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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林符卿力战江南群雄 过百龄受封倚盖宗师
上回说到,京师派灭亡,江南豪杰终于开始杀入京城。只见京师之内,各路豪强并立,一时间竟热闹非凡。而正与林符卿争霸的过百龄,在这时结识了雍皞如和苏之轼两位新安高手,在二人启发之下开始注意到了几千年来一直不受重视的倚盖起手式。彼时也许无人能想到,中国古棋几千年来的面貌,将从那一刻开始出现惊人的变化……
当然,过百龄最终能否凭借对倚盖定式的改变中国古棋的面貌,并不仅仅取决于他自己而已……
“那林符卿无休无止地向过百龄挑战,过百龄光是应战怕就已经疲于应付了,再想有精力研究倚盖起手,只怕不易啊……”许敬仲低声说道。
苏之轼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脸看向屋内的其他几个人。
屋内除了他们二人,还有郑野雪、汪幼清、雍皞如三人。这几人自从当年南京会战之后,早已互相英雄惜英雄,各自视为知己了。
“过兄弟现在所做的事情,将会是载入棋界历史的大事。”苏之轼静静说道,“林符卿没完没了的挑战,在我看来多少有违棋者道义,与街头无赖无异。我想替过兄弟出把力,因此请大家同来,有一事相求。”
众人皆屏息凝神,等着苏之轼接着说下去。
只见苏之轼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望诸位代过兄弟出战,拖住林符卿!”
与林符卿开战?
苏之轼心里知道,那林符卿擅名京师多年,无数江南好汉都败在了他的手上。眼前这几位高手都是声名远布之人,一旦与林符卿交战,那就是用自己多年的名声作为赌注了。要他们为了别人而与林符卿开战,苏之轼自己也觉得这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但苏之轼心里清楚,自己的棋路早已被林符卿看穿,多年前败给林符卿的阴影甚至至今也没有消散。即使他能忍着对林符卿那霸气棋路的恐惧再次上阵,只怕也撑不了多少日子。因此,只有寄望于当年南京会战的诸位豪杰出手相助了。
苏之轼话音刚落,只见那郑头陀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呢,原来就是与那林符卿交手而已。就算老兄你不说,我也打算去会会那林老儿的。”
郑野雪一呼,那新安双侠汪幼清,雍皞如又岂肯落后,立刻拱手齐声道:“愿听苏兄差遣,我二人随时可与那林符卿大战!”
众人话都说出口了,那与苏之轼号称敌手的许敬仲更不可示弱,于是抱拳道:“总听苏兄说那林符卿如何如何厉害,我却偏不服,早就想去会一会那林符卿了。今日既然有这机会,我许敬仲愿为先锋,先杀了那林符卿威风再说!”
眼见众人无一退让,苏之轼心中高兴,急忙向众人拜谢。
郑野雪见了,笑道:“有我等江南顶尖高手参战,只怕那林符卿撑不得几个来回吧……”
众人都笑,却唯独苏之轼愁眉不展。
林符卿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就能对付的,要想拖住他,只怕单凭在场这几人还不够啊……
几日后,林符卿又如约来到过百龄所居的公卿府上。与那过百龄交战已经不止几十场了,胜负一直差距不大。挑战过百龄,已经几乎成了林符卿这两年最核心的工作任务了。但今天,来到公卿府上时,林符卿却没有看到过百龄,而是看到了几张生面孔。在这几张生面孔中,他辨认出了一个人——苏之轼。
“林先生,多年未见,可还记得在下吗?”苏之轼笑着拱手道。
林符卿冷笑一声:“手下败将,怎不记得?”
苏之轼心中不快,脸上却不露出来,只是道:“江南棋手入京城,以往总能看到林先生前来打压。怎么这段日子,林先生不抛头露面了?莫非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
“你们这些小杂鱼,我哪有心思一个个打发?如今在我看来,只有一个人称得上是我敌手。你们只管闹腾吧,我懒得与你们费尽。”
“话可不是这么说……”苏之轼诡异地笑道,“您不找我们,我们可个个都想与您较量一番呢。林先生,可有兴致啊?”
林符卿不屑道:“我只想与过百龄交手,你们还是早早离开京城吧,免得我回手再杀得你们身败名裂。”
林符卿话音刚落,苏之轼还没反应,却早惹恼了旁边的一个头陀。
“林符卿,我看你是怕了!”郑野雪拍案而起,高声喝道。
林符卿冷笑,道:“你们这帮虾兵蟹将,只怕无一人是我对手。竟喊着要与我交手,真是自取其辱!我要放你们生路,你们还不谢我吗?”
