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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潜龙,重现江湖(下)



    冯大虎话音刚落,珩儿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她只向那女翻译点了点头,径自朝着崔东赫走去,用流利的韩语向他问好:“崔九段你好,我叫叶珩儿,是中国台湾棋院业余6品,也是中国棋院业余4段棋手。在崔九段与许啸锋八段交手之前,我将代表中国的业余棋手们向崔九段请教手谈之道,以示中韩两国的友好,相信崔九段是一流棋手,不会因此拒绝我吧。”

    “真是独具魅力的小姐,你的韩语说得非常棒。”

    崔东赫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珩儿,竟对着她笑了起来,那一脸嚣张的样子也消褪了不少。尽管他觉得大虎道场安排这个说得一口流利韩语的姑娘出场,一定有什么目的,但一个业余棋手,对他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能战胜的,根本不足以影响他之后和许啸锋的对决。于是,他很大方地和珩儿握手,并立刻接受她的请求,很有绅士风度地搬出椅子请她坐下,接着把装着黑棋的盒子放在她面前。

    “叶小姐,请问你需***让多少子呢?”

    珩儿打开棋盒,会心地一笑:“崔九段,你既然已经把黑棋给了我,那么就不用让子,由我执黑先行。请坐。”

    崔东赫坐到对面的椅子上,不由得万分震惊,业余4段和职业九段对局,竟然会不要他让子?然而,他正想为此询问究竟之时,珩儿却已迅速出手,兰花般的纤纤手指,拈起了一枚黑棋,随着自然而秀雅的手势,将它放在了右上角星位。

    她下得好快!崔东赫心想,这女孩子像是急于想和他交手,就跟别的业余棋手一样,巴不得快点和职业棋手下一盘。他并没有太在意,他真正的目的是和许啸锋较量,就算这盘棋给珩儿获胜,他也不觉得可惜。当珩儿下出一星一小目之后,崔东赫下出了一个小目、一个“三三”。

    开局非常平静,在场没有任何人看出其中的端倪。许啸锋也站在旁边,他是第一次看到珩儿下棋,但觉得她的开局看起来很平常,也很规矩,没有什么惊人的招数。而崔东赫也跟着她中规中矩地下,同样没『露』出刁钻的一面,他好像只是想和珩儿玩几招,谁也看不出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但珩儿很快发现了崔东赫不大认真的情绪,当白棋在右上挂角时,黑棋忽然在四路打入。崔东赫一见黑棋选择打入而不是应他的那记挂角,吃了一惊,于是在右上角对黑棋形成“***燕”,双方下出了一个常见的定式。他还想着对珩儿让步,谁知珩儿一点也没因为他的让步就下缓手,反而全是紧凑的步伐,一“扳”一“打”,飞快地吃掉白棋一子。

    珩儿的连环两手,让在场的棋手们都吃了一惊,而接下来的两手更是骇人。崔东赫在右边“拆二”,黑棋竟然理也不理,反而到左下角去一路紧『逼』。这一手力量不小,左边两枚黑子,加上刚才的一『逼』,白棋左下角两子立刻被夹攻得非常难受。

    “啊?”

    崔东赫低呼一声,显然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坐在他对面的那个漂亮小姐,会想尽办法和他挑起战斗。珩儿的棋形看起来并不算美观,甚至还有些重,但那些“重手”,都瞄着白棋的要害,白棋若是放着不应,非被压死不可。

    “嘿,珩儿还挺有两下子!”

    邹俊崎在许啸锋耳边起劲地说着,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六十手,许啸锋也惊讶起来,这个年纪轻轻、外表柔弱的姑娘,竟蕴藏着如此深厚的围棋功力!只见黑棋一系列的主动进攻,果然点燃了崔东赫的斗志,从右下角到右边再到中央,黑棋和白棋扭杀在一起。而结果是黑棋攻杀的同时,也保持了精确的算路,不仅在中央顺利出头,还把右下角做成了铁一般的实空。更厉害的是,黑棋右下角铁空的两头,都是先手官子,冯大虎和林之韬也对她翘起了大拇指。

    崔东赫头上冒出了几滴冷汗,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对这个姑娘让步,他无法想象中国业余棋手中,还有这等堪比一流职业棋手的怪才。战场从右边转移到左边,白棋竟落入了一个极深的陷阱,黑棋的攻势一点也不凌厉,却可比作沉重的铡刀或是从天上盖下来的大石板。本来擅长力战和掏取实地的崔东赫,头一次尝到了被对方压到喘不过气的滋味,竟在中盘开始和黑棋进行了打劫。

    俗话说“初棋无劫”,而崔东赫没下到一百手便在左边开了劫,到右边寻找劫材,无疑有些特别。一直被黑棋压制,对他来说根本是一种折磨,再不掏取实地,他恐怕真的会输棋。实地!实地!他的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个字眼,白棋一手接着一手,开始在上边和左上角连片,下边也不能放过。

    “天啊,珩儿刚才不是还把那家伙『逼』成那样了吗?现在怎么会放任他去夺取实地?”

    邹俊崎连忙拉了拉许啸锋的衣袖。

    许啸锋先前也觉得奇怪,但随着棋局的变化,他最终看出了珩儿的意图,不禁低声拍手叫绝:“俊崎,珩儿她不是在放任对手,她是在中腹围大空呢!”

    “好一个叶珩儿,浑厚扎实、后发制人,实在难以想象她纤弱的身体里隐藏着这样磅礴的气势,我看就算是我们几个上去,也只能和她下个伯仲吧……”

    耳畔传来范韵秋的低语,那语气中透着无比的钦佩。

    然而,在现场最震惊的不是崔东赫,也不是许啸锋和别的弟子,而是冯大虎。一缕遥远的记忆,不知何时涌上他的心头,脑海中不自觉地出现了一张久违的脸。二十年前,那柄同他一起横扫日本棋坛的“重剑”,真的再出江湖了吗?没错!如今下着黑棋的珩儿之气势,的确就是一条从深渊中觉醒而冲向天际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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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聚散亦是情(上)



    上帝或许也有情吧,早在很久以前,他就用一条条线,系住了海峡这边和那边的人们。不管缘份过后是苦或甜,被拴住的人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书写着人间的真情。亲情是世间最圣洁的纯白,友情是苍松一样的碧绿,爱情则比玫瑰更加火红。各种不同的『色』彩叠加在一起,又如何不会交织成绚烂的彩虹呢?

    “獠牙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珩儿她怎么会下出这种棋的?你快点告诉我!”

    冯大虎再也抑制不住心头那股激动和惊讶交织的情绪,把身旁的林之韬悄悄拉到一边,强压着声音问道。

    林之韬低头沉默了片刻,终于望着冯大虎的脸点了点头。“大嘴虎,你猜得没错,珩儿的父亲就是我的二师兄、你的师弟——叶纬龙。”

    冯大虎猛然愣住了,而愣过之后,他用力拉着林之韬的衣袖走到一间无人的棋室里,冲着他便是一顿数落:“獠牙韬,你真是有够过分!自从纬龙失踪后,我有多担心他,你不是不知道,二十年来我每分每秒都在盼着他有一天能重新出现在北京。你呢?你和珩儿呆在一起都四年了,明明知道她是纬龙的女儿,竟然故意要把我蒙在鼓里!”

