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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千千结(下)



    “啸锋,你这臭小子,今天还来这里做什么?”

    冯大虎一开口,最恐怖的事终于来临。

    “老师,您怎么了?我不是跟以前一样来这里训练吗?”

    “走走走,今天本来就是周末,谁强迫你休息日也来训练的?”

    冯大虎没等许啸锋接着说话,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推着小伙子一个劲儿往门口走。

    “我先不跟你谈比赛的事,你最好快点去向语曼求婚,虽然你是我最看好的一个徒弟,但语曼那丫头也是我另一个宝贝徒弟。做错了事就要对人家负责任,趁她的肚子还没凸出来的时候,赶快娶了她进门。”

    “老师啊,逸舟到底是怎么跟您说的?我再重复一遍,语曼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我的好不好?”

    许啸锋简直快被冯大虎烦死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冯大虎一听这小子不“认帐”,皱起眉头反问道:“孩子不是你的?那是谁的?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呀!”

    “我怎么知道孩子是谁的?语曼自己都没提过,算我拜托您老人家,这件事跟我完全没有关系,不要硬把坏男人的帽子往我头上扣,行不?”

    “你瞧你这是什么态度?撒谎不打个草稿,又『露』馅了不是?做妈的人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难道语曼是傻瓜?你就是要赖帐,也找个高级一点的方式赖吧,这算啥?”

    “好,好,我走,我马上从这里消失,等你们一个个都不再七嘴八舌讨论八卦新闻,到那时我再回来。”

    许啸锋气冲冲地走出了棋室,不知不觉走到了道场的后门,看到那只大狗“黑子”趴在那里晒太阳。他无精打采地走过去,蹲在狗的旁边,伸手去拍拍狗的脑袋。

    “哥们儿,我看我是没地方去了,这里的人个个都不相信我,把我说好像现代版的陈世美一样,抛下女人和孩子不要,去跟别的女人恋爱。你知道吗?我不是没跟他们解释,不过我只有一张嘴,他们有几十张嘴,你说争论起来谁会比较占优势?如果我能占上风才怪。还是你好啊,你要是找到了女朋友,就算真的做错了事也没人会怪你,我呢,没做过还要受这冤枉气,你说我是不是从上辈子就开始注定要倒这种大霉?”

    “黑子”抬起头,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好像在向许啸锋表示,虽然它是一只狗,但比更多人都善解人意。

    “喂,你说有时候我是不是也真跟傻瓜一样?语曼怀孕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又要陪她去医院检查,又要自己提出做那孩子的干爹呢?没错,珩儿是相信我的,我只要她相信我也就够了,但我不可能不下棋吧?天天都要来这里,天天都要面对这些人,我怕我还没到比赛那天,就先被他们的口水给淹死,我可不想这样死掉,很难看的!”

    狗这时候仰着头,“呜”地发出一个奇怪的声音,接着又趴了下去,似乎能听懂他的话,也在为他叫屈。

    “许啸锋?”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声,他回头一看,竟然是骆岩。

    “骆岩,你这么快就又回北京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今天我想来看看你训练得怎么样了,等三菱杯决赛结束,我们还要在围甲交手不是吗?”

    骆岩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倒是给了许啸锋一点安慰。自围甲开赛以来,两人交手的机会多了,自然也增进了彼此的了解,许啸锋也觉得骆岩对他的态度渐渐改变,说话似乎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尖锐。看来珩儿在骆岩心中留下的伤痕,的确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慢慢抚平,少个情敌,多个朋友,这样的感觉还真不错。不过这次骆岩从杭州一回来,就直奔大虎道场,许啸锋觉得骆岩不是来看他的,而是想借看他的名义来探望父亲冯大虎。

    “其实我知道,你到这儿来,还是很想看老师的。”

    “你瞎说什么?”

    “我可没瞎说,从前你来这里,都是迈开大步由前门进来,今天走后门,一定有问题。”

    “许啸锋,我说你的逻辑思维真是有够异想天开,道场有两扇门,我喜欢走哪扇门也跟我的目的有关吗?”

    骆岩白了他一眼,抬了抬那副金丝眼镜,尽管许啸锋真的说中了他的心事,他也不会在这里承认。而为了避免对方再说这件事,他自然而然地要转移话题。

    “别『乱』猜我在想什么,说说你自己吧,你在这儿嘟嘟囔囔跟狗说话,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喂,你可别是跟珩儿出了问题,要是珩儿受苦的话,我说过绝对不会放过你小子。”

    “瞧你不也在瞎说吗?我和珩儿一点问题都没有,是语曼有事。”

    许啸锋摊着双手,脸上『露』出一种极度委屈的神情。

    “程语曼?她出什么事了?”

    骆岩一听到程语曼的名字,心中反『射』『性』地一震。

    许啸锋拉着他坐到旁边的石椅上,开始诉起苦来:“骆岩,你是不知道,我这次真是变成了冤大头。我好心好意陪语曼去医院检查身体,还答应做她孩子的干爹,结果却被那些人冤枉,非要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连珩儿都相信不是这么回事,老师他们却……”

    “慢着,你刚才说什么?语曼的孩子?那是什么意思?”

