏在心里的人。

    “这里的确是很难走,我刚才的思路也一直是围绕着怎么攻击中间的黑棋上面,如果照常型,白棋挺头,黑棋也顺势出头,因棋型已重,最后还是要落后手在这里补棋,否则再被对方小飞攻击白棋是受不了的。但中间黑棋出头以后下边原先很厚的白棋就显得有些薄弱了,很可能会被对方冲击,虽说白棋未必就怕,不过棋就复杂了。我刚才就是因为计算不清这外黑棋的手段才觉得难办的。现在白棋直挂挂角,轻松地将烦恼丢给了对方,看似被黑棋一压很不舒服,但扳退之后这里地白棋便完全安定,而黑棋因外围还存在断点,自顾倘且不暇,哪来功夫冲击对方?白棋也就没必要在下边的厚薄上花心思了。所以说这一招是攻彼顾我的好手,白棋不去紧逼,黑棋也就找不到反击的机会,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怪不得小紫芸说让王子明占了优势,对手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呢。不要说李宽莲,就是职业高段棋手碰到这种绵里藏针的攻击方法一样也是头痛。”田永仁说到最后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嘻嘻,那是当然,我说的还能有错!?”李紫芸听到田永仁的话心情更加好了。

    下边的的几步棋就简单多了,李宽莲没有选择的余地,在把对方压实之后不得不又加补一手:这里不把棋形下厚一旦让白棋得空断上去,这一块棋马上就要面临崩溃危险。

    而白棋得到先手之后不急于补强下边,而是光从四路高夹右上星位,待对方尖出头之时于下边拐头分开黑棋边角联络,最后再从右边二路潜入黑角,棋局至此,黑棋右边一块孤棋,上边的角地被白棋钻了进去,下边的黑棋也就二十目左右,而白棋已经接近二十目,并且由于黑棋的孤棋存在,无力强攻下方白棋,所以通盘厚实,并有极大的展潜力。毫无疑问,王子明的白棋已经大大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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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高手(七十九 机会)



    棋局至此,李宽莲已经没有了翻盘机会,遥遥领先的王子明把控制棋局的能力体现得淋漓尽致。
    小林光一全盛时期最让人称道的就是他将优势转换为胜势的能力,其基本思想是重视大场,走了一个大场子,接着瞄准下一个大场,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占领盘面上的好地方、大地方,这就是小林的棋风。就像将棋盘进行分区整理似的,十分精确。这是一种“只重视应该重视的东西”的感觉,重视应该重视的东西,所以,其他的一概不考虑,只要认为是没有什么意思的东西,都毫不顾忌地扔掉。许多人评论说,小林把没意思的都扔了,所以他的棋也没意思,确实,小林在某种意义上把他的围棋弄得没意思了,但是这正是小林棋力高的证明。
    一步一步整顿棋形,即所谓小林流的“定形下法”,也是以正确的分寸感为基础的。这是一种能够判断“这样走不坏,这样走稍好”的感觉。或许这种下法是以牺牲自己可能存在的各种手段为代价,但同时也消灭了对方的反抗机会。
    王子明保持优势的手法和小林光一如出一辙,那就是迅的定型。
    定型,也就是将变化走净。
    变化一旦走净,那么棋盘上需要考虑的地方也就变少,需要考虑的地方少了,出错的可能性也就小了,这就是所谓的棋盘变小。事实上自始至终,棋盘棋盘一直是十九乘十九的规格,既不会增加一路也不会减少一路。
    短短二十余手,王子明已经把该活的地儿活了,该围的地儿围了,黑棋想要兴风作浪却是无处力。
    不甘于束手就缚的李宽莲不顾对方森严的阵势强行撞入,想要做困兽之斗。但无理手就是无理手,虽然偶尔也能产生奇迹,但更多的时候还是只能落个杀身成仁的后果。
    现在的情形就是如此,面对李宽莲最后的搏命,王子明毫不慌张,先是在下边先手压缩黑空,然后从左上宽宽逼住,对打入之子是不攻。不守,不既,不离,完全采用的是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态度。
    这颗黑子的处境尴尬,跑?会象第一盘棋那样让白棋借着攻击将所有的隐患杜绝。不跑?就地作活,会让对方中腹自动连成一块,堤内损失堤外补。白棋丢去的实地在中腹又给补回去了。
    为争胜负,李宽莲只有把这颗子扔在这里暂时不管,闭起眼睛当成活棋来下,硬着头皮转而收起了大官子。
    见此情景王子明当然也就不再客气。再一次的当头镇住。
    同样是镇头,但内涵已大不相同,刚才的镇只不过是佯攻,目的是为了控制局势,现在的镇则是**裸吃棋。
    本来想做活都未必搞得出两只眼的黑棋现在又让对方先动手。其结果可想而知,李宽莲虽然东窜西撞竭尽腾挪做眼之能,但在王子明如重斧劈山般地攻势下哪里能找得到出路?