    “是,我没有把事情的真相早些告诉你,这件事的确是我的自私。”

    林之韬擦了擦额前的汗珠,让冯大虎放开他。

    “那年二师兄突然失踪,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又去了什么地方。当珩儿到杭州来找我的时候,我也感到很意外,尽管她并不是二师兄的亲生女儿,只是收养的孩子。可让我更觉得意外的是,连珩儿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父亲曾经是比我们两个更厉害的超一流棋手。她之所以来杭州投奔我,仅仅是二师兄临终前交待的,都写在一封连她自己也没看过的信上。”

    “你是说……纬龙他已经去世了?”

    冯大虎双眼发直,全身瘫软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的表情看起来像要流泪,但眼泪却始终流不出来。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注视着同一个地方,深沉的忧伤在眼中积聚,脸上笼罩着一片惨淡的愁云。

    林之韬看在眼里,心中同样涌上了一阵酸楚。他早就预料到,冯大虎知道叶纬龙去世的事,会比任何人都悲痛,因此整整隔了四年才告诉他,想让他不至于伤心到极点。可是,他却未曾想到,四年之后得知此事的冯大虎,依旧会伤得如此之深,那种沉痛,会痛到连眼泪也无法落下一滴。

    “大师兄,你还记得吗?当年就是因为二师兄在三菱杯决赛的当天突然失踪,他的对手宣布的退役,我们俩也第一次吵了架。自从那次吵架后,我们两个人就从朋友变成了敌人。师父曾经说过,我们‘三剑客’的兄弟情谊,就好像人要有头、躯干和四肢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若是少了任何一个,就是一个健康的人变成了残疾。师父在遗言里说了什么?你都忘记了吗?他最大的愿望不是***们夺取多少世界冠军,而是***们三个人的友情永远紧密相连,可二师兄的离开,让我们两个都违背了师父的遗愿……”

    林之韬强忍着揪心之感,轻轻走到冯大虎身边,右手搭上他的肩膀。

    “你说得没错,我虽然得过三个世界冠军,但是你拥有的东西,正是我所缺少的。我是个非常自私的人,我没有内弟子,所以才会把珩儿留在身边。我没把她是二师兄女儿的事实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能告诉你,就因为你身边有一大群弟子,你的大虎道场天天都会洋溢着欢乐的气氛。你还有爱你的家人,现在文君嫂子跟你消除了仇怨,骆岩也认了你这个爸爸,你的福气是我修也无法修来的……”

    “所以,你才把珩儿当成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就是因为嫉妒我这个?阿韬,你这个可恶的家伙,你实在是罪大恶极……”

    冯大虎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感受,他拥住了林之韬的肩膀,师兄弟俩紧紧抱在一起,双双热泪盈眶。或许谁也无法想象,这两个老对手会在这种情况下言归于好,但叶纬龙的力量果真就是一个奇迹,好像珩儿会代替她的父亲重回北京,同样也是个奇迹。

    “赢了!珩儿赢了!”

    外面忽然传来邹峻崎的欢呼声,冯、林二人立刻循声奔回了院坝里。

    棋盘的两端,一边是镇定的、面带微笑的珩儿,一边是满脸沮丧的崔东赫。然而,欢呼的似乎只有邹俊崎一个人,别的人全是同一种表情——目瞪口呆,呆到连话也说不出来。

    冯大虎用力挤进包围着棋盘的人群,看到棋盘上的局势,脑海中自然而然再次浮现出叶纬龙的音容笑貌。只见棋盘上边和左上角的白棋实地连成了一片,看起来格外壮观,但黑棋却在中腹围起了四十目左右的大空。现代围棋奠基人吴清源老先生曾经说过“高者在腹”,某种意思就是能把最不容易围的中腹围成实空,并且还可获胜的,才是真正的高手。而这盘棋怪就怪在珩儿的黑棋虽然只赢了两目,但白棋活棋的地方都是在黑棋的包围圈内,能看出白棋是经过一番苦苦挣扎勉强做活的。那个煞气冲天、不可一世的崔东赫竟然会被『逼』迫到做“困兽犹斗”,就连围观的人也觉得惊奇万分,更何况是输棋的当事人?

    崔东赫脸『色』苍白,低着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尽管这个年轻的世界冠军百来双眼睛盯着他,此刻却是头一回感到如此窘迫。他从小学棋到获得世界冠军,自问见过不少的高手,但从没见过具有这种怪异棋风的对手,竟会让他的特长毫无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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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聚散亦是情(中)



    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冯大虎和林之韬以及中国棋院的几名老棋手知道,珩儿所下的棋,正隐隐浮现着当年叶纬龙的“重剑”之风。凡是当年和叶纬龙交过手的人,都再清楚不过,和这个人下棋是一件极其苦恼的事,就好像承受一种天大的酷刑。因为叶纬龙从来不把对手“一棒打死”,而是用沉重的行棋,让对手误认为是愚形,实际上是一面自己围空,一面把对手包围起来慢慢料理。当然,没有人会眼看着自己被包围到死,于是自然要做活,甚至连脱先都没有机会,可见叶纬龙的算路之深。所以最后输棋给他的人都会有相同的沮丧感,那就是:早知道还是会输,为什么不干脆中盘认输算了,还要下到收官去丢人呢?

    “叶小姐,谢谢你的指教,我想我和许八段不用下棋了。”

    沉默了许久,崔东赫才站起身来,和珩儿再次握手,并向着在场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崔九段,你千万别在意什么。你是非常优秀的棋手,我想中国的棋手们都盼望着和你对弈,谢谢你能来这边做外援,也能让韩国流传到我国,不是加深了国际棋坛上的交流吗?”

    珩儿的彬彬有礼让崔东赫羞愧得几乎抬不起头来,此时他心底的情绪应该异常复杂,很快的,那名女翻译就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同离开了大虎道场。

    许啸锋站在原地,思绪如『潮』。或许这盘棋对崔东赫来说,会是终生难忘的对弈,也会是他生命中的里程碑吧。可是珩儿能下出绝佳的围棋,的确深深地震撼了他的心灵,原来业余4段的她,暗藏着职业九段的超高棋力。

    “啸锋,你是不是也被吓到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珩儿原来是我另一个师弟叶纬龙的女儿啊,她能不厉害吗?”