    骆岩听得有些诧异,连忙打断他的话。

    “对了,我忘了跟你说,语曼她怀孕两个月了,但我想澄清的事实是,那孩子真不是我的。我从头到脚都没有背弃过珩儿,虽然曾经喜欢过语曼,可从来也没和她开始过,更别说做那种对不起她的事了。不过语曼之所以糊里糊涂地跟人家***,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有责任,当时要是不说那么重的话伤了她的心,也不会弄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唉……”

    许啸锋坐在那里叹息着,压根儿没注意到骆岩的反应,没听到骆岩说话,他似乎也累了,靠在那石椅上便闭着眼睛要打盹儿。可是周围的气氛好像不对,怎么连旁边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他猛然睁开眼睛,身旁却已经不见了骆岩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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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莫等白头空悲切(上)



    人在年轻的时候,往往会想要追求更多的东西,而忘记了那件平凡却最有价值的珍宝。当发生霜花,回忆过去的时候,仿佛才会发觉到那失去的珍贵。或许爱一个人,就是要花上一生的时间吧,只要有生命的存在,那后悔或许还不会真到“莫及”的地步,因此才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中午的阳光,把地面灼得炽热,没有带伞的行人很自然的集中走在树荫底下,只有骆岩比较例外。从太阳升起来开始,他就一直顶着这个大火球,仿佛有意要“虐待”自己一样。程语曼,这个可恶的程语曼,她居然不在公司,到底跑去什么地方去了?骆岩在心底埋怨着那个女人,甚至觉得找到她之后,一定要痛骂她一顿。像她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绝对不可能无端地让自己怀孕,那么不难猜到,这孩子的父亲一定就是他。可是,她竟然不告诉自己,若不是许啸锋无意中透『露』了这件事,她恐怕一辈子都不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如今这事既然让他知道了,他就必须问个清楚,也好给对方一个交待。

    穿了好几条胡同,骆岩终于找到了语曼经纪公司工作人员给他的程语曼所住的公寓地址,不过他实在很难相信,那个打扮时髦的美女棋手、女强人程语曼,会住在这样一所普通的公寓里。公寓附近连一棵树也没有,看阳光照『射』的范围,这个地方下午一定会直接晒到太阳,炎热的程度可想而知。骆岩拿出写着地址的纸条再对照了一下,确定是这里没错,便走上楼去,按响了202号的门铃。

    “是啸锋来了吗?”

    里面的传来的声音果然是程语曼,她大概以为来看她的人是许啸锋,没多想就打开了门。然而,当她发现站在她面前的人不是许啸锋而是骆岩的时候,竟站在门口呆住了。

    “语曼,你果然在这里。”

    骆岩看了她一眼,走进屋里将周围环顾了一下。房间里的陈设看起来很干净,却似乎没有几样家具,一个小客厅加上一个小卧室,似乎连四十平米都不到。她就住这种地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视线再次停在了她略带苍白的脸上。

    程语曼的惊讶也不比他少,她睁大眼睛凝视着他,心中充满了莫名的担忧和胆怯。骆岩,他是什么时候回北京的?怎么会找到了这里?他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一大堆的疑问累积在心头,她竟不知道该先问哪个问题才好。

    “为什么不告诉我孩子的事?”

    他的嘴唇轻轻动着,语调很平静,眼神里却『露』着一种怨怒的颜『色』。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程语曼故作镇定地反问他,心跳却是极速,骆岩果然已经知道了她怀孕的事,莫非……他是想来为这个孩子负责的?

    “骆岩,我肚里的孩子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难不成你想跟啸锋一样,愿意做我孩子的干爹?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和我的宝宝感谢你,他又多了一个会疼他的干爹呢。”

    冷冷的一席话,听在骆岩耳里,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刺入了他的心脏。这个女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明明是他们俩的孩子,她竟然敢当着他的面矢口否认,还用如此没有道理的方式来反驳!他愤怒地冲上前去,两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说得可真干脆,这孩子不是我的,那你告诉我是谁的?难不成你还敢说是许啸锋的?你大概不知道,就是许啸锋告诉过我你怀孕的时间,我仔细算过,如果这孩子不是我的,我根本不会来找你。语曼,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你还非要当着我的面,否认我是他的父亲?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明明可以照顾你,可以用父亲身份去疼爱这孩子,你却为何一定要说出那种可怕的话?”

    程语曼看到骆岩痛苦的眼神,心中一阵酸楚,可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好像正在麻痹着她的神经,让她无法接受骆岩的感情。她不敢开口,只是挣扎,挣扎着要骆岩放开抓着她的手,但她越是用力,那双手就越抓得越紧。她低头咬住下唇,甚至害怕再看骆岩的表情。

    “你倒是把头抬起来啊,为什么不敢看我?”

    骆岩侧过头,主动迎合着她的目光,她似乎在害怕,并且怕得那样严重。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了一会儿,他仰望着天花板大笑几声,程语曼重新抬起了头,却像感触到了骆岩心头的落寞。

    “骆岩,对不起……这个孩子……他不是你的,也不是任何人的。他只是我程语曼一个人的,他有个妈妈就好,当然,如果除了我之外的人都能去疼他,我会感激一辈子。”

    “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敢面对事实,甚至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语曼,也许你自己也被混『乱』的情绪冲昏了头,弄得一团糟,但我很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心里,依旧只有许啸锋一个人,就算许啸锋和珩儿已经走到了一起,就算你怀了我的孩子,你还是无法放下对他的爱,不是吗?”

    “不是!不是的!”

    程语曼突然尖叫了起来,转身就要走。

    骆岩一把拉住她的手,飞快地站到她的面前,“到现在你还要否认?你分明就还想着许啸锋有一天会回到你的身边,他愿意做孩子的干爹,你就有更多的机会能让他回心转意,你敢说你从来没这么想过?醒醒吧,如果你真的爱许啸锋,你更应该希望他能过得幸福,就像我希望珩儿过得幸福一样。如果他不快乐,就算你得到了他的人,又怎么能紧紧拴住他的心?”