    十数招之后,长叹一声,李宽莲交棋认负,棋盘左侧七八枚黑棋子已是活着进去,死着出来了。
    “又是完败。”韩方研究室里的众人无力地坐在各自的椅子上相视无言,三连败在实力相当的对手当中虽然不是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三次都是从头至尾的完败便是不可思议了。如此结果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双方的实力并不是在一个等级上。
    “对不起,又让大家失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宽莲已经回到了研究室的屋内,而背后则是几位举着相机时刻准备着按快门的记者。
    “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明天还有比赛要进行的。”看到记者举起的镜头,金团长勉强打起了精神,虽然心中已是死灰一片,但输棋不输阵,最少也不能在这些无冕之王面前丢掉韩国人的气节。
    “李先生,您现在已经三连败了,假如明天再输一盘就要被降格,请问对明天的比您还有信心吗?”记者们心中想到的只有新闻,至于李宽莲心中是怎样的感受并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
    “李宽莲先生今天的比赛已经很累了,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尽快地休息。希望大家能够配合我们的工作。”金团长马上站到前边大声的说道,李宽莲再怎样地让他失望但终归是韩国棋手,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受到更大的打击。
    “李先生,在第一天的比赛前您说过,‘棋手的世界是实力的世界,我清楚自己的力量,最后的胜利必将属于我。’您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李先生,您说过王子明战胜你的机率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低些,现在王子明已经是三连胜,请问您对此有什么说法?”
    新闻记者们才不会在意金团长的阻拦,对他们来说,天大,地大,不如第一手的新闻最大,一支支的录音话筒探过金团长略显矮小的身躯直接伸向站在他后面的李宽莲。
    “团长,还是让我来回答吧,逃避是没有用处的。”李宽莲从金团长身后走了出来,他已经完全平静了。
    看了看李宽莲坚定的表情,意识到这时的劝说不会有任何做用,金团长只得侧身让出了正位。
    “各位记者先生们,女士们,我必须承认,王子明的实力远远出了我的预计,比赛的艰苦程度也是我原先所没有想到的。但比赛还没有结束,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便会全力争取。”李宽莲冷静地说道。
    “李先生,您刚才说王子明的实力远远出了您的预计,那么请问您现在对他的评价是怎样的?”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对棋局的掌控能力极为出色,在布局方面的研究也是我远不能及,对此我深表佩服。唯一遗憾的是在这几局棋中,由于在序盘阶段的早早失误,使得我不能不在中盘战斗中使出非常规招法,未能挥出自己的真正实力。”李宽莲缓缓说道。
    “您的意思是不是说如果你如果能和王子明在进入中盘时是均势,那么最后获胜的人将是您?”有一位头脑灵活的记者立刻问道。
    “是的。您说的很正确。”轻轻地点了下头,李宽莲郑重地说道。
    李宽莲在研究室里的言很快就传开了,对于这短短的几句话有很不同的看法,大多数人认为李宽莲自知不如对手,已经失去了求胜的信心,所谓“比赛还没有结束,只要有一线机会的,我便会去全力争取”只不过是比赛场上大多数失败者为保留最后颜面所惯用的语言而已。
    不过也有人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不服之意,什么进入中盘如果是均势,那么最后的获胜的人将是他,这不明摆着说王子明的中后盘实力比不上他的吗?他是不是觉得王子明除了而已以外就没什么了不起的吧?
    采访王子明是不会有任何答案的,那个人只会微微笑笑然后把嘴巴闭住,一语不,所以脑筋灵活的记者们立刻把主攻方向转向了他的代言人——京西围棋联盟的会长:管平。
    “管会长,请问您对李宽莲在赛后所做的言有什么看法?”