    冯大虎说出“叶纬龙”三字,在场的众人才恍然大悟。谁也没想到,失踪二十年的叶纬龙的下落不明,如今却能看到他的女儿,在棋盘上挥舞着天下无双的“重剑”,岂能不万分震惊?珩儿望着冯大虎,泪水在那双大眼睛里打着转,“冯伯伯,原来您的那位师弟就是我爸爸……从前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冯大虎紧紧握着珩儿的手,道出当年的往事,不禁老泪纵横。

    原来,冯大虎、叶纬龙和林之韬三人师出同门,少年时先后被一位名叫齐旸的老人收为徒弟。在齐旸的时代,中国还没有职业棋手的概念,此人乃是一位长期过着闲云野鹤般生活的道教信徒,喜好游历名山大川,围棋是他的一种嗜好。齐旸的名字虽并不为大众所知,他的棋却深不可测,有人甚至传说他不是人,多半是天上某位神仙的化身。当然这种猜测并不可靠,但青壮年时期的冯大虎在七十年代连胜众多日本棋手,青年的林之韬在八十年代拿下三次世界冠军,“暴风”与“鬼手”亦被中国棋坛称为“双绝”,被国际棋坛传为佳话。如此佳绩,可见作为师父的齐旸在围棋上具有惊世之才。

    然而,比起师兄冯大虎和师弟林之韬,叶纬龙的水平虽然比冯、叶二人更高,棋风独特而怪异,在棋坛却只是昙花一现。二十年前的三菱杯决赛,原本突破重围,将对手接连击败的他打入决赛,却在决赛那天突然失踪,成为永远的遗憾。从那以后,叶纬龙的名字便渐渐在围棋界消失,若非珩儿在纹枰再现“重剑”,恐怕连老棋手们都已经忘却了这个人。

    “原来我爸爸是那么伟大的棋手,我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

    珩儿含着泪,如今明白一切的她,从心底掀起了对父亲的另一种崇敬。

    “珩儿啊,你爸爸在世的时候,是不是在台湾那边吃了很多苦?”

    冯大虎关切地扶着她的肩膀,仿佛觉得是自己对师弟造成了亏欠一样。

    珩儿轻轻点了点头,“爸爸一生清贫,在台北靠着卖画为生,他除了和我下棋以外,从不跟任何人对弈。他曾经对我说,要不是因为这世上还有我的存在,他死也不会再碰围棋一下,因为围棋曾让他失去过很多宝贵的东西。所以,他也不***做职业棋手,我就一直没忘记他的这句话,连和林叔叔对弈,也没有使用爸爸教给我的套路。”

    许啸锋在旁边听了,心中的结也随之解开,“原来如此,但你这次又为何要代替我跟崔东赫对局呢?”

    珩儿转过头来浅浅一笑:“我一直在意着爸爸的话,才会连和你下棋的机会都不给,真的很抱歉。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学到了爸爸百分之几的棋艺,如今面对韩国流的代表崔东赫,实在不想被人说中国风的围棋已经过时。因此,我才鼓起勇气应战,我也是个中国人,就算爸爸那样说,我仍然很想把叶氏围棋在中国流传下去。啸锋,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许啸锋上前紧紧搂住了珩儿,无声的拥抱已然代替了万语千言,外表纤弱、内里如此坚强和伟大的姑娘,如何能叫他不爱呢?她的情感终于得到了释放,不再压抑、不再含着忧伤,即使是流泪,也是喜极而泣,从前藏在她心中的伤痕,已完全消失了。他爱这样的珩儿,爱到整颗心都和她产生着强烈的共鸣,这样的女孩,又怎不该得到世间最大的幸福?

    “珩儿,跟我回一趟重庆……见我爸妈好吗?”

    好容易从嘴里挤出这句压在心头不知已经多久的话,许啸锋没见珩儿答应,她只是红着脸低下了头。而周围传来『潮』水般的掌声,仿佛花草树木、鸟兽鱼虫、天空和太阳也在为他们唱响了美丽的乐章。

    这一天,成了整个大虎道场最沸腾的一天,中国棋坛也诞生了一对最新的纹枰佳偶。然而许啸锋却不知道,他的父亲许国宗已从母亲沈天瑶那里听说了珩儿的事,二人正坐在从重庆开往北京的飞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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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聚散亦是情(下)



    在日期的巧合下,珩儿第一次见到了许啸锋的父亲许国宗。这位“未来公公”对她的印象很好,直对他儿子说能有个“优质”未婚妻,是许啸锋人生中最幸运的事之一。许国宗『性』格严谨、作风保守,的确有炼铁厂车间主任的威严,珩儿实在很难想象,像他这种认真的人,会和充满孩子气的幼儿教师沈天瑶是夫『妇』。而且,许啸锋除了长得像他父亲,遗传了父亲的大个子、小眼睛之外,『性』情倒和他母亲一模一样。但可以猜到的一点,是许啸锋小时候绝对挨过父亲不少揍,可能到现在,这位父亲还会用打的方式来教训儿子。也难怪,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小子”,唯一害怕的人只有许国宗。

    但奇怪的是,许国宗是全家最支持儿子下围棋的人,这便是许啸锋挨过不少打,也爱着他父亲的原因。相反,沈天瑶看起来很开明,唯独对儿子下棋一事持着反对意见,即便许啸锋现在已经是棋坛明星,她仍旧还有叫他回重庆去的意愿。

    “小瑶,平时你做事我都不合我的眼光,就这个未来儿媳『妇』我看着顺眼。”

    许国宗坐在许啸锋寝室的椅子上,一面对珩儿翘着大拇指,一面对沈天瑶啧啧称赞。

    “那还用说,我们啸锋找上的女孩子,难道还有差的?以前的语曼我就觉得满不错,现在的珩儿更是绝世好女孩。”

    沈天瑶得意地昂着头,『露』出沾沾自喜的神『色』。

    许啸锋也拍拍胸脯对父母说:“爸,妈,我告诉你们,珩儿的爸爸当年可比我老师和林师叔还厉害。那位叶纬龙叔叔不仅是世界顶尖级的棋手,还是个出『色』的画家,珩儿可是完全遗传了她爸爸的资质。还有,她做的食物也是人间极品美味呢。”

    “什么?她爸爸是……叶纬龙?”

    许国宗和沈天瑶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

    珩儿却完全没弄懂是怎么一回事。“许伯伯,天瑶阿姨,你们……认识我爸爸?”

    “嗯,算是吧,没什么……小瑶你给我过来!”

    许国宗先前还对珩儿说着没关系,但下一秒就用力拉着沈天瑶的手走进儿子的卧室,“砰”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爸!您开门呀!到底怎么回事?”

    许啸锋用力敲着门,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在里面说什么。细心的珩儿却注意到许国宗关门前的神情,有一种奇特的阴沉,而沈天瑶却是藏着感慨。

    卧室里充满了严肃的气氛,许国宗和沈天瑶夫『妇』俩对视了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有的,只是空气中碰撞出的火星儿。

    “这桩婚事我要考虑!你选的儿媳『妇』,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良久,许国宗才冒出一句怒气冲冲的话。

    沈天瑶莫名其妙地推了丈夫一把,“什么叫没那么简单?珩儿是纬龙的女儿,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况且她爸爸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你在吃什么飞醋?”

    “哼,当年我在北京认识你的时候,如果不是叶纬龙迟迟没有回来你身边,你最后会答应跟我结婚吗?你现在一定很愧疚吧,叶纬龙从棋坛上消失的原因你最清楚,就是因为你和我结了婚,现在他死了你更后悔,但是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想不到我们许家和姓叶的还真是冤家路窄,事隔二十几年,他女儿竟然会跟我儿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许国宗哼哼着,那眼神仿佛就在告诉妻子,这门婚事他不同意。

    沈天瑶按捺不住发起怒来:“你这人也太没道理了吧!我和纬龙认识在先,跟你相遇在后,我嫁给你的时候,又没有跟纬龙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跟你连面都没见过,又有哪一点对不起你许国宗了?啊,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经常打啸锋,你一定在暗地里怀疑他不是你儿子!”

    “喂,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你们女人家就喜欢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真是扯都扯不清!”