    “骆岩,我拜托你不要说了……我是个女人,我根本没有办法像你一样潇洒,这个孩子是我心灵唯一的寄托,我只要他就够了……”

    “我知道我们两个人之间缺少爱情,只是因为彼此驱赶寂寞才会互相依靠。但孩子是无辜的,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孩子想想吧。好了,也许你需要时间考虑,我今天也就不再打扰你,等你想清楚之后,再给我答复。”

    骆岩长长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走出了门,阳光映照下的影子显得异常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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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莫等白头空悲切(中)



    从中午走到黄昏,骆岩似乎有些疲倦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感情上会有如此无能为力的一天。想当年在台湾的时候,他是台大的高材生,若非为了全心下棋,放弃了留学海外的机会,大概也已经成了某家不错的公司老板吧。在下棋的同时不耽误自己的学业,这是常人难以做到的事,但骆岩做到了,还做得很好,周围的人总会投以羡慕的目光,母亲脸上也经常因为这个优秀的儿子而添彩。原本他以为北京会是他另一个梦想的开端,想不到这里反而成了他的“绝地”,围棋输过,感情也跟着输,此时孤独地走在路上,好像被迁徙的雁群在途中抛弃的一只受伤之雁。

    难道真的要再回到台湾去吗?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伸出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让思维清醒一点。不,不能回去,回台湾等于向这里的人妥协先别说,更重要的是,这里有需要他照顾的一对母子,亲情的纽带牵扯着他的心,如何也放不下。然而,程语曼把所有事情想通的那一天,到底要等多久才会到呢?他怕他因为等不及而做出一件接一件糊涂事,害怕自己关心的举动反而会伤害到程语曼和他的孩子。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他走到一个小区门口,停住了脚步,抬头看见门口的“浮云小筑”四字,不禁对自己发出一阵嘲笑。这不是冯大虎家所在的地方吗?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想转过身,身体却好像不太听使唤,硬拉着他要走进去。他几乎是拼命地将头扭到相反的方向,却感觉到左手被人握住了。

    “阿岩,你怎么也来了这儿?”

    随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到耳畔,骆岩猛然愣住了。原来他身边站着一个和他一样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妇』人,穿着一身灰『色』职业式衣裙,头后挽着发髻,别着一支兰花簪子。乍一看,这女人的穿着并不打眼,从长相上也能看出她的年纪已近半百,但她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锐气,和骆岩身上所带的那股傲然之气非常相似。

    “妈,您真的来了北京?”

    骆岩上前拥抱了那『妇』人,眼中透『露』着无比的激动,原来那『妇』人正是他的母亲、冯大虎的前妻骆文君——当年名震国际女子棋坛的中国围棋队七段棋手。

    母子俩携手走到一处餐馆共进晚餐,骆文君才说起了她出现的原因。其实她早已来了北京,就在骆岩第一次到这里的一周之后,只是一直没有『露』面,连儿子骆岩也没告诉。不过,发生在骆岩身上的事,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当然,冯大虎寄去台湾的信算是白写了一次。

    “阿岩,你好像变了不少。”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骆岩有些吃惊。

    “妈,您在说什么?我不还是跟从前一样吗?虽然我在北京的确没有给您争口气,拿到三菱杯的总决赛权,但我仍然会争取别的赛事,还有很多国际大赛不是吗?”

    骆文君沉默了片刻,笑道:“我知道你已经尽了力,其实这并不怪你,倒是我自己过分低估了冯大虎手下那群弟子的实力,尤其是那个姓许的男孩子。”

    “您仔细研究过许啸锋的棋?”

    骆岩惊奇地问。

    骆文君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却似乎又带着一丝诡异:“冯大虎的几个内弟子中,智兴和韵秋是我认识的,他们也向我请教过一些棋法,他们夫妻俩的确有着国际级的水准。只是智兴的棋路太过方正规矩,韵秋的棋虽然有力却比较感『性』,所以遇到韩国棋手,他们还是经常会吃亏。后来我离开北京之后,得知冯大虎又收了两个徒弟,也就是吕恒宣和邹俊崎。说到这两孩子,吕恒宣的棋风非常冷静,有高手的风范;邹俊崎的作风是怪异了一点,不过他的棋跟韩国棋手的风格比较接近,技术也比较全面。他们俩本来应该有很好的发展前途,可惜差了一点运气,因为他们出道的时候,正碰上崔银翔和韩国围棋走红世界。”

    “那么,许啸锋呢?”

    “许啸锋?尽管这个孩子是战胜过我儿子的人,我说到底有些不甘心,但从客观的角度看,这孩子倒是特别能引起我的关注。因为他的进步实在很快,迄今为止,中国棋坛还没有一个像他那样充满独特气质的棋手。而且,我认为他还能进步,他的潜力到底能发挥到多大的限度,谁也无法预测。我的确没想到,冯大虎会收到这样奇特的孩子做徒弟,有这孩子在,我头一次觉得我们没有把握战胜他。”

    骆文君说罢,叫了一杯果汁,缓缓地品尝着那股甜味,同时也在思考着什么。

    骆岩不自觉地怔了一怔,也端起旁边的茶杯,轻呷了一口那杯中褐『色』的『液』体。的确,他到现在还抱着战胜许啸锋的念头,在心中也仍旧不承认许啸锋强过他,但母亲是他最信任的人。他非常了解母亲的『性』格,骆文君在整个中国围棋界仿佛就是永不服输的象征,虽然岁月的风霜已经让当年的巾帼英雄鬓边生了华发,那股不屈不挠的劲头却还在。骆岩的名字也是她取的,“岩”字代表着坚硬的岩石,母亲告诉他,这块岩石不是普通的石头,而是越磨越坚硬的金刚石。所以,名字的意义也是赋予骆岩『性』格中坚韧的一点,不论会吃多少苦,都不能屈服。他常以他的名字为傲,也以他有一位这样的母亲而感到光荣,可是如今,从不服人的骆文君,却对许啸锋投去了异常的目光。