“胜负如何,下过才知道。”许敬仲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林先生,在下许敬仲,今日愿代过百龄与你杀上一局。”
林符卿正待要推,却被那公卿抢上一步,道:“林先生休怪,今日过先生身体不适,在府中休养。这也本是无奈的事情,林先生不要介意,就与这江南名手许敬仲先生对上一局吧,也不算白来一趟。”
公卿也站在苏之轼那边,林符卿估计也熬不过众人,便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恶狠狠地说道:“等会输惨了,可别哭鼻子!”
且说林符卿坐到了棋座一旁,只静待今日敌手。那边郑野雪、汪幼清、雍皞如偏偏都不是善善之辈,<点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岂忍得下这口气,纷纷起身要来杀林符卿的威风。不想刚站起身来,苏之轼身边许敬仲突然走出,拦住众人,笑道:“三位高手,稍安勿躁。三位都是当年南京会战风光一时的豪杰,名声早已响彻天下。偏偏许敬仲当年没有参加南京会战,名声不扬。今日得此打破林符卿之良机,不知各位愿不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我,好叫我也尝尝这名扬四海的味道?”
三人闻言,各自大笑,也不争夺,便由许敬仲去做了先锋。许敬仲坐到林符卿身前,笑着向前拱手,道:“林先生,请了。”
林符卿,就让我亲自来看看你急竟有几分本事,能让苏之轼都对你无可奈何。
林符卿也不答话,只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口气,便取出棋子与许敬仲猜先。
且看这局棋,林符卿猜得白棋先行,便不由分说,只管遣出大将向右上黑阵杀去。许敬仲心中底气十足,也不应对这林符卿攻势,而是若无其事地遣出自己家黑将,向右下白阵杀去。这一招,第一是告诉林符卿我不怕你打,第二是要观棋者知道我要打林符卿,第三是要在盘上多开战场,让那林符卿无处可逃。林符卿心知,我的挂角他不应,反过来挂我的角,这种下法与其说是战术,不如说是气势的较量,谁先应对方的招,谁在气势上就先输一步。林符卿一身霸气,岂能在气势上先让半分?只见林符卿也不应许敬仲的招,又遣一支白军打向左下白阵而去——我再挂角!许敬仲见了,知道这是林符卿要跟自己比拼气势,他怎能容忍?黑军攻向右下白阵的大将一声令下,右下一员偏将便向中原跳出一步,展开阵势,看你林符卿应还是不应!只见这许敬仲摆出一副管你几路出击,我就先打你右下主营的架势,林符卿知道这许敬仲乃是个不要命的,不可小看,于是便急忙将右下主阵展开,免得先遭重击。双方虚应几手,许敬仲气势上稍胜一筹,便有些志得意满,竟又脱离右下战场,攻白军左上军阵而去!
寥寥数手,只见许敬仲四处挑衅,好生嚣张。盘上只见到处都开了战场,各地都有硝烟,一场乱战将在所难免。林符卿见许敬仲趾高气扬,心底暗笑,决心教训教训这晚辈。只见林符卿也懒得再去一一应对许敬仲挑衅了,只喊出一员大将,让他策马急出,攻向左下黑军主营身后——林符卿要夹击左下军阵,把这里变成主战场!
许敬仲不知林符卿厉害,哈哈大笑,只管调动主营将士,左右冲杀,要把林符卿围困大军杀个尸横遍野。只见许敬仲运起全身力气,朝林符卿两路大军劈砍过去,那招法力道十足,真正惊天动地,叫棋盘外观战高手忍不住心底惊叹——这许敬仲虽偏安于徽州城,不争天下,名声不响,但棋力却着实不弱,看那招法也真是力道惊人,竟在林符卿夹击之下战得如此勇猛!