    “得,不说这个,说孩子们好了,珩儿又温柔又漂亮,你刚才不也说人家是好姑娘吗?就因为我以前和纬龙的那段感情,你就马上翻脸不让俩孩子在一起?你是怎么当人家爸爸的?这算哪门子的理由?”

    沈天瑶连珠炮式的一席话,说得许国宗顿时哑口无言,她趁丈夫一个不注意,打开了卧室的门。两个年轻人看到这种局面,还没弄清楚事情的原由,却见许国宗一脸尴尬。

    “珩儿,你不用介意,阿锋他爸是因为我跟你爸爸叶纬龙曾经交往过的旧事,在那里吃醋而已。放心,他对你没有任何意见,保证明天就天下太平。”

    珩儿和许啸锋这才恍然大悟,可这事实也太巧合了。难怪许啸锋看到那张《下个纬度》的画会觉得熟悉,他母亲房里也挂着一幅相似的画,原来珩儿的父亲和沈天瑶是初恋情人,许家那幅画,不用说就是叶纬龙送的。珩儿也明白了父亲一直说自己对不起身边人的原因,原来是因为围棋错过了他最爱的人。上帝啊,这是你故意安排的缘份吗?实在是比电影里的情节还离奇!两人同时在心里嘟哝。

    许国宗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沈天瑶那张闭不住的嘴巴,竟然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把她和叶纬龙曾经的事说了出来。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拆不散这对鸳鸯。

    忽然,珩儿的电话铃声响起,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喂?是……林叔叔?”

    听珩儿的语气,是林之韬打来的,但许啸锋却有点失落,因为林之韬每次给珩儿打电话,就是找她有公事,于是约会时间又得临时改变。

    “抱歉,许伯伯,天瑶阿姨,林叔叔说有重要的事***马上回三潭棋社。啸锋,我处理完事情之后马上打电话给你,再见。”

    珩儿向他们挥挥手,立刻奔下了楼,许啸锋眼巴巴地看着她在楼下骑上自行车离去,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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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奇迹是将逝的诺言(上)



    当梦境突然变成现实的时候,你是愿意去继续怀疑,还是愿意勇敢接受呢?也许当想到奇迹有可能发生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该如何面对,然而奇迹这个词,并非有褒无贬。如果只是一场幻梦,那么第二天清晨一觉睡醒,你就会懂得应该如何去做决定,可惜,我偏偏想要守住最后一秒,在所有誓言还来不及变成流星的时候。

    珩儿站在林之韬的书房里,默默地倚在明亮的窗户旁边。

    自林之韬将那件“重要的事”告诉她之后,她的目光就只注视着同一个方向,就是那片无边无际的天空。春天,总是大多数人最喜爱的季节,可她的春天又成了什么样呢?那一封由中国棋院发来的信函,让她的情绪似乎已经变得不太适合窗外的天气。心里仿佛转着一个陀螺,到底会在什么时候停下,没有人知道,而林之韬则还在办公室等着她的答复。

    看过信后,珩儿并未立刻打电话给许啸锋,告诉他中国棋院来信,是特意要聘她破格去做职业棋手。对多数业余棋手来说,成为职业棋手是一种莫大的殊荣,尤其是像她这样继承了叶纬龙衣钵、几十年恐怕也难得一见的棋手,必定是中国棋院的首选对象。然在珩儿看来,职业棋手却从来不是她所想要追求的。若是父亲还在世,她可能会瞒着父亲去把下棋当成职业,凑钱给父亲治病。但是叶纬龙已经去世好几年,她就算以后得到世界冠军,又有什么意义?金钱对她来说,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钱足够生活就好,她的生活只需要极其简单的方式。

    “珩儿,你到现在还没考虑好吗?”

    林之韬忽然从门口走了进来,看到珩儿站着的姿势仍然没变,不禁摇了摇头。

    “林叔叔,我……不想做职业棋手。”

    半晌,珩儿才开了口。

    林之韬开始的时候惊讶于她的回答,但很快地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自己不想做职业棋手,还是因为你爸爸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如果是二师兄那句话你还放在心里,我可以告诉你,职业棋手的生涯不会剥夺你什么东西,因为你的处境和你爸爸不同。啸锋也是一流的职业棋手,你们可以共同进退,甚至可以为中国围棋队争取更多的荣誉。如果是你自己不想成为职业棋手,我不会勉强你,我只是单纯地想听听你的理由。”

    “林叔叔,我知道您对我很好,而我对您说的也只能是感谢。但是,中国一流的职业棋手,有啸锋他们真的就已经够了。至于我……依旧会当个业余棋手,留住爸爸的围棋,并以叶氏围棋作为学棋孩子们的参考,让更年轻的一代把中国围棋发扬光大,这又何尝不好呢?”

    她的声音在中途停顿了一瞬,语调越发平静而温和。

    “可是珩儿,中国棋院的领导们都对你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你战胜崔东赫的事已经成了各大报纸的新闻,相信你也看到了。后天,棋院就会针对你的问题召开记者招待会,到时要你出席会议,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尽早和啸锋谈谈,到时再向媒体作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林之韬郑重地说着,一面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出了书房。只因为他知道,珩儿是个守信的人,尽管她一点也不喜欢那种大场合,仍旧会给那些关注她的人肯定的答案。

    这一夜,林之韬没有再回过书房,好像是故意把这个房间留给珩儿,让她好好思考两天。珩儿一向不太喜欢熬夜,甚至很少会到午夜十二点才休息,今天却反常地失眠了。她不时地会想到倩儿,那个姑娘飞去韩国之后,和崔银翔到底见过面了吗?崔银翔是否还记得她?天使和人类的爱情又到底又没有真正的结果呢?三年,她和许啸锋的恋爱已达三年,若是一般人,可能早就已经结成连理、生儿育女了。她和别的女孩子一样,渴望有一天能过着她们那样的生活,但自她下出“叶氏围棋”的那一次之后,仿佛凭空产生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在阻碍她和许啸锋。她所真正担心的其实是这件事,而残酷的命运也就从今夜拉开了序幕,凌晨一点的时候,大天使若梵出现在了她面前。

    若梵的出现代表着什么,珩儿再清楚不过,因为倩儿就经历过相同的事。若梵既温柔又严厉,是众天使们又敬又爱又有些畏惧的人,她的意志在一定程度也象征着上帝的意愿。

    “珩儿,我是奉上帝的命令,来传达他的意思,希望你能尽快回到天国去。”

    极其简单的语言,当年她也是对倩儿如此说的吗?珩儿抬头望着若梵的眼睛,看到的是深邃如海底一般的黑蓝。召唤凡间的天使就是她的任务,她总在深夜时分降临人间世界,来得的那样轻盈,没有一点风吹草动。

    “若梵,我的确没想到,我这个候补的棋天使还会得到上帝加倍的眷顾。”

    珩儿的语调依旧平静,若梵凝视着她,却轻轻蹙起了眉头,沉默了几分钟。这个“多余”的、被冷落的小天使,这个柔弱的、曾经对众天使的冷眼感到恐惧的孩子,此刻竟然会语出惊人!