    “或许不是我变了,而是您在变。”

    骆岩坐到母亲的身旁,伸手揽住她的臂弯。

    骆文君苦笑道:“也许你说得没错吧,可能我自己都没有发觉,年纪一天天大了,心也会老去。没错,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消除对大虎的怨愤,但我今天在路上远远地看见他和桂雅挽着手散步,旁边还站着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应该就是他们的儿子……不知为什么,我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一种痛感,全身几乎都要在那一瞬间失去力气。”

    “妈,您现在住哪里?我陪您回去好好休息吧。”

    骆岩说着,便找来餐馆老板结了帐,扶着母亲,母子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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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莫等白头空悲切(下)



    等到骆文君歇息之后,已是晚上九点,骆岩怏怏地走回了三潭棋社。想起母亲所说的话,加上程语曼的事,今夜他只怕难以入眠。

    到这个时候,棋社的孩子应该刚下课不久,但孩子毕竟是是孩子,一下课散也散得飞快。当骆岩走到那座四层楼房连接着宿舍的花园时,已经完全听不到那些小家伙欢笑的声音了。今夜有些闷热,或许半夜里会下雷雨吧,他一边望着天一边想着,那***的空气,足以让他疯狂起来。然而,他并没有疯狂,而是无声地蹲在小池塘边,注视着池塘里那合起花瓣的睡莲,也许面对这种生『性』安静的美丽花朵可以使他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

    咦,池塘的另一边,怎么还有一个人蹲在那里欣赏睡莲呢?他猛然侧过头,看见月光下映着一个单薄的影子,那不是珩儿吗?她和他摆着同一种姿势,眼睛望向同一个角度,和睡莲一样安静,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他的视线与她交叠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了身。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没呆在寝室里享受空调呢?”

    骆岩的声音首先打破了宁静的夜。

    珩儿浅浅一笑,只说出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因为热,睡不着。”

    “沐浴在爱河中的叶珩儿,也会有失眠的时候吗?”

    骆岩跟着她笑道,语气似乎带了一点调侃的意味。的确,有了许啸锋的爱,珩儿应该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才对,她何必陪自己一起失眠?他蹲了下来,用手轻轻在池塘边掀起几丝水波。

    “骆岩,你知道你这样做,睡莲们可能会不高兴吗?”

    “是啊,我是个可恶的人,连这些无辜的睡莲,也要被我闹腾得失去仅存的安宁。”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是故意如此还是怎么的,听起来有些含混不清。

    “你……有心事吧?”

    珩儿缓步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在池塘边坐下。

    “珩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变老了,最希望得到的东西会是什么?”

    面对骆岩的提问,珩儿抿嘴笑了笑:“这我可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有变老,不是吗?而且我真的没有想过自己变老的一天会是什么样,到底会想些什么。你明明知道我的答案为零,为何偏偏要问我个这么奇怪的问题?”

    “是啊,我以前好像没这么傻过,今天问你这个问题,连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自己像白痴。”

    骆岩『摸』着头,自嘲般地苦笑着。

    珩儿想了想,一会儿,口中喃喃地吐出了几句话:“虽然我不能回答你的疑问,但我爸爸应该能解开你心里的谜团。我记得爸爸临终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他说:‘珩儿,我庸碌地过了一辈子,曾经追寻过很多东西,也承受了几近死亡的痛苦。但是上天赐给我一个好女儿,就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所以我很感谢上天,可以让我在临走之前还有女儿陪伴,没有让我走得孤独。’骆岩,也许每个人老了的时候,也都会像我爸爸一样,渴望着合家团圆吧,因为孤独对老人来说实在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是吗?”

    骆岩心中一动,脑海里浮现出母亲的面容,母亲也是这样想的吗?想想骆文君与冯大虎离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再嫁,只是独自在台湾抚养儿子成才。他突然觉得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就是母亲心中还爱着父亲。只是因为她与冯大虎『性』格相似而产生了摩擦,加上桂雅有了孩子,才让这段感情提早结束,变作了两个人生命中的痛,也令生『性』好强的骆文君把爱变作了恨。如今,骆文君与冯大虎都不再年轻,冯大虎会为当年的错事后悔,渴望与儿子相认,骆文君又何尝没有感到寂寞?只是,她藏匿着自己真实的感情,不愿意表达出来,看着不能和父亲相认的儿子,她打从心底感到怜惜。

    “谢谢你,珩儿,真的谢谢你给我说了这些,我想我大概知道要怎么做了。”

    骆岩站起身,右手搭上珩儿的肩膀,微笑着点了点头。

    “怎么了,骆岩?我都不知道自己帮了你什么忙,要你这么见外地说谢谢。”

    珩儿的表情带着一点僵。

    “总之你已经帮到了我的忙,我现在要回寝室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许啸锋那家伙成天过得『乱』七八糟的,一看就知道是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那种人,要是你哪一天不提醒他,那小子恐怕清晨起床连脸也会忘记洗。”

    骆岩对着天空深吸了一大口气,朝着珩儿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宿舍楼走去。他留下的那句话,竟意外地让珩儿完全忘记了天气的闷热,原来,爱情变成友情的感觉,也会如此舒心和美好。

    “上帝,我是否可以帮帮他呢?”