林符卿见敌将勇猛,心中战意冲入脑门,猛然间热血沸腾起来,竟也舞着大刀,迎着许敬仲兵刃砍去。一声鸣响,两军竟同时被对方砍断,变成了四军会战。许敬仲大惊,暗叹林符卿力量果然如传言那般惊人,一交兵竟能不落下风。许敬仲见右边林符卿大军骁勇,杀不出胜负来,竟使着还未谋得活路的主营大军,又挥刀向左边林符卿军阵砍杀过去!众人被许敬仲气势震慑,只道许敬仲必是心中已有胜算,此刻要决一胜负了。但苏之轼却知晓,许敬仲其实是太轻敌了。
林符卿的力量天下无双,自己大军还未活净就要与他决死战,几乎是必死无疑!许敬仲敢断,胆量虽惊人,但其实不过是初生牛犊不知猛虎厉害罢了。
许敬仲如此心态,这一战必无胜算。
果然,双方在左边交兵数合,许敬仲虽心底信心十足,却没想到林符卿杀得好生勇猛,竟又断了自己兵刃,还将那兵刃吞入肚中去了!林符卿只觉这几招应得毫不费力,许敬仲棋力不过平平,竟敢看不起我林善割,送来兵刃让我吞吃,我岂能客气?
只见这一阵杀完,许敬仲知道自己主营大军已难有活路,左右都杀不出重围,只得突然转向,要向右压制林符卿大军,哪怕弃掉左下主阵全营将士,也要争夺中原之战的主动权,以争取反败为胜的时机。林符卿又暗笑许敬仲太过天真,于是放着还未全军战死的敌军左下主营不顾,又以一支孤军出兵中原,拦住许敬仲大军去路。这一招,便是告诉许敬仲,你左下大阵早已在我肚中,我只要想吃,随时能吃个精光——这一战,你已经大败了!
许敬仲不服,执意要在下边用兵,左右夹击想吃掉林符卿右下的主营挽回损失,却岂料林符卿弈得精妙异常,上面切断,下边紧气,竟又把许敬仲那好不容易借力发展出来的黑军给团团围困,最终被林符卿的白队死死卡住,动弹不得,沦落到了“先手双活”的凄惨境地——自己先动手,才能保证双活,谁也动弹不得;要是被林符卿先动手,那就一个子都不剩,尽数归了林符卿了!
可怜许敬仲这一战杀得虽气势汹汹,可先是左下主营尽数被歼,后是下边大军惨遭围困,一百多合杀下来已经尸横遍野,丢盔弃甲,血流成河。林符卿在下边大胜许敬仲,竟还抽出手来,又攻向了右上黑主营。林符卿现在正享受着热血上涌的快感,刚才还敢向他挑衅的许敬仲此刻早已经面无人色,勉强应对几手之后,口中几乎忍不住要吐出血来。可怜许敬仲擅名徽州多年,如今上京第一战,就因为贸然出击被林符卿杀得如此凄惨,这一战败得毫无脾气,全然无招架之力。
众人见许敬仲竟都败得这么凄惨,乃大惊失色,双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那林符卿弈罢,哈哈大笑,看着众人高声喝道:“你们不过就是这些下等货色,哪有资格做我林符卿对手?快去把过百龄找出来,几天后我再来,你们就别上来送死了!”
说罢,林符卿狂妄地笑着,独自走出了公卿府。众人看着盘上那惨死一片的黑子,都默然良久。
林符卿原来是一个这么可怕的对手,其力量甚至远远在传闻之上。若他如此强大,我们几人又能拖得了他多少日子呢?
众人的心里,只感到一阵冰凉……
几日后,还是这位公卿府上,林符卿又上门搦战,却仍不见过百龄露面。只见公卿府上,又是苏之轼那几个人等着。许敬仲说昨天败得不服,今日要再决胜负。林符卿见过百龄不出面,这些小喽啰又纠缠不休,简直怒不可遏。
“好,既然你要自取其辱,我今天就杀得你片甲不留!”
盘上,许敬仲畏惧林符卿神力,昨日弈得张狂,今日却弈得小心翼翼,不敢妄动半步,却反而因为太过紧张而漏洞百出,被林符卿抓住机会四处杀伐。战到终局,只见许敬仲右上主营惨遭屠灭,右边大军尽数被俘,处处都是残兵败将,又是一场大败。
许敬仲在徽州也是一方豪杰,苏之轼回了徽州之后更是与许敬仲互称敌手。想不到许敬仲在林符卿手下竟如此不堪一击,连连大军遭屠,两场都是惨败。众江南高手见了,无不惊骇。
又过了几日,林符卿再来搦战,这边雍皞如替下许敬仲,接上战阵。却说这雍皞如,当年南京会战时就已是江南高手,又兼这几年潜心研习布局战法,如今除了那官子神功外,又修得了昔日所见范君甫的盘上仙术。此时的雍皞如,行棋变幻莫测,奇正相辅,再加上收官滴水不漏,堪称已有天下国手之力了。林符卿与雍皞如交战,一经交手便只觉这雍皞如行军布阵颇有本领,与那许敬仲大不相同,纵使想打一时也难以找到薄弱处下手。雍皞如知道林符卿局部作战力量惊人,因此有意将战局导向全局。战场大了,林符卿就是力量再强,雍皞如也能有腾挪的空间,不至于被成片杀败。林符卿满盘找地方发力,却总是如同打到了棉花上一般,迟迟使不出力气来,好生懊恼。杀了许久,只见双方竟平分秋色。到了收官,雍皞如施展官子神功,竟从林符卿手中夺来了优势,最终稳稳小胜了!