    “你这是在说什么话?你应该庆幸这次下凡来找你的人是我而不是夜樱,如果你这话被夜樱听到,她一定会以污蔑上帝的罪名重罚你。”

    若梵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珩儿上前握住若梵的手,仿佛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重了一些。“若梵,我知道你是奉命行事,实在不该对你说这种话。但是,为什么你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我本来就是个被上帝遗弃过的天使,我早已不把自己的身份当一回事了,我在人间长大,我爱这个世界啊!”

    “我了解你的心情,但如果你要问我为何在这时来带你走,那就是你的命运。叶氏围棋重现棋坛,也就是你必须回归天国的时候,棋天使的任务是要帮助人类推动围棋事业的发展,不是以人类的身份去和他人比赛争夺胜负。”

    若梵幽幽地叹息着,轻轻侧过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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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奇迹是将逝的诺言(中)



    “你知道叶纬龙去世之后,我就让遗落人间近二十年的你觉醒而重新做回天使。后来倩儿触犯天条与崔银翔相爱而失去了天使的圣洁,受到严厉的惩罚,你也就成为替补她的棋天使。但是关于你的诞生,我却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你的卵果是在叶纬龙打入三菱杯决赛那年,由那场半决赛中产生的冲天灵气形成的。所以,尽管你是被上帝遗弃之后再被叶纬龙收养的女儿,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们父女之间却有着比血缘还重要的亲情。你的身体里天生就带着叶纬龙的天赋和『性』情,也只有你有资格接替倩儿成为新一代的棋天使。”

    棋天使——多么光辉的名字,不过,珩儿对这个称谓从来没有感冒过。像倩儿一样被众人宠爱着,不也是惨淡的命运吗?唯一令她感动和怀念的,只有她的父亲叶纬龙,光环、荣耀和天使的法力,对她来说比杂草还不如。而从两年前开始,她的生命中添上了更多的勇气,来自她全心爱着、也同样全心爱着她的许啸锋。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若梵,我想我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下次你来找我的时候,我会做出最后的决定。”

    她的目光镇定而坚强。

    “好,下次我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兑现你的承诺。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希望你重蹈倩儿的覆辙,更不希望到时候来带你走的人是夜樱。”

    若梵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珩儿依旧站在窗户旁边,一动也没动。若是从前,她一定会怀疑自己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才会在无意间变得勇敢,而现在的她,却非常明确自己在做什么。许啸锋的面容不时在脑海中闪现,她只有他,对,只有他的爱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啸锋,你睡了吗?”

    电话的那一端,她听到他那带着磁『性』的声音,似在半梦半醒之间。

    “珩儿,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出状况了?”

    他是知道她习惯的人,珩儿这个时间会联系他,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啸锋,这个星期之内,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结婚?”

    许啸锋的声音带着无比的惊讶,她竟然会亲口说出“结婚”两个字,是自己在做梦?还是世界第八大奇迹出现了?但珩儿的声调并不激动,不像是一时冲动作出的决定,他一直渴望着她能做自己的新娘,然而这句话由珩儿说了出来,到底好还是不好呢?

    “你……没事吧?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起结婚的事?”

    “我们结婚,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我不会再要你为我等待,只要真正的跟你在一起,就算没有花、没有戒指,没有任何定情的信物,我也不在乎。啸锋,只要你爱我,只要你愿意让我做你的妻子,也就够了……”

    她的声音那样温柔,那样深情,许啸锋拿着电话的右手颤抖着,这幸福竟会来得如此突然。也许,是夜风吹动了她的心吧,自己终于能等到这一天,珩儿那天使的笑容一定比任何时候都美。他笑了,尽管还带着一丝疑『惑』,却依然笑了,因为珩儿的要求,他从来都找不到抗拒的理由。

    谁也不会想到,记者招待会召开的那天,叶纬龙唯一的女儿——叶珩儿的决定并非成为职业棋手。中国棋院和各大媒体的工作人员,以及大虎道场的众棋手,都为珩儿的决定感到异常震惊。当面对闪光灯的时候,从前胆小害羞的珩儿竟是如此坚强镇定、光彩照人,或许是许啸锋坐在她的身边,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希望。

    “我会继续做业余棋手,在林之韬九段的三潭棋社从事围棋教育工作,因为我父亲的围棋没有任何人能够模仿,却可以作为中国棋手们有用的参考资料。不久之后,我就会把父亲遗留下的棋谱全部公开,包括大家见过和没见过的,都会集中起来,印制成《叶纬龙全谱》。至于我接下来的打算,我只希望在做业余棋手的同时,也能做许啸锋八段的好妻子,永远支持他,仅此而已。”

    在整个记者会上,珩儿只说了这样一段话,尽管让中国棋院的高层充满了遗憾,却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会议结束的时刻,珩儿和相关部门签署了《叶纬龙全谱》出版协议,棋院领导特授予她业余7段的破格证书。美丽的姑娘含着泪,倚靠在许啸锋的怀里,这一幕,父亲应该也在另一个世界看到,在对他们微笑。

    这一天,两人回到大虎道场之后,引来了所有人的欢呼雀跃。尤其是骆岩和程语曼夫『妇』俩,连礼物都准备得妥妥当当,仿佛早就知道他们要结婚似的,这次的伴郎伴娘可非他们莫属。至于主婚方面,许啸锋方面有留在北京的父母作主,珩儿没有亲人,代替叶纬龙位置的人无疑就是林之韬,冯大虎也嚷着要去凑个热闹。

    举行婚礼的日子,就定在当周的星期六,也就是三天之后。许啸锋特地和珩儿约好,用一天的时间不见面,看第二天谁会先去找谁,就代表谁想念谁多一点。骆岩依旧把他的做法叫做“没水准的老土一套”,程语曼却觉得比她和骆岩结婚的时候浪漫多了,甚至有些对“闪婚”感到后悔。不过,谁让他们俩先有了宝宝呢?于是很多细节也就省略掉了,许啸锋如是说。

    暮『色』悄悄地把街道笼罩上了一层轻纱,万物都披着如水的月光,尽管只是半个月亮,却依然带着『迷』人的光彩。许啸锋和珩儿在街上散步直到十点,他将珩儿送回棋社之后,还依依不舍地逗留了几分钟,才骑着自行车钻进了回大虎道场的胡同。

    “今晚的胡同里怎么静悄悄的?”

    习惯穿梭于胡同之间的许啸锋,猛然发觉情况不太对劲,一种怪异的感觉,迫使他停下了自行车,朝着四处张望。不对,平时的北京胡同不会在十点就静成这样,他感到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催眠过,花草树木好像也都睡得很沉。

    “许啸锋,你终于来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在胡同深处响起,那感觉和他见到倩儿的时候有点相似,但当那女子转过头来的时候,许啸锋却感受到一种在人身上绝对感受不到的气质。那女子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和一般人无异,但她脸上却遮盖着一层面纱,叫人无法真切地看到她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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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奇迹是将逝的诺言(下)



    “你是谁?怎么你好像等了我很久一样?”

    许啸锋试探『性』地缓步上前,满怀着好奇,吃惊地询问那女子。

    “我的名字叫做若梵。许啸锋,我来这儿只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给珩儿幸福,那么就请你拒绝她,不要和她结婚,尽快结束你和她之间那段没有未来的爱情。”

    若梵的话语,让许啸锋大吃一惊,心脏像是立时因为血『液』的『乱』窜而紧紧缩了起来,脑海中“嗡”的一声响,震『乱』了他的听觉。

    “你……你究竟是珩儿的什么人?你凭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

    他的怒火一瞬间冲上头顶。

    若梵微微一笑:“看来你是还没有发觉到珩儿的特别之处,难怪会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了。”

    “你说什么?”