    珩儿转眼望向蓝黑『色』的天际,月亮隐去了,遥遥的几点星光正对她眨着眼睛。她将双手合在胸前,默默地做出一个虔诚祈祷的姿势。

    “虽然我明白,我不应该轻易去读人的心,但是骆岩这次碰到的问题好像真的很严重,所以我无法坐视不理。就好像上次在比赛上,啸锋他差点误入歧途、『乱』了方寸一样,我有义务把他引入正轨的,对不对?这……也算是为中国留下更多优秀的棋手吧。因此,我相信伟大的上帝一定会理解我的心,请保佑骆岩吧……”

    天空渐渐地变成了深黑的颜『色』,星光消失了,珩儿站在漆黑的夜幕下,缓缓闭上了眼睛。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在做着一件什么样的事,那空灵的魂魄,到底又飞去了何处。花草睡了,树木睡了,虫儿睡了,池塘中的水也睡了,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静谧,出奇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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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访东京(上)



    东京的天空和北京一样是湛蓝的,会在阳光的照耀下对人们绽开美丽的微笑,也许来去匆匆,但能拾起的可能是另一段往事。这世界上有这样两个人,一个想追寻完美的爱,却找不到未来的路;而另一个失去了记忆,却仅有爱忘不掉。只是那个女孩的家乡在中国的北京,那个男子的家乡在韩国的汉城。

    九月,是入秋的季节,也是许啸锋第一次离开祖国,去到日本东京参加三菱杯世界围棋锦标赛决赛的时刻。飞机上,珩儿就坐在他的身旁,时而会拿出一个小蛋糕送进他嘴里,接着两人相对一笑,女孩的笑很美,他自己则有些傻气。虽然说这班从北京到东京的飞机是直飞,中途却仍旧有站要停,如果没有珩儿的陪伴,要让许啸锋独自在这机舱里呆上四个小时,他恐怕会无聊到抓狂。

    记得刚乘上飞机的时候,他还在珩儿耳边念叨:“半决赛明明是在北京下的,总决赛干嘛要跑到日本去?都在中国不是挺方便?”

    珩儿知道他是故意发牢『骚』,这三菱杯本来就是所有国际围棋大赛中古老的赛事,主办方是日本,总决赛当然也要在日本下。只是许啸锋习惯了大虎道场的“群居生活”,尽管这次的比赛,大家都想跟着他到日本,却还是各有各的事要忙,因此陪伴他来的只有珩儿一个人。他们二人是跟着中国代表队的几个人首先来“踩点”,冯大虎则会在比赛正式开始的那天抵达现场。

    不过,这二人心中都牵挂着两个身在北京的朋友,就是骆岩和程语曼。一个月以来,许啸锋发现骆岩好像经常喜欢去找程语曼,他也常看到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只是他不明白事情的真相,以他简单的头脑,他认为骆岩多半也和他一样,要做程语曼孩子的干爹。珩儿心中却非常清楚,如果她的祈祷真能为这两人之间牵上一条红线,那么她一定会叩谢上苍,也会打从心里为这两人感到高兴。

    “到东京了!”

    随着一个乘客喊出的话,跟着便听见空中小姐播报站点的声音。飞机一降落,许啸锋像是解脱了一样,拉着珩儿的手就朝着舱门的方向走。下了舷梯之后,他差点就兴奋得跳了起来,可是朝着周围一望,脸又拉长了。

    “啸锋,你怎么了?你不是一直盼着快点到东京吗?现在我们到了,你看起来怎么不大高兴啊?”

    珩儿轻轻拉扯着他的衣袖,疑『惑』地望着他。

    许啸锋撇着嘴,冲着她做个鬼脸:“东京,这算什么嘛?我还以为多新奇呢,看起来跟北京好像也差不了多少。你看,那些日本人也没有新鲜的可以看,还不都是黑头发黄皮肤的。”

    “你还真是滑稽,日本人不也是黄种人?该不会你以为所有的外国人都是金发蓝眼吧?”

    “嗨,管他什么头发什么眼,我是来这里下棋的,还不是下完就闪人。”

    许啸锋『摸』『摸』头,却听见领队正在打着电话,似乎遇到了麻烦事。

    “小刘,那些日本人有没有搞错啊?说好是这个时间准时派车到机场来接我们的,半途出了事不能换一辆车吗?什么?还***们等?要等到什么时候?万一他们不来,我们不是要自己过去南町酒店?拜托,不是说好了你和他们一起来接机吗?现在突然说出事,我们这边又没带翻译,让我们怎么找到地址?总之,你叫他们快点,真是的,也不怕伤两国的和气……”

    领队打完电话,脸上『露』着一副苦恼的表情。

    “张先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许啸锋看到领队脸『色』不对,凑上去试探『性』着问了一句。

    领队铁青着脸,双手一摊,“啸锋,看来我们得在这里等一段时间了。负责跟日本主办方交涉接待我们的人传话,说是他们来接我们的车子在半路上撞到了人,还在争端中。我已经让他们再派车来了,不过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我就不清楚,所以你们也做个准备。”

    “车祸?这是什么意思?呸,真不吉利!”

    许啸锋皱着眉头,心中颇有些恼火,他们一行中国人刚到日本,来接他们的车偏偏就在这时候撞了人,不是凶兆吗?尽管他平时并不『迷』信,但这个时候出车祸,不管是谁听起来也会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那万一我们在这里等上一天,他们的车还没到,我们不是要『露』宿?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们中间又没有人会说日本话,真有够倒霉。”

    许啸锋恼得直跺脚。

    有人提议说:“干脆我们在这边找个华人问问路,南町酒店应该不是很难问,要不然就跟那些日本人说英语好了……”

    许啸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老兄,你也想得太简单了吧?你看看这满大街的,都是长得跟我们差不多的人,你怎么分辨得出他们是华人还是日本人?还有,别提跟日本人说英语,就凭我们几个棋手,谁会说两句流利的英语啊?我以前听语曼说,日本人的英语比我们中国人说得还难听,遇到一个圆滑的音硬要分成两个音,不误导我们才怪。”

    正说着,许啸锋却猛然发现珩儿不见了,吓得他张大了嘴巴向四处望去。还好,珩儿并没走丢,只是在不远的地方和一个日本人在说话,但这一幕却令他更加惊讶。

    “珩儿,珩儿!”