林符卿被雍皞如挡下一阵,心中不服,便约好了几日后再战。江南高手这边自然满心愿意,便答应了下来。
当天夜里,众人再聚在一起琢磨今日雍皞如与林符卿的对局,却只觉危机四伏,好生惊险。雍皞如低声叹道:“林符卿确实力量惊人,今日我能小胜,多少有些运气。几日后再战,只怕我也难以再应付下去了……”
众人看着棋局,暗暗点头。毕竟,林符卿不了解雍皞如的棋风,今日吃了这个亏,几日后再战必定不会再犯这个错误。
正当众人烦恼时,雍皞如突然说道:“这以变幻弃取克制大力攻杀的战法,我掌握得还不纯熟,因此难以对林符卿全力施展。但我知道一个人,对于这种招法极其熟悉,若他能来京城,我们便必定能抵挡住林符卿了!”
雍皞如话音刚落,汪幼清、郑野雪便齐声喊道:“范君甫!”
大约一个月之后,一辆从吴兴来的马车到了京城……
“这位,莫非就是传闻中的范君甫先生?”苏之轼看着眼前这如有仙风般的奇人,低声问道。
眼前这位中年棋手,身材瘦削,衣袍宽大,风盈袖间竟隐隐有些神仙气息。再看那面相,慈眉善目,好生清秀,真如神仙下凡一般。
“在下正是吴兴范君甫。”那棋手一拱手,袖随风摆,竟如有云霞腾出似的。
苏之轼和许敬仲暗暗称奇,赞这范君甫好一番脱俗气质。
“范兄,好久不见。”雍皞如向范君甫行礼道,“闲话我们稍后再叙,请范兄特来京城,乃是我等有要紧事要求范兄……”
范君甫不待雍皞如说完,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想请我与京城魔王林符卿周旋?”
来意既明,众人也便不再多做掩饰,只拜道:“请范兄无论如何出手相助。”
范君甫笑着,轻声说道:“与林符卿交战倒无所谓,只是我十分好奇,究竟有什么缘故,能让各位江南顶尖高手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也要与林符卿缠斗下去?”
苏之轼低声答道:“想必范先生已经知道无锡过百龄这个名字了吧。”
“听闻是千年奇才,现居京城,已与林符卿争霸多时。”
“过百龄正在做一件事,将有可能彻底改变整个中华棋界面貌……”
范君甫听完,微微挑起眉毛,轻声笑道:“有这等事?愿闻其详。”
苏之轼也诡异地笑道:“与其听我们说,不如请范兄亲自去看看吧……”
范君甫随着众人,拜访过百龄而去。与过百龄相见,众人说明来意,只要过百龄关起门来与范君甫过上几招即可。过百龄自不推辞,于是便与那范君甫进了屋内,关上屋门。门外众人,只听得门内轻轻传出落子声,也不知这过招过得如何,能否打动那范君甫。
不到一个时辰,范君甫独自推门走了出来。众人急忙围上去,却只见范君甫的脸上还挂着惊讶的表情,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苏先生……”范君甫呆呆地问道,“林符卿下次来是什么时候?”
“就在明日……”
“好。”范君甫答道,“我去拖住林符卿,不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打扰过百龄!”