    “好,那我现在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你和珩儿之间的爱情就算再深刻、再感人肺腑,也永远不可能天长地久。因为珩儿她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她和你来自完全不同的地方,你或许根本无法相信她那种特殊的身份,你和她从一开始就流着完全不一样的血『液』。”

    “你说的话简直莫名其妙,我暂且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只知道我和珩儿的爱情就是这样,即使是天塌下来,也无法阻止我们在一起。我管她是公主也好,是平民也罢,总之我这辈子就是要定了她!”

    许啸锋紧握着拳头,表达着坚定不移的决心。

    “如果我告诉你,珩儿她不是人,她是天使呢?”

    “天使?”

    “你不相信是吗?那对一些事情,我认为你应该还有印象。比如撞车,比如去天津的车无故提速一小时,比如三菱杯半决赛的心灵感应,比如会催眠的吻,再比如你的朋友骆岩和程语曼经历一场车祸才走到一起……你真的以为这些事情都是偶然吗?许啸锋,这些都是珩儿天使法力的效果和结晶,天使向上帝的祈祷,会帮助人类实现愿望,你在传说中不是没有听过吧?”

    若梵的一番话,令许啸锋震撼,此刻已完全呆住了。世界上竟然真有天使的存在?这怎么可能?而且,天使怎么偏偏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呢?难怪珩儿身上藏着那么多的谜,但这些谜却实在大大超越了他的想象范围。

    “珩儿她……她不是被叶纬龙收养的女儿吗?怎么可能是……”

    面对许啸锋最后的疑问,若梵把珩儿的卵果成型、被上帝遗弃、被叶纬龙收养以及在父亲死后恢复身份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许啸锋觉得自己像在听故事,但现实却明摆在他面前,这绝对不是故事,因为那些奇怪的事,他都曾有所察觉,只是不敢肯定而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一只离群索居的动物,落寞地蹲在那里,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事实的真相。

    他记得自己曾经对珩儿说过,天使要是会看上他,不是瞎了眼就是脑子出了问题,可为何他偏偏就是被天使爱上的人呢?珩儿给他的生命增添了太多的亮『色』,爱的誓言已刻入灵魂最深处,他怎么可能因为她是天使而结束这段感情?他只会更加珍惜珩儿,他发誓一定要比珩儿爱他更多,天使在他眼中,更是最需要人守护的花朵。

    “我知道你和珩儿的感情极深,但天使的身份,早就决定了珩儿的宿命。天使和人类是不能结合的,相信珩儿也为你讲过崔银翔与另一个天使的悲剧爱情故事。其实,那并不是个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崔银翔曾经爱着的那个天使,也和你见过两次面。”

    “难道是……”

    许啸锋脑中突然浮现出两个怪异的情景。

    “没错,你在韩国遇到白『色』幽魂,还有在北京遇到的那个赢过你棋的白衣姑娘,就是那个爱上崔银翔的天使,名叫倩儿。我说到这儿,你应该就能明白,你和珩儿相恋,后果会是怎样了,不是吗?”

    若梵的话说得非常流利,停顿的时间也极其短促,然听在许啸锋耳里,却让他的心开始产生了疼痛。崔银翔和倩儿彼此相爱,让倩儿被上帝折断了天使的翅膀,崔银翔的记忆也被抹煞,倩儿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煎熬?如今,她就算能见到崔银翔,自己却能活得完整吗?那笑脸的背后,或许每一秒钟都在哭泣,活着的倩儿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而只是一个人的一部分,另一部分是用血和泪凝结成的灵魂。难道……珩儿最后的结果也会是如此?

    “你仔细想想吧,过几天我就会来接珩儿回上帝身边,她的路就是两条而已。一条,是她回到天国继续做天使;另一条,就是她选择和你在一起,接受严酷的惩罚。许啸锋,珩儿的命运就在你的一念之间,记住,她的命运决定在你的手里……”

    若梵伸出右手,轻轻在他肩头触碰了一下,他看到她的目光,那不是一个令人厌恶的眼神,反而充满着无比的关怀和无奈。接着,她向他挥挥手,飘然消失在夜『色』里,胡同中的景象,凝结成一种另类的深沉。

    “珩儿……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许啸锋扶着自行车呆呆地站着,月光把他和车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珩儿纤细的身影游『荡』在心的每一个角落,他真的该如若梵所说的一样放弃她吗?到底要如何去做,才是能让珩儿幸福的办法?他失去了曾有的把握,心如『乱』麻。茫然之中,他仿佛看到珩儿就站在他的不远处,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衣袂飘飘,好像在召唤着他一样。然而,当他靠将过去,想牵住她手的时候,她却化作了一片片纷飞的雪花。雪花散了,落了,唯一留下的,只是那一缕久久不能消逝的苦涩残香,浮在静静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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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花,月,夜(上)



    我还记得,曾经问过你蝴蝶兰所代表的寓意,你笑着说不太清楚,那天我好像失落了睡眠。帘外的阳光很灿烂,我看见你的睫『毛』上还挂着昨夜感动的泪迹,那个夜里,依旧有像你一样美的蝴蝶兰,有像水一样明亮的月光,你面颊的一抹红,是我心中的一片翠绿。要如何说有多爱你呢?花、月、夜,还有灵魂的紧系。

    说好用一天的时间不见面,试探彼此之间爱的思念,是许啸锋想出的“花招”。但就在第二天,当珩儿驾着自行车从三潭棋社门口出来的时候,他却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他上前握住她的手,珩儿心中猛然感觉到冰与火的交替,那种藏着痛苦和酸涩的神情,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脸上?她伸手触到许啸锋的面庞,仿佛触到了他内心深处一道很深的伤痕,令他不自觉地全身颤抖了一下。

    “啸锋,你怎么会这么早就来找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很差的样子……难道是我什么地方惹你生气了?”

    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于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却不料被许啸锋生硬地打断了话。

    “你不用在那里胡『乱』猜测,我才没有生什么气,也不是因为想你才会先到这里来等,我想……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什么?珩儿怔住了,许啸锋那严厉的语言,分明带着满腹的怨怒,他怎么可以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他真是她全心爱着的那个许啸锋吗?她没有开口再问,只是拉住他的手,站到他面前,水灵的黑眼睛含满了泪水,仿佛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事,在祈求他原谅一样。

    “啸锋,我知道你不会莫名其妙地想要和我分手的,你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好不好?如果真的是我犯了错,我求你告诉我,我保证会努力改正的,可你不能让我连原因都不知道,你没有那样的权利……”

    许啸锋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许他根本不该看珩儿的眼神,那楚楚可怜的目光,把他原本硬起来的心又立刻软化掉了。他压根儿就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尤其对珩儿,他怎么能狠得下心抛弃她?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抛弃这个被命运捉弄的天使。

    “你该不会是……”

    珩儿忽然想起了大天使若梵,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应许啸锋的心灵,不禁大吃一惊。

    “若梵真的去找过你?”