    他一面提高了嗓门,一面朝着珩儿挥手。虽然那些叽哩咕噜的外语他一句也听不懂,可看到那个日本人脸上灿烂的笑容,又看到珩儿也在微笑,他整个人完全愣住了。自己以前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珩儿居然会说日语!

    “啸锋,刚才我已经问过人家南町酒店怎么走,大家跟着我去地铁站!”珩儿终于飞奔了过来,对上他的目光,再次绽开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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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访东京(中)



    乘了大约十分钟的地铁,中国代表队的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南町酒店,那位姓刘的翻译又惊又喜,一面向日本主办方引见他们。珩儿笑着站在许啸锋的身边,看着日本人对他们鞠躬,又说了一些话,悄悄告诉许啸锋他们是在反复说着对不起,总算让他心头的怒火散了去。

    到达目的地的问题解决,可接下来又出了一件让人脸红的事,许啸锋和珩儿怎么也没想到,那些日本人给他们俩订的竟然是同一个房间。两人本想和日本人商量房间的事,领队却死死拉住他们俩不放,既然到了的日本,就“入乡随俗”一下,免得伤了和气。意思就是,反正他们俩是情侣关系,住同一间房也没人会说闲话。

    两人带着无奈,终于领了钥匙上了楼,打开了那房间的门。但就在这开门的一刹那,里面的景象却让他们眼前同时一亮。这是一间多么豪华的房啊!真不愧是五星级酒店的高级情侣套房。光是客厅面积就不小,地毯、墙壁和家具均是粉『色』调,餐桌是果绿『色』的,桌面做成心的形状,上面放着红酒和造型精致的高脚杯。旁边的橱窗里摆放着各种精巧可爱的工艺品,紧靠着柔软的红『色』沙发。卧室和客厅是用日式的屏风隔开的,在时尚中透着一丝古典气息,最美的就要数卧室里的那盏吊灯了,它有七个开关,可以全凭客人的喜好来使用。若是把七个开关一起打开,那么就是彩虹一样绚丽的七『色』灯光组合,既浪漫又神秘。

    “哇,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住过这么高级的屋子……”

    许啸锋的小眼睛张着,似乎都快不能复原了,只是望着这房间里的一切发呆。

    “啸锋你看,是蝴蝶兰!”

    珩儿忽然的拉着许啸锋的手,指向窗台前面一株植物。那是一株红『色』花瓣蝴蝶兰,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自身也在散发出一丝独特的光芒。

    “是啊,日本居然也有蝴蝶兰呢,珩儿,你以前说的,红『色』的蝴蝶兰代表的是什么?”

    许啸锋饶有兴趣地问着她。

    “是鸿运当头、永结同心。”

    珩儿很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然而刚说完“永结同心”四个字,便发现许啸锋的脸凑了过来,目光正对着她的眼睛,不禁羞红了脸。天啊,自己刚刚在说什么?这段时间她和许啸锋都要住在同一个房间里,就算他们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也不至于让这种关系进展得太快吧。许啸锋虽然喜欢开玩笑,但毕竟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她真的不敢想象自己再不小心说了敏感的话,这个男子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可是,许啸锋若真的有什么奇怪的行动,她到底是会讨厌还是仍然会喜欢呢?她的头脑里顿时一片凌『乱』,而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夜晚竟然如此快速地来临了!

    “啊,好累,我还是去洗个澡准备睡觉吧。珩儿,你要不要一会儿也洗一下?”

    许啸锋忽然伸了个懒腰,仿佛很疲倦的样子。

    洗澡?珩儿的心猛地一跳,差点儿就浑身抖了起来,正想回头去跟许啸锋说话,却没见他的人影,一会儿就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他怎么说洗就洗了?她无奈地吸了口气,但心中的紧张感依旧没有减轻一丁点。她甚至在想,待会儿许啸锋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像那次她去大虎道场宿舍找他时一样,什么都被她看***?

    “珩儿,你真的不去洗?”

    就在珩儿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许啸锋的声音忽然把她吓了一跳。她抬头一看,还好,他站在浴室门口用『毛』巾擦着头发,身上穿着一件浴袍,没有她想象中的离谱。

    “我不用这么麻烦的,随意洗漱一下就可以。”

    珩儿回答着,却忽然看见许啸锋坐在床边一个劲抖着身上的浴袍,有些惊奇。

    “啸锋,你在做什么?”

    “还不是我自己好奇,从来没有涂过香水,看到浴室里有几个小香水瓶儿,想搽点香水过过瘾,结果那香味倒弄得我挺不自在。早知道就不去搽那东西了,这种东西还是不适合我这样的男人。”

    “那味道有这么难闻吗?我怎么都没闻到什么气味?”

    “你没闻到?不是吧,你过来仔细闻闻看,就知道有多不舒服。”

    听到珩儿这话,许啸锋连忙走过去,把胸口靠近她的脸,一面拉扯着那件浴袍。

    “只有一点淡淡的香,好像橘子的味道,没你说的那么恐怖吧?”

