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道策的棋
海上的风浪比离开东京的时候小了许多。当然,也许是因为坐的船更大了的缘故,所以没有感觉到那样的颠簸了吧。
木谷实站在船边,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东京码头。
“终于回东京了啊。”美春突然从木谷实身后窜出,将一件大衣披在了木谷实背上。她的手上还有一件大衣,似乎是准备自己披上的。
木谷实笑了笑:“其实不过是四个月而已,等同于是春秋季手和赛之间的间隙。只是因为这段时间过得不够安定,才会觉得时间长吧……”
美春点了点头:“不过既然回来了,大概就离彻底击败蒙面棋手不远了吧。”
“但愿如此……”木谷实低声说道。
美春突然笑着凑到了木谷实的耳边:“和这个相比,我觉得另一件事情更让人苦恼呢。”
“哦?”木谷实一愣。
美春指向船头的方向。
木谷实看过去——那是后藤俊介,此时也站在船侧。
在地狱谷温泉,山田正雄死后,原本由山田正雄带来的一千人士兵被后藤俊介收编,成为了保护吴清源和木谷实的卫队。有了这些士兵的帮助,后藤俊介的工作少了许多,他也终于可以偶尔休息一下了。
而有了这一千人的卫队,回东京的计划也就更加安全了。
只是,看惯了后藤俊介紧张的样子,偶然看见他放松可真不大习惯。
“后藤大佐能得以休息一下也不是坏事,你对此有什么可苦恼的呢?”木谷实问道。
美春有些气恼地拍了拍木谷实的头:“笨蛋,他哪里在休息啊……”
木谷实一愣,再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后藤俊介的眼睛并没有看向远远的海岸,而是看着另一个方向。顺着那个方向望过去,是独自一人站在船侧的吴清源。
“我看那个大佐是被军部给管出毛病了,明明可以休息了却还一直盯着吴君不放……”
美春小声牢骚着。
木谷实却笑了起来:“可这又有什么不对吗?后藤大佐是以保护吴君作为自己最大的任务在执行着呢……”
美春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是要保护谁,用得着一直远远盯着看吗?我觉得后藤大佐看吴君的眼神,越来越像父亲看儿子了……”
“哦?”木谷实细细寻思着,感到美春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只是,世界上哪有不敢跟儿子说话的父亲……”美春叹息着说道,“每次跟吴君说话,后藤大佐都冷冰冰的,真是让人着急——其实是想像父亲对儿子那样去照顾吴君的吧,可是又要藏在心里不说出来……”
木谷实点了点头:“毕竟是军人,不大懂得如何表达感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交给后藤大佐处理吧,你就不用替他们着急了……”
美春却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突然朝后藤俊介跑了过去。
“大佐!”美春对后藤俊介喊道。
后藤俊介的眼睛没有离开吴清源,只是机械地应答着美春的声音:“怎么?”
“海风有点大,木谷怕大家吹出病来,所以让我给吴君拿一件大衣过来。”美春说着将手上的大衣递给了后藤俊介,“我没见着吴君,您帮我给他吧。我再去给别人送大衣去啦!”
美春说完,飞一般地跑开了。后藤俊介正要指向吴清源,却已经被美春跑远了。
美春跑回了木谷实身边,拉着木谷实跑回了船舱里。
后藤俊介不知所措,手里拿着大衣犹豫着。不久,他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朝吴清源走了过去。
离开东京的时候,我曾经粗鲁地把吴清源击昏带走,木谷实被抓时我又说过不去营救,吴清源应该在心底是恨我的吧。我给他送大衣过去,他会要吗?
后藤俊介皱着眉头,机械地走着。
算了,只要把大衣放到吴清源面前,他自己自然知道穿上吧,我什么话也不用说。
打定了主意,后藤俊介加快了脚步。
到了吴清源身边,后藤俊介一言不发地一只手把大衣递到吴清源身前,眼睛却并不看着吴清源,而是装作不在意地看着正前方。
然而,过了很久也没见吴清源接过衣服。
果然,是我送来的东西他就不会要吧……
不过木谷实的想法有道理,如果在这里吹海风吹病了,会影响吴清源和蒙面棋手的战斗的。即使吴清源不愿意,我也得把这衣服给他披上。
后藤俊介心底一横,正打算粗鲁地将衣服套在吴清源身上时,却发现吴清源的手抓着衣服的一角,似乎正打算接过去一般——只是他的手停在了这里,头仰望着天,面色惊讶,一动也不动……
看来是正准备接过衣服的时候突然惊讶地发现了什么,愣在了原地!