    “珩儿,你果然不是这世间的人,就像那个自称若梵的女人所说的一样……”

    许啸锋这才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目光,声音带着无力感。

    “老天到底在跟我开什么玩笑?我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的存在,为什么天却要让我遇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天使……天使是吗?为什么天使偏偏会爱上我这样一个人?”

    “因为你知道了我是天使,所以……你不愿意再爱我了吗?啸锋,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珩儿摇晃着他的身子,呼唤着他的名字,那声音流『露』着悲切,甚至产生了一种绝望似的情绪。不,她的啸锋怎么会是那么无情的人?爱情已经铭心刻骨,他怎能如此轻易就把这份情意割舍?她不相信,难道是……难道是若梵给他放了什么可怕的话?因为若梵猜到她绝对不会自愿跟她回天国,于是就把矛头转向了许啸锋,要他亲手把她送离这个世界?

    “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好,你要和我分手对不对?那么今天就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你跟我来!”

    她用力抓住他的右手腕,朝着前方飞奔而去,天忽然下起了小雨,把两人的身影笼罩在『迷』雾中,看不清晰……

    “喂!珩儿,你要做什么?”

    一路上,许啸锋能问的话就只有这重复着的一句,可是珩儿就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只是拉着他在雨中奔跑。直到抵达一座庄严肃穆的建筑物前面,她才停下了脚步,天使不会因为这种长时间的飞奔感到疲累,许啸锋却几乎累得喘不过气。而当他抬起头来看清这栋建筑的时候,心中猛然涌起了一股洪流,这里是教堂!

    “珩儿,你这是……”

    “我能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如果我不是天使,我们会怎么样呢?我们就可以和骆岩跟语曼一样结婚,不是吗?我们可以一生相伴,得享天底下所有的幸福和快乐,不管岁月流逝,不论沧海桑田,永远依赖着彼此吧。”

    珩儿流转的双眸,透『射』着无比的勇敢和坚强。

    “啸锋,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好羡慕倩儿,尽管她和崔银翔的将来会怎样,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但她在这世间来过、活过,也找到了真正的爱情。能像平凡人一样爱着自己所爱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是天使应有的权利呢?天上和人间虽然总是阻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壁,可我们为什么就只会想到痛苦?我相信两边的人来一次爱的撞击,这堵墙是有可能被撞倒的……”

    “珩儿,珩儿……”

    许啸锋抱住她纤弱的身躯,抱得紧紧的,到了现在,他已完全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如此勇敢的珩儿,根本没有在意受到惩罚是多么残酷的事,她只是爱着他,毫不犹豫地爱着她的所爱,她早已把他当作全世界了。所以,他无法放手,只想就这样抱着她。

    “珩儿,我觉得自己真的好没用,明知你跟我在一起,终究会受到残酷的惩罚,我却没有办法去保护你,甚至连放开你都做不到……”

    “啸锋,我就知道……你是因为不想让我跟倩儿一样,才硬着心肠来赶我走……所以,我需要你作出最后的决定,前面就是教堂,两条路任我们选择……”

    珩儿还没说完话,却不料许啸锋一把抱起了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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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花,月,夜(中)



    “啸锋,你……”

    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极度复杂而惊异的神情。

    许啸锋放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做选择题,我能做的只有填空题而已,你要答案,这就是唯一的答案。珩儿,我要马上和你结婚,从今天开始,叶珩儿就是我许啸锋唯一的妻子,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意外,我都要争取每分每秒,让你做最美、最幸福的新娘!”

    “啸锋……”

    珩儿眼中涌出了热泪,仿佛极悲之后的极喜,是啊,只要能和最心爱的人结婚,就算他们婚后的快乐只能持续一分一秒,她也无怨无悔。就算受到比倩儿更严酷的惩罚,她也不会感觉到苦痛,因为她能像平凡的女孩一样做他的新娘,已获得了沉沦中最大的救赎。

    婚礼在牧师的主持下,就这样举行了,一个匆忙的婚礼,没有宾客、没有亲眷,有的,只是教堂里的一对新人。许啸锋第一次穿上了白『色』西服,珩儿也是第一次披上雪白的婚纱,尽管一切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那种感觉却依然很像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

    “不知道怎么的,我穿上西装总是感觉别扭,还和以前一样,珩儿,是不是很难看?”

    许啸锋与珩儿交换了廉价的结婚戒指之后,不时低下头看着自己这身打扮,傻傻地『摸』着头。

    珩儿为他再次整了整衣领,飞着红霞的脸,笑得宛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蝴蝶兰。“傻瓜,不管你穿什么,在我眼里,你始终都是我的王子,永远也不会变。”

    火热而深情的吻,交换着彼此的誓言。当牧师为他们拍手微笑的时候,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觉,那是一幅多么完美的画面。这一天,谁也不知道许啸锋与叶珩儿去了哪里,而幸福的一刻,仅是他们两人在彼此的世界里分享……

    若梵走在缭绕的云雾间,自下凡与珩儿及许啸锋见面之后,她便暂时没有去观察下界的情况,只等约定的日子到来,好带珩儿回到天国。这段时间以来,她的话似乎少了很多,除了履行她自己的任务,几乎没和别的天使说过一言一语。一向在众天使中处于弱势地位的珩儿,却在她面前表现出了坚强的一面,无疑震动了她的心。她想起了曾经的倩儿,当珩儿对她说出那样的话时,分明是和倩儿一样的神情,预示着即将来临的危机。

    “若梵,最近的你好像心事重重啊。”

    冷漠的声音『逼』近了耳畔,若梵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在天国能用这种略带挖苦的口气和她说话的天使,也只有“权天使”夜樱。

    若梵没有理会她,因为她尤其清楚夜樱的『性』格,夜樱平时不会来找她,若是找她的话,准没一件好事。

    “怎么了,又不愿意搭理我?”

    夜樱冷笑道。

    “若梵,我知道你在关心珩儿那丫头和那个姓许的小子,我真搞不懂,上次倩儿就让你这个大天使头痛了,这次是珩儿,上帝为什么还会把相同的事交给你去办呢?我看你这副模样,一定是比倩儿的事更加难办,对不对?要不***助你一臂之力?”

    夜樱的话让若梵猛然转过头来,平静的表情瞬间变作了严肃。

    “这是上帝交托给我的任务,你要是还知道自己是权天使的身份,就不要『插』手!”

    “大天使果然是大天使,难怪让所有的天使都又爱又怕呢。好,既然你这么不给我这个朋友面子,我也没必要自作多情,我只是怕你没办法把事情圆满解决掉。”

    夜樱冷笑着背转过身,抖了抖丝质的衣袖。

    “不过话说回来,我来想告诉你的不是珩儿的事,是倩儿。”

    “你说什么?”

    若梵不禁一怔,自从倩儿经过了五年禁锢的生涯,终于变成普通人之后,连身为大天使的她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境况。而如今的夜樱却说有倩儿的消息,自然是非常吸引她的话题。

    夜樱悄悄凑到她的耳边说:“若梵,你果然还很关心倩儿,我也就是看在你这么关心她的份上,才会专程来告诉你一件事。那个傻丫头去了韩国之后,果真再见到了崔银翔,她好像真的唤醒了崔银翔的一点记忆,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说的是真的?倩儿让崔银翔想起了她?怎么可能?上帝的咒语不可能会被人类破解啊!”