    珩儿确实嗅到了一丝香气,但真不像许啸锋说的那样,或许是他还没有习惯香水,所以才会浑身不自在。不过就在这一瞬间,她才发觉许啸锋的衣服敞开着,而她的目光正对着他***的胸膛,脸上又飞起一阵红霞,迅速扭过头去。

    “天哪,我怎么搞的?”

    许啸锋猛然发现了珩儿的神情不对,连忙拉上胸前的衣服。面对像珩儿这么害羞的女孩子,自己怎么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行动?还好只是『露』了一下胸膛,他抹着头上冒出的冷汗,从床边站起来,拿起一床毯子放在地上。

    “你又在做什么?”

    珩儿这次可完全没弄懂他的意思。

    许啸锋一面铺着毯子,一面回答她的话:“我们俩都住这房间,可是只有一张床,当然是你睡床,我睡地板,有什么奇怪的?”

    珩儿吃了一惊,原来他是要让她睡床上,自己睡地板啊!的确,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却住了同一个房间,照理说这样也没错。可是,再过一个星期,许啸锋就要参加比赛了,怎么能让他在硬梆梆的地板上躺一个星期呢?要是到时候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影响了比赛的发挥,那她不是成了罪魁祸首?想到这里,她实在是不忍心,终于开了口:“啸锋,你还是睡床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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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访东京(下)



    “什么?这怎么行?我的珩儿怎么可以睡硬梆梆的地板?”

    许啸锋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但是你睡地板睡不好的,万一影响到比赛怎么办?可你偏又不让我睡地板,那我们只好一起睡床了……”

    这句话对珩儿来说,出口真是难上加难。许啸锋却不知道此刻该是高兴还是担忧,唯今之际,两人看来必须睡上同一张床。但是,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很快的,这可怕的一刻就无声无息地来临。

    背对着珩儿,许啸锋心想她已经睡着,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不自觉地悄悄转过来,欠起身子看着她。尽管交往的日子也不算短了,他却是第一次看到珩儿的睡容,也是第一次和她以这种方式彼此靠近。她好静、好美,她睡觉的时候,嘴角总是会带着一丝很浅却那样诱人的微笑吗?她的呼吸中好像带着一种特别的香味,很纯粹,也很清甜,或许真是只有天使才具有的气质吧。他情不自禁地轻吻了她的前额,而这一吻,却挑动了一股奇怪的***。

    糟糕,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反应?许啸锋紧紧抓着那条毯子,强迫着自己背转过去别再望着身旁的人。想起程语曼曾经用离谱的方式诱『惑』过他,他都能最终保持清醒,可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会按捺不住身体里的冲动?因为睡在他身边的是珩儿吗?

    其实,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自己最爱的女孩和自己睡在同一张床上,很自然就会引发男子的***。更何况许啸锋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珩儿又是个像天仙一样的妙龄少女?压抑这种***,对许啸锋来说实在是难受极了,可自己要是真对珩儿做那种“可恶”的事,她一定会被吓到,更严重的是肯定会马上和他分手。这该怎么办?他只觉得心里揣了一群兔子似的,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弄得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啸锋,你怎么了?”

    珩儿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许啸锋不禁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翻身的动作太大,一定是他把她吵醒了。可是,他不敢转过来面对她,他非常害怕这一转头,自己就会变成一头疯狂的野兽。

    “珩儿你别吵我……我睡着了,在梦里呢……”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珩儿觉得莫名其妙,听到许啸锋那含混不清的话,又有点想笑。这种没水准的玩笑也会开,他是不是糊涂了?她稍微靠他更近了一点,却感觉到了火烫的温度,手指不由得颤抖了一下,那种热度竟然是从许啸锋身上释放出来的!难怪他不敢转过来看她,这就是两人睡一张床造成的“苦果”吧。她猜到了他的心事,但看着这样强忍着***不敢发泄、怕伤害了她的许啸锋,她又觉得他有点可怜。但是现在就接受他吧,她又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看来不使用某种特殊的方法,他俩今晚都别想睡好觉。

    她轻轻地从床上坐起来,俯***躯,一个深情的吻印上了他的唇。许啸锋只感到一股甜蜜的味道传递到他的唇上,但那种感觉却像喝了过量的红酒一样,全身酥麻酥麻的,很快就失去了思考事情的时间。先前还辗转难眠的他,此刻竟然就这样进入了梦乡,连珩儿的名字也还没来得及叫出。

    “啸锋,好好地睡吧,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你一周之后的比赛就好……”

    珩儿重新躺在他的身边,纤细的手指抚弄着他的头发、他的脸颊,心中充斥着的,不知道是爱还是微微的苦涩。也许,她已试图想打破某种***,有种力量却始终要拉着她回归到现实,然而未来这种东西,她或者根本无法去奢望。现在,她只要爱着这个男子,只要这样单纯地爱着他,也就足够了。窗台上的那株蝴蝶兰,在夜『色』下,看起来仿佛更加显眼,火红的,比玫瑰更多了一种醉人的美。

    第二天,并非可以到东京的市区转悠的日子,若不是第二天,则一定会是第三、第四甚至之后的许多天,只要有比赛,就有提前与对手和对方的代表队见面的一日。只是许啸锋和珩儿都没想到,他们刚到东京,次日就与韩国围棋队有了接触。而许啸锋和崔银翔的照面,注定是他正式踏入国际顶尖围棋高手行列的第一步。

    这天上午,许啸锋的精神似乎特别好,对于昨晚发生的事,他完全记不起来,只记得珩儿好像吻了他一下,后来自己就睡得很香很香。爱情的力量无穷大!小伙子乐呵呵地跟着领队走去酒店的会议厅,不时还会笑出声,惹来旁边的人异样的眼光。