后藤俊介陡然警觉起来,猛地抬头看去。
天上的云在变化!
“蒙面棋手!”后藤俊介轻声惊呼道。
“没错……”吴清源也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一定是他们……”
“这怎么可能!”安永一看着天上正在变幻的景象,惊恐地喊道,“混沌,梼杌,饕餮都已经战败,穷奇应当也已经不会再与我们为敌,那还能有谁?”
“难道是新的蒙面棋手?”小野田千代太郎喊道,“甚至是那个座主?”
本因坊的院子里,众人看着天空,议论纷纷,惊慌不已。
原本是为了准备击败蒙面棋手的庆祝会而聚集了这么多人,现在却没有一个人忙活,全都看向了天空。
本因坊内,秀格的房间里,桥本宇太郎,本因坊秀格,田中不二男,前田陈尔四个人围坐在一张临窗的棋座旁,静静等待着棋局的出现。
不论是谁在进行这场对局,都应当是值得当世棋手注意的……
而在另一个房间里,酒井义郎默默地看着天上正在形成的棋局,耳中全是院子里传来的嘈杂声。他却丝毫不紧张,甚至也许有些失落。
“如果你们知道你们现在的恐惧和惊慌有多么无知,也许你们会对自己现在的情绪感到惭愧……”酒井义郎喃喃地对自己说道,“蒙面棋手,你们对这些人下了多么可怕的诅咒啊……”
不久,人们突然爆发出了阵阵惊呼!
似乎是出现了什么惊人的事情。
桥本宇太郎等人急忙向天上看去,看到天空上那行字的一瞬间,众人也不禁大吃一惊!
迦密山顶,古堡外一片空旷的地方。
一阵雾气散开,穷奇静静地站在了山巅之上。
在那里有一张上等的棋座和两副棋子。一个人坐在棋座旁,微微闭着双目。
那是座主。
“原来座主已经在等我了。”穷奇微微笑了笑。
听到穷奇的声音,座主缓缓睁开了双眼。
“你到山脚下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等你了。”座主静静地说着,“我告诉两位侍童不要过来了,不会有人来干扰我们。”
穷奇微微一愣,沉默良久。
“座主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从你来到阴间,我就知道这一天会来……”
“即使如此,你仍然收留了我?”
“至少你的工作完成得很出色。”座主冷冷地说着,开始将棋座上的棋盒缓缓取下,“穷奇,若你真的能全力助我完成大业,我们本可以所向披靡……”
“可你知道我不会真的永远帮你……”穷奇笑着说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对我这样的怨灵来说,今天这一局是我命中注定的……”
座主默然不语,只是将盛黑子的棋盒放到了自己对面的座位上。
穷奇看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下来,变成了一副阴沉道让人恐惧的表情。
他静静地坐到了座主的身前。
“至少,不用与我赌命,难道不可以吗?”座主突然淡淡地说道。
穷奇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赌命棋,你与我,必须如此。”穷奇答道。
座主沉默了许久。
“既然如此,我接受你的挑战。黑子在你那边……”
穷奇看着座主放过来的黑子棋盒,心中只感到有些怪异的紧张。
“座主,你不想知道是什么让我决定今日与你一战的吗?”
“既然你真的要战,那么这些小事就无关紧要了。”座主淡淡地说道,“不如说些重要的事情吧——这局棋,你想受两子还是受先?”
穷奇沉默了。
若受两子,我尚可一搏。若受先,我必败无疑。应该要求受两子吗?
突然,穷奇感到一阵酸楚,随后不禁开始在心底责骂自己的懦弱。
到了这个时候,仍然不忘算计吗?若受两子,即使胜了,自己就能满足吗?
“受先。”穷奇缓缓说道。
一百年前,因为我的懦弱,没能阻止本因坊丈和。一百年后,即使明知胜算不高,我也要全力一击来争取阻止你,座主!