且说在范君甫赶往京城的这一个月间,林符卿果然很快便击破了雍皞如,让那雍皞如几乎难有招架之力。而后郑野雪、汪幼清、苏之轼等人轮番上阵,却都抵挡不了那林符卿的怪力。眼看林符卿就要突破了江南数位高手的防线,杀向正研究倚盖的过百龄了。
就在这时,如天降救兵一般,范君甫到了京城。
那一日,京城公卿府上,林符卿再来搦战,却见众人中多了一张新面孔。
“今日何人与我开战?”林符卿不屑地向众人问道。
只见众人中,那面生的缓缓站了出来,道:“林先生,久仰大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林符卿看那面生的,仙风道骨一般,看上去竟让人不敢冒犯!林符卿这辈子见过的棋手多了,却从未见过如此气势的人物。
“报上你的名号来!”林符卿喝道。
“在下吴兴范君甫,特来京师会一会传闻中的京师魔王林符卿先生的。”
林符卿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心中暗道,又是一个前来送死的。
二人也不多言,棋座边上坐下,各自拱手,猜过先后。林符卿猜得执白先行,心中暗喜。这段时间林符卿与江南众高手对局,执白先行几乎未有败局。他心底暗暗算计着,今日非大屠这范君甫一阵不可。
战事一开,只见林符卿突入左边,便布下阵势来。范君甫不敢怠慢,静静应对。林符卿暗笑,又转向上边布阵。范君甫似乎无甚能耐,只会跟着林符卿应对,也把军马拉到了上边。眼见左边,上边都布下了阵地,林符卿大啸一声,朝着左上范君甫的军阵便冲杀过去。这时局面,左边上边都有林符卿兵马,范君甫主营孤立无援,纵使不被吞杀,也必被封住出路。范君甫却不慌不忙,轻轻拦住林符卿来犯大将,正面似要用强,背后却遣出一支奇兵向中腹冲去,要突出重围,反过来压制林符卿的出路。林符卿看到范君甫背后出兵,只道范君甫以为这种雕虫小技就能骗过他林符卿的眼睛,不禁心中大怒,于是大军直奔范君甫的奇兵杀来。范君甫却暗暗笑着,手中拂尘挥动,向着那奇兵身后一指。待林符卿杀到,一刀便将范君甫奇兵切断,范君甫不能抵挡,阵阵退让,只得将那奇兵让与林符卿吃去。林符卿正高兴,回过头看去,却哪里见到吃了敌军奇兵,那分明是一片纸人,无丝毫价值。林符卿大惊,再回头看去,却只见范君甫借着林符卿攻打纸人的力道,也自己布下了阵势,将主营牢牢扎下根来,稳稳当当,不留丝毫破绽,还抢得了先手,将主导战局的权力生生从林符卿那里抢了过来。待林符卿回过神,范君甫早已乘风而去,笑道:“多谢林公借力,此阵当有林公一份功劳!”
林符卿大怒,却无奈战局主导权已经归了范君甫,一时也只得忍耐。只见范君甫得势,不做丝毫停留,抢攻右上林符卿大营而来。林符卿不做多少抵抗,只派了一员小将抵住范君甫大军,自己为了重新夺回主动权,又向左下用兵了。范君甫却暗笑,林符卿不应我,乃是心中已生焦躁,这一局怕是难当我了。
只见范君甫稍作沉吟,心中突生一计。只见他口中默念咒语,将拂尘往中腹一甩,刹那间一支神兵从天而降,竟凌空杀入中腹,在前后无根的情况下立于白军中腹强军面前!林符卿顿生怒气,岂能容你范君甫如此看不起我?林符卿指挥中腹左侧大军掉头,断去范君甫神兵向下方军阵的去路,要狠狠砍杀这所谓“神兵”。范君甫大笑,竟不以为意,既不躲闪,也不退让,口中再念咒语,又用拂尘一扫,凌空落下第二支神兵,直插中腹,仿佛是在嘲笑林符卿:区区凡人,我岂畏惧你强攻?