    “很显然,李先生可能因为今天的比赛过于激烈导致用脑过度,所以才会出这样有失偏颇的言论。
    作为棋手,我很了解李先生心中的想法,因为还没来得及展现自己的能力便被人打于马下,不服气是在所难免的。
    但同样,我也很清楚,在棋盘上,一位棋手能不能挥出他的才能是他自己的事,他的对手并没有支持他的义务。
    一局棋是由布局,中盘,官子所构成的一个整体,精彩的棋局是两位棋手思想交锋之下的结果,失去哪一个方面都不会成为名局。
    王子明序盘实力的强大毋庸置疑,这一点想必诸位从这几天的比赛当中都可以看到,李先生想必也不会否认。
    那么,在一对一的正式比赛中王子明为什么要故意舍弃所长而照顾对手?难道说要他将对手视为学生悉心教诲吗?恐怕就是他有这个心。李先生也不会接受这个情吧。
    我记得李先生在比赛的第一天曾经说过:‘棋手的世界是实力的世界’,这一句话我也很有同感,所以,如果李先生想要证明自己中后盘的实力强过他人的话,那么,就请在再加些努力,不要在序盘就倒在别人脚下。相信王子明也很想见识一下他的真实实力吧。”
    面对众多记者的话筒,管平侃侃而谈,神采飞扬之处到似取得三连胜的人便是他本人一样。
    不过管平说这番话的时候王子明并不在场,那时他正在和田永仁,陈院长,华院长,李家姐妹等人在对局室里进行复盘研究:不仅两位小姑娘,三位职业高手对这盘棋右下角的变化也是十分感兴趣。
    “王大哥,管平正在外边替你吹牛呢。”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屋里的讨论已经告一段落,孙敏开口说道。
    “哦,他是怎么吹的呢?”王子明问道。
    “还能怎么吹,不就是说你厉害,怎么一下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李宽莲打趴下了。”孙敏说道。
    “这个管平,还真是会找事。”王子明不满地说道,李宽莲实力远不及他当然是事实,但要说没费一点力气那就是胡说八道了。近职业七段的实力岂是泛泛,要知道全球在册的职业棋手到不了两千,七段以上的不过三百,要是把那些上了年纪已经是半隐半退棋手排除的话那这个数字还要进一步缩水,能够达到这种高度的棋手哪一个是会是好对付的?
    “这倒也不能全怪管平,要不是李宽莲说的那些话他也没机会说这些。”孙敏虽说也不大喜欢那种好大喜功的作风,但今天管平的言还是很让她开心的。
    “李宽莲说什么了?”李紫芸插口问道。
    “他就是说这几盘棋在序盘上不小心中了王大哥的圈套,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只要进入中盘,以他的实力一定能赢。”所谓人嘴两张皮,越说越出奇。不清楚孙敏的这几句话到底是第几版,但显然已经和李宽莲当时的言有了很大区别。
    “哈!这个韩国人,还讲不讲道理,什么叫不小心中了圈套!前两盘也就罢了,可今天这盘棋理他自己下的套,却没成想到没套着别人反而套着了自己,难道说只许他套别人就不许别人套他吗?这不是明摆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当他是谁呀!”李紫芸立刻叫上了。
    “好啦,小妹。你那么激动干嘛?他怎么认为是他自己的事,只要他赢不了王大哥就算吹破天来也没用。”李紫茵拉了一把妹妹劝道。
    “紫茵说得好,说一千道一万,棋手是靠成绩说话的。光是吹牛说大话,输了就怪东怨西只能让人笑话。”田永仁说道。
    “小王,你明天打算怎么做?”华子良微笑着问道,到他这个年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话没听过,李宽莲的话根本他就没放在心上。
    “既然他觉得输的不服气那就给他个机会好了。”王子明淡淡地一笑说道。
    “什么?!王大哥,您该不会是想故意放水吧!”几个年轻人听了不由得齐声叫了起来。
    “呵呵,怎么可能,或许我这个人很不在意输赢,但要让我故意做假是绝不可能的。”王子明答道。
    “那你怎么说要给他个机会?”孙敏不放心地问道。
    “给他个机会只是说给他个挥中盘力量的机会,又不是说要送一盘给他,我这个人还没大方到那种程度,这次比赛总费用就这么多,每多下一盘到时候我拿到的就少一点,你说是不是?”王子明开起了玩笑。
    “别开玩笑啦,说正经事呢!那你打算怎么给他机会?”李紫芸伸手拍了王子明一下说道,她对这个王大哥有事总不说明白很不满意。
    “很简单,明天我会尽量使用简单的布局,假如李宽莲不求变的话我也不会求变,这样到了中盘他应该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但如果他要求变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满足他的愿望了。”
    “王大哥,听说李宽莲的中盘战斗力很强的,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冒险?”孙敏有点担心地说道。
    “放心吧,他的拳头很硬,但我的拳头也不软。”王子明轻轻一笑,自信的表情让所有人地都有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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