我要用让我不再遗恨的方式来阻止你!
“受先……”座主缓缓笑着品味道,“当世一行,你变了许多啊……”
穷奇不语。
“落子吧……”座主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你我一战,想必能让世人大开眼界。
执黑者,穷奇。
执白者,本因坊道策!
“果然如此……”前田陈尔看着天上的那两行字,低声说道。
道策,你竟甚至不愿隐藏自己的姓名,是想要以这种方式来震慑世人吗?
“前田君……”秀格问道,“你莫非知道些什么?”
前田陈尔点了点头:“以前只是一个猜想,但现在看来已经得到证实了——那些蒙面棋手的头领,就是号称日本史上最强棋手,名人中的王者本因坊道策……”
房间里的其他三人全都愣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原来一直与我们交战的,竟是历代日本棋手一直崇拜着的日本第一棋圣本因坊道策!
与修习了上百年棋道的本因坊道策交战,当世棋手能有几成胜算?
“不过,我原以为穷奇说他回迦密山去是指从此隐居起来,甚至直接回到阴间去……”前田陈尔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没想到,他的意思竟是去找座主决战……”
“不过,既然两人都是蒙面棋手,他们的决战有什么意义呢?”田中不二男不解地问道。
“只要出现在天上的对局,都是赌命的对局……”前田陈尔说道,“是穷奇亲口告诉我的……”
“而且以前田君所说的事情来推断,穷奇是真的不想与世人为敌了……”桥本宇太郎说道,“这个本因坊道策就是蒙面棋手的头领无疑,穷奇与自己的头领赌命决战,看来一切都很明确了……”
“穷奇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为我们博出一张座主的棋谱来……”前田陈尔低声叹息着说道。
黑子飞取右上角小目,白占左上角小目,黑再取右下小目,白棋立刻在右下小飞挂角。
古朴的招法,在一百多年前的日本棋界,这就是最正统的棋道。
双方都知晓这样的招法,对于对方可能施展的招法也都了如指掌。
这样的棋要如何来弈?
座主静静看着棋盘,等待着穷奇的下一招棋。
穷奇,这局面是你我都最熟悉的,你会如何出招?
你所知的所有招法我都了然于心,你如何与我争夺?
穷奇静静地思考着。
座主,你认为我会为难,对吗?
你错了。如今在你面前的对手,与以往任何时候的穷奇都不同了……
我不会对你心存一丝畏惧!
不久,穷奇挥动令旗,一支黑军直奔右下挂角的白军身下而去,如一柄长枪的利刃插入了敌军脚下,只待力有千钧的武士将敌人抛向空中。
很常见的下托定式。
原来如此,穷奇,你想与我斗一斗招法是吗?
座主微微一笑,随后立刻沉下了脸来——穷奇,你好大的胆子!
座主令旗一挥,白军毫不畏惧敌人的利刃,竟直直向着对方冲杀过去,转眼已至黑军眼前!
你我都无比熟悉的招法。既然如此,座主,我就按照您的意思继续下去吧……
黑军急退,挡住白军攻势。白军趁此机会再向前方布下一军,黑方毫不示弱,回身又向远方布下一军,将白兵退路彻底截断。白师急回,黑军毫不退让,用力将正要退回的白军后队抵住……
“大雪崩!”田中不二男惊呼道。
不错,现在右下角形成的局面,就是自古以来日本棋手闻之色变的大雪崩定式。这个定式变化繁多,招法复杂,是著名的难解定式……
“蒙面棋手在阴间棋界研究棋招上百年,他们对于大雪崩定式的研习恐怕在我们之上……”桥本宇太郎缓缓说着,“看来双方对于对方将会弈出的招法都很清楚,所以都在等待着对方的破绽吧……”
“只是,对于两位蒙面棋手而言,这样的双方都研究透彻的招法意义不大。”前田陈尔低声说道,“我想,这是穷奇要给我们看看,阴间棋手对于这个定式的研究到了怎样的程度……”
众人微微点头。
“你们快看!”田中不二男突然喊道,“看天上!”
众人看去,随即惊得目瞪口呆!