    若梵惊讶地望着夜樱的脸,心中却是暗暗出现了一丝惊喜。尽管这是她无法猜透的事,但如果夜樱所说的是事实,崔银翔既然能依稀记得倩儿,莫非是他们的爱感动了上帝?一种莫名的激动流窜在她的身体里,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小心地不让思想被同伴察觉。

    夜樱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上帝的想法我们天使怎么能猜测得到?但我想实话实说,倩儿变成了普通的女孩子,的确是我们天国的一大损失,因为她毕竟是上帝最宠爱的棋天使。至于珩儿,你最好把她的事处理得妥妥当当,我可不想由我夜樱去处罚那个多余的家伙。”

    “我知道你的想法总是跟着上帝效仿,上帝不喜欢的天使,你同样不喜欢。可是我告诉你,珩儿是一定会回天国的,她不像倩儿那样倔强,她承受不了那种惩罚。”

    若梵虽然这样说着,其实心里一点把珩儿带回来的把握也没有,但为了不让夜樱『插』手管这件事,她必须这样说。

    “好,那么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喔,不,应该是坏消息才对。珩儿那个丫头,我可是一看到就觉得碍眼呢。”

    夜樱一面继续着尖酸刻薄的言语,一面拂袖朝着别处走去。直到她走远了,若梵才在旁边的雕栏前坐下,思绪却纠结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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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花,月,夜(下)



    万寿山、昆明湖、十七孔桥……颐和园就是新婚的许啸锋和珩儿度蜜月的第一站。第一次登上清晏舫,珩儿感慨万千,父亲当年就是在这里,用他陈旧的画笔描绘着雪景。望向远处,只见***、古木参天,或宏伟、或壮观、或幽雅、或静谧,似能从空气中嗅到历史的味道。站在雕刻精美的石栏旁,珩儿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欣慰而幸福的笑容。

    许啸锋环着她的纤腰,如果还有更多的时间,他会再带珩儿去故宫、香山、八达岭。这些时日,他不再理会除珩儿之外的任何事,他甚至关掉了自己和珩儿的电话,只沉浸在两人的世界里。

    “珩儿,相信爸爸看到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很开心。所以,你今天也绝对不能流一滴眼泪,我们都要保留这一刻的笑容,知道吗?”

    他捧着她的脸,二人对视了一会儿,坐了下来。她笑着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他轻吻着她,珩儿只觉得额头、眼睛、鼻尖、嘴唇都笼罩上了许啸锋的味道,默默地闭上双眼,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没有任何东西,只有她和他两人,以及挂在唇边的浅浅笑意。

    今夜,他们没有回到各自的住所,而是一同住进了酒店。也许,新婚之夜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度过,但许啸锋与珩儿却可能连购置新居的时间也没有。不过奇怪的是,这家酒店的房间里,放着一盆还未开放的蝴蝶兰。

    “你看,真的好巧。”

    许啸锋指着那盆花儿,扶着珩儿的肩膀笑道。

    “是啊,两年前我跟你去日本的时候,那家酒店也有一盆蝴蝶兰,会不会是有人知道我们的事,故意准备好了一切呢?”

    珩儿走到床前,轻轻按下了关灯的按钮。时间过了大概一两分钟,许啸锋只感到一个温润的躯体靠在了他的怀中,房间里的暗度让他看不真切,却有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他宛如『迷』失了自我一般,将珩儿抱上了那张宽大柔软的双人床。

    “珩儿……可以吗?你会不会……害怕?”

    许啸锋小心地靠近她的脸庞,用一种比任何时候都温柔的语调征求着她的意见。

    珩儿只是用极低的声音回应着他,便伸出玉一般洁白的双臂,环住了他的颈项,接着吻上了他的唇。许啸锋感到她温软的娇躯带着和他一样火热的温度,尽管还有些羞涩,时而会微微颤抖一下,似在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是在做梦吗?”

    他触『摸』着她流水般披散的长发,一时间停止了动静。

    “我们真的结婚了?和在日本的时候真的不一样?”

    “不一样,因为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啸锋……所以今夜,我要给你我全部的爱,让我们永远记住幸福的感觉。”

    她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前,以更近、更直接的距离倾听着他的心跳。

    许啸锋是第一次表现出如此的小心翼翼,手指触及到珩儿晶莹的肌肤,动作如羽翼般温柔,尽管带着一点笨拙,却在努力使她适应,让他不至于伤了他怀中美丽的天使。或许只有珩儿自己能明白,叱咤棋坛的“大力神”也会在她身畔低语呢哝,说着一遍又一遍“我爱你”,仿佛永远也不会厌倦。

    爱在朦胧的月『色』和蝴蝶兰的芬芳中决堤,他失去了最后一线思考的权利,顾虑已再不存在于这个夜里。她流下了一滴眼泪,他落下的汗珠带着滚烫的气息,身体结合的瞬间,心灵契合的永恒,不是奉献,不是给予,而是灵魂相系。他们的血『液』里,从今之后就会流动着令彼此沸腾的温度……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棂的时候,许啸锋睁开了眼睛,今天似乎是个艳阳天。珩儿还在他的怀里,他转头看她的时候,不禁有些意外,她竟然睁着那双水灵的大眼睛凝视着他。她是什么时候醒的呢?他仔细注视着她,觉得她的表情中好像少了从前的青涩,而多了一种让人会醉的娇美。他俯下头去,在她唇边烙下深深一吻。

    “珩儿,昨天晚上……我似乎有点失控,我好像……还是伤到了你,真的很抱歉。”

    他吞吞吐吐地说着话,傻傻地垂着头,看起来真有点可怜。

    “啸锋是傻瓜。”

    珩儿像只小猫似的把头枕在他胸前,仿佛在给他安慰。

    “昨晚真正成为了你的妻子,我感到好幸福……即使我下一分钟就会像倩儿一样,我也不会感到痛苦。我好高兴,好庆幸能听到你说了那么多遍‘我爱你’,现在还能换我对你说这三个字——我爱你……”

    爱,是多么神圣的字眼,世间不少的夫『妇』恐怕一辈子也没有向对方说过这三个字,许啸锋和珩儿却不然。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之间的爱圣洁而美好,且充满了坚定的信念。

    “啸锋,你说倩儿在韩国和她的王子相会了吗?崔银翔……他记起她了吗?”

    “他们一定见了面,我相信时间能证明一切,灵魂融合的爱情,就算上帝的咒语也会在某一天失灵,不是吗?如果上帝***也像银翔哥一样忘记最心爱的人,我想我用尽全力,也要找回那份珍贵的记忆。”

    “是啊,天下的有情人都应该得到幸福,如果有来生,我绝对不会再选择做天使。我只要做叶珩儿,做我爸爸的女儿,做许啸锋的妻子,一世无法实现,再等一世,生生世世,永远不悔。”

    “永远……不悔。”

    许啸锋搂着珩儿,喃喃地重复着她的最后一句话,毫不厌倦。脉脉柔情、寸寸温馨,尽交织成绚丽的彩虹,融在春天的诗篇里,这个春天,北京也开着美丽的蝴蝶兰。

    “珩儿,你还没告诉过我,每一种颜『色』的蝴蝶兰所代表的共同花语是什么呢。”

    “蝴蝶兰的寓意,就是——我爱你,幸福正向你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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