这两手凌空杀入中腹,气势惊人,赏心悦目,胆量之大让人叹为观止。当年吴清源巅峰时与木谷实争棋,曾经下出了惊世骇俗地“连续三招脱先”,自信同为顶尖棋士的木谷实必定吃不到他的棋根,后人谓之艺高人胆大。其实在笔者看来,早吴清源数百年前,范君甫这两招无惧无畏的点入中腹,论胆色已不输后辈吴清源了!面对以嗜杀闻名的京师魔王林符卿,范君甫竟然似毫不在意一般在中腹林符卿强军面前连落两子而不赶紧寻找出路,分明是早已看清这赏心悦目,胆色过人的两手是林符卿即使再多花两手也吃不去的!在敌军重重包围下如此冷静,面对强敌如此自信,范君甫单凭这两手棋,已让笔者对古代棋手中的奔放华丽派惊为天人了。
却说那棋盘上,林符卿见范君甫竟毫不畏惧自己的攻势,还敢在中腹多补一手,早已恨得咬牙切齿,手中钢刀都快握碎了。只见他大军压境,要吞吃范君甫中腹那两位天降神兵。范君甫见林符卿大军到,只是笑着派出一支援军前去接应。林符卿岂能容范君甫大摇大摆从中腹再走出去?他几乎蛮不讲理地大喝一声,强行将范君甫白军退路阻断,要生吞活剥了范君甫那两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神兵。寻常人看去,范君甫中腹几子当是必死无疑了。就在这时,范君甫又念动咒语,拂尘一抖,便再见一支奇兵,竟不是强行打通出路,而是从林符卿背后绕出,施展移形换影步法,竟神乎其技地抹入林符卿重重包围之中,将那中腹神兵安然无恙地救了出来!林符卿再断,要切去援军与中腹数子联系,要范君甫退路全无。范君甫却又哈哈大笑,只管把那援军扔进林符卿嘴里,中腹大军只管跟着那移形换影的奇兵跑了。林符卿再嚼嚼嘴里刚吃下的那范君甫援兵,却哪里是个人,分明又是一张破纸,食之无味。再看去,只见那移形换影抹进自己阵中的奇兵才是真正的援兵,此时早已救了中腹神兵跑了!
林符卿气得哇哇大叫,却无可奈何,只得尽量减少些自己的损失。可怜堂堂中腹大军,被范君甫那神兵一搅,棋被断开,多出一块“还棋头”不说,整个大军还没捞到几座城池,空组了这么庞大的部队来。
范君甫见得了手,大笑着,又腾云驾雾来攻右上林符卿主营。却见林符卿被那范君甫神出鬼没的进攻杀得头晕眼花,早已分不清究竟哪个是真人,哪个是纸兵了,只觉处处中计,招招上当,一局棋就这样晕头转向地结束了。到了官子,众人本还为范君甫捏一把汗,担心他官子太弱,会被林符卿翻盘。却不知那范君甫自南京会战之后,苦练官子,如今已不畏惧这最后时刻的争夺了。
收了最后的官子,看都不用看,在场众人早已知晓了胜负。林符卿几乎没有半点机会,输得毫无脾气。范君甫这一局,胆色惊人,妙法百出,堪称名局。众人看得大开眼界,纷纷叫好。林符卿只觉受了奇耻大辱,怎能安心,于是又与范君甫约战几日后再决高低。
自此之后,范君甫便成了林符卿在这片江南棋手中的头号大敌。林符卿毕竟是当世顶尖高手,不可能盘盘都被范君甫耍得团团转,因此两人交锋,林符卿也有胜绩。可是这范君甫一旦官子略有提升,也当真是天下难得的奇才,加上那弃取变幻自如的招法几乎就是大力杀敌派棋手的克星,于是几番与林符卿交手下来,胜败竟相当,也没落了下风!
就在林符卿全力开始于范君甫对阵之后,大约又过了一个月,那边胜负还未分晓,这边过百龄终于走出了自己的屋子……
“过兄弟,你已经研究透了?”苏之轼低声问道。
过百龄向众人拱手谢道:“多亏众人之力,百龄得以专心研究倚盖。如今,百龄自认已经彻底看清了倚盖的招法变幻,自信凭借此招,定能天下无敌!”
众人好奇,急忙问道:“过兄弟如不介意,能否让我们一窥其中奥妙?”
过百龄笑了笑,寻了个棋座,摆下了倚盖的图形,又向众人拱手道:“请诸位尽管来攻吧。”
不知过了几多时辰,众人个个目瞪口呆。眼前过百龄却仍旧自信满满,胸有成竹。
“过兄弟……”苏之轼忍不住低声叹道,“倚盖一出,天下棋界只怕将再无人去用镇神头了。你这几个月的研究,果然将彻底改变我中华棋界的面貌啊!”
雍皞如点点头,望着过百龄笑道:“待过几日,你正式出山,凭借这倚盖彻底击垮林符卿之时,后代棋手将奉你为一代宗师了……”
倚盖宗师,过百龄!
“从今天开始,棋界将会被彻底改变了!”众人不禁在心底叹道。
这正是:
旧时京城魔王起,四方豪杰莫能敌。
岂料一朝倚盖出,妖魔鬼怪尽披靡。
欲知倚盖一出,过林之争将如何收尾,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