眨眼之间,天上的对局突然出现了令人惊异的局面。黑白双方各自落子如飞,似乎每一步棋都不需任何思索,仅此一手一般!
可是这每一手棋看上去又似乎精妙异常,博大精深,根本并不是一瞬间能够考虑得周全的!
众棋手惊异之余,细细看下去,却又大惊失色——虽然每一步都不加思索,但是确实每一手棋都毫无破绽,精彩绝伦啊!
这究竟是怎样的两位高手在对局,那样非同凡响的招法却如同司空见惯一样随手使出,就好像富可敌国的人将稀世珍宝当做破砖陋瓦而四处堆放一般!
穷奇,你果然对招法的研究十分透彻,到现在为止一步也没有应错。座主在心底叹道。
若早知如此,当年教授你这些招法的时候也许应该有所保留才好吧。只是若那样对你,就可惜了你的才华……
我们之间的胜负,无法通过招法来决出高下吧……
眼见大雪崩的定式即将完成,穷奇静静思索了起来。
他的黑子终于放下了速度,刚才那一阵如电光火石一般的交手一定已经让当世棋手惊叹不已了。
只是,这还不是座主的一切。这局棋里,你们还需要看到更多才行……
黑军看准机会,终于从已经蔓延至中腹的右下战场退出,突然遣出一军直取左下角目外。
下一场战斗,将在这里打响!
目外吗?
座主静静地取出一粒白子,落向左下小目。
既然你想开战,那么我就在这里迎战!
来了!穷奇几乎在座主落子的一瞬间就摸出了一粒黑子。
黑军趁白军立足未稳,立刻展开阵型,在白军头顶施展出大飞罩,将白军小目孤子罩在黑阵之下!
“大斜!”秀格紧紧皱起了眉头。
如果说大雪崩定式是古棋中著名的难解定式,那么大斜就是从古至今难解定式的巅峰!大斜定式变化之多,招法之巨,即使大雪崩定式也难以望其项背!
“穷奇是想用这种招法来限制道策吧……”桥本宇太郎说道,“毕竟,大斜定式是本因坊丈和所创,道策时代还没有这样的招法,用这种棋招也许道策就无法应对了……”
“不,桥本君,大斜定式最早其实是本因坊道策亲自创出的,丈和只不过是个偷学者而已……”前田陈尔静静地说道。
众人心惊!
穷奇,你竟敢用我所创的棋招来与我对抗吗?
座主的怒火渐渐浓烈了起来……
白军眼见上方被黑军布下的大飞罩,竟直直地冲杀过去!
黑白两军交兵一瞬,火星四射,天地色变。
只间双方在棋盘上如电闪雷鸣一般交手,黑子白子如无影之剑,刹那间便已兵刃相撞,惊叹中只见风卷黄沙!
双方每一招攻防都不留一丝破绽,每落一子都神乎其技,引得观战棋手惊呼不断!
“好厉害的招法……”桥本宇太郎感慨着,“双方下得精彩纷呈,简直难分高下。尽管半张棋盘已经黑白密布,局面上却保持着均衡,谁也不得便宜……”
“单论招法,当世棋手恐怕谁也不能与这些蒙面棋手相提并论……”前田陈尔也低声说道。
仅仅凭借招法,我与你旗鼓相当,你占不到半点便宜。穷奇静静在心底想着,座主,这些招法都是你教给我的……
然而,当穷奇落子的时候,座主却毫不慌张。
穷奇,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你的弱点就是太过依赖招法——你还记得吗?
座主冷冷地等待着穷奇落下这粒棋子,微微扬起了嘴角。
时机到了!
眼见大斜定式引发的战役已经进入到了关键时刻,黑白两军即将划分各自的势力之时,座主令旗一转,白军竟集体撤出了大斜战场,突然直奔左上,将左上的小目旁补上一军,缔成了互为犄角之势的无忧角!
“脱先了!”田中不二男惊呼道,“战事正酣之时,道策竟然脱先了!”
众人也心惊不已——局面正胶着之时,却全军退出主战场,这是何故?
穷奇也大吃一惊!
你教我的大斜定式里,没有这步脱先的下法啊!
何况,激战正酣时突然撤军,必定会遭致损失啊!
既然如此,座主,这一战我只好不客气了……
黑军不待白军做出反应,继续强攻大斜战场上的白军防线,竟将白军冲杀出了一个缺口来!
时机位置都正好,这是此时最强的攻击。桥本宇太郎默默在心底惊叹着,这个穷奇对于自己所施展的招法果然运用得收放自如,炉火纯青!
接下来,白军再回到这个战场中,就只能舍弃奔向中原的机会,勉强抵挡住黑军的这一招攻击了吧……
座主却毫不在意地笑着,又取出一粒白子。
上边开拆,大斜战场再次脱先!
穷奇心惊!座主竟在大斜战场上连续脱先两招!
为什么?这里如果脱先必定会亏损更多,为什么座主竟毫不在意?难道这不过是一种心理战?
座主,若你觉得这样就能扰乱我穷奇的心智,你也未免太过小看我了!
穷奇不理会白棋的脱先,再次指挥黑棋冲杀直下,瞬间便彻底突破白军防线冲杀进了白军曾一度千方百计设下重防的左下阵内!
杀得正起劲吧,穷奇……
杀得起劲就好!
座主静静地笑着,取出了下一粒白子——
右上,挂角!
大斜战场白军连续第三次脱先!
“连续三次!为什么?”田中不二男几乎喊了出来,“难道整个左下都不要了吗?”
“如果对手真的是本因坊道策,他一定在算计着什么……”桥本宇太郎静静地说道,“只是,道策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呢……”
穷奇也全然不解,道策的招法完全不在他的想象之内……
这时,天下只有两个人猜到了座主的想法,这两个人都在驶向东京的船上。
“即使脱先三手,但大斜下的白棋并不会死……”吴清源静静地说道。
“而且,让对方攻击三次所损失的,与抢占三次大场所得到的利益相比,并不值得在意……”木谷实也缓缓说着,“脱先三手之后,棋盘上的均势已经被打破了……”
“能在那样激烈的战斗中保持如此冷静,纵览全局找出这样的招法,胆量和棋力都异乎常人啊……”吴清源叹道,“若这个人是我们的对手,那就太恐怖了……”
穷奇,你的弱点就是太过依赖招法。棋盘上并不是完全依赖招法获胜的!座主在心底笑道。
这局棋,我已经赢定了!
至深夜,天空中的对局结束了。
穷奇执黑,八目负于本因坊道策。
就穷奇与座主对弈的战绩来看,八目告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成绩了——但是,输了就是输了……
尽管最后阶段穷奇拼命地反扑,但是座主的计算滴水不漏,即使穷奇也毫无办法。
终于结束了吗?穷奇笑着,慢慢回味着棋盘上的每一步棋。
“穷奇,你把命输给我了……”座主低声说着,“你该知道,怨灵输掉了命会如何吧……”
穷奇大笑了起来:“魂飞魄散而已。世间再无林元美,对于世间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
座主微微皱眉:“你竟没有一丝悔恨?”
“何必悔恨?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穷奇笑道,“座主,你大概一生都没有下过必败的对局吧,你能体会这种明知自己会败而与人对弈的感觉吗?”
“我的棋道,是追求胜的棋道。追求败,根本不能称之为棋道!”
穷奇哈哈大笑:“座主,你高高在上,几乎无人可以冒犯,自然不知道如何去品味败局。在你眼中,也许小岸壮二,本因坊秀荣和我都是无法理解的吧,为什么明明失去了一切却还如此高兴。我想,你永远也想象不出这种败的幸福了。你真该来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必败的棋道,有时也让人心旷神怡啊……”
穷奇的笑声久久不散,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渐渐化作了虚无。那笑声在空中不知回荡了多久才终于消失了。
必败的棋道吗?
座主冷冷地笑着。
什么必败的棋道,那不过是你出卖我的借口。这局棋与我赌命,为了不就是让天下人看看我的招法吗?可你以为给他们我的棋谱,他们就能找出我的破绽吗?
你胜不了我,穷奇,终你一生都没能击败我一次。你做不到,当世也绝不会有人做得到!
“座主……”两位侍童静静地出现在了座主身后,“您有什么吩咐吗?”
“准备一下,马上去东京……”座主冷冷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