    “崔银翔九段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许啸锋刚刚在座位上坐定,便见门外走来十几个人,有男有女,为首的人举着飘扬的太极旗。他们就是韩国代表队?许啸锋好奇地朝着那边望去,只见那群人中间有一个中等身材、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正在领队的引领下,朝着这边走过来。中国代表团的领队张先生连忙站起身,带着刘翻译去和韩国的领队打招呼,也和那男子握了手。

    不一会儿,那男子便走到许啸锋的跟前,刘翻译介绍了对方的代表棋手之后,示意两人握手问好。许啸锋简直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名震国际棋坛、取得二十多个世界冠军的崔银翔。尽管在照片和电视上看到过他,但真正的崔银翔站在面前,许啸锋只觉得太不可思议,这个被称为“接近神”的棋手,起相貌竟然比他在照片和电视上看到的还要普通!

    那完全是一张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脸。和别的韩国人一样,崔银翔有着典型的浓眉『毛』、不够挺的鼻梁和角上有些向下撇的嘴唇,而那双眼睛,不知为什么给人的感觉像是带着慵懒,乍一看仿佛没睡醒似的。他穿的是西装,却没有打领带,不像岳智兴他们那样,这模样说白了,根本无法和大虎道场那“三虎将”媲美。更令许啸锋感到纳闷的是,这个崔银翔或许生就是一副扑克脸,从他进会议厅的门直到现在,就只有一种表情,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真的是崔银翔吗?许啸锋和他握手之后,悄悄推了珩儿一把,但珩儿并没有反应。她只是盯着崔银翔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男人,那种眼神竟是他从未见过的。许啸锋心中顿时生起了疑团,视线停驻在珩儿和崔银翔之间,一点一滴地沉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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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巅峰对决(上)



    异国的夏末,太阳依旧是火红而灿烂的,那种『色』彩,尽管它会让人感到炎热而产生苦闷的情绪,却也能让人感到那无可比拟的强大力量。我的心中也有一个太阳,它正期待着照亮世界上每一个黑暗的角落,也期待着照亮每个人心中最深的地方,用真情、用爱,换取辉煌的明天。

    崔银翔!看着眼前这个韩国男子,珩儿差点就失声叫出他的名字,此人的出现,竟带给她一种强烈的震撼。尽管那是张毫无表情、甚至连血『色』似乎都不带的脸,但接触他眼神的时候,她不自觉地读出了他的心。那封闭的心中,有一个翩翩飞舞的影子,只是一团黑暗,将它藏得那样深,深得像太平洋之底。他的内心仿佛在对什么东西作着顽强的抵抗,虽然他看起来有些消瘦,却并没有显『露』着憔悴,反而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化作急速碰撞的分子,充斥在周围的空间。

    “珩儿,珩儿?”

    许啸锋的呼唤打断了珩儿的思绪,她转过头来望着他的眼睛,并没发现任何异样。是啊,他怎么会和自己有同样的感觉呢?这个天真单纯的大男孩,若要他去看懂别人的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下周你比赛的时候,得加倍小心崔银翔,知道吗?”

    她将许啸锋拉到柱子旁边,低声提醒着他。

    许啸锋点了点头,对于珩儿的这种担心,他早已习惯,所以这次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自己和崔银翔握手后,珩儿也跟他握了手,而且一直盯着他看,自己心中似乎有点不是滋味。难道对面的那个男人比他帅吗?惹得珩儿都会看得那么出神?他对着她做个鬼脸,翻着白眼搔了搔脑袋。

    “啸锋,你怎么了?是我什么地方惹你不开心了吗?”

    珩儿觉得他神『色』不对,悄悄地问。

    许啸锋忽然转过头来,双手搭在珩儿的肩膀上,表情十分奇怪,他似乎要笑,可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但看到珩儿那双大眼睛正对着他的脸,一脸无辜的样子,他又怎么可能对她发脾气?他沉默了片刻,摇晃着头说:“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别想太多,我们到那边去跟他们一起品酒吧。”

    不一会儿,两人跟着领队一起坐到了餐桌旁边,午餐已经准备好,餐桌上满是丰盛的美味佳肴和各种酒水。只是敬酒的时候,许啸锋有些心不在焉,不时朝珩儿那边瞧着。自从到了日本之后,珩儿的一举一动让他感到越来越神秘。现在,她正在和一个韩国代表举杯,说着跟那个韩国人一样的话,还说得特别好。

    许啸锋看得傻了眼。自从他接触珩儿以来,虽然对一些事情觉得有一丁点奇怪,但他始终觉得珩儿是个文静、秀气又单纯的女孩,且一定是个不喜欢这种大场合的人。然而,她竟然会这么多门外语,还门门都说得跟外国人一样流利,中国人和外国人在她的眼里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这个女孩究竟深藏不『露』到了什么地步?她的身上是否还有更多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原本,他是绝对相信珩儿,尽管对她好奇,也因为爱情的力量而驱散了那种感觉,而如今的情景,却不能不使他的好奇心再次生起。

    仔细想想珩儿看崔银翔时的那种眼神,许啸锋觉得那似乎不是因为对方的长相而产生的反应,也不是因为对方是棋坛明星而惊喜的反应。难道珩儿和崔银翔认识?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冲上了他的心头。可是他转念一想,现在好像不是该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好不容易打进国际大赛的总决赛,还面对着有“神乎其技”之称的崔银翔,比赛仍旧是最重要的事。就像冯大虎说的那样,只要能打败崔银翔,那么中国围棋也就能再次扬眉吐气。

    9月12日,便是三菱杯世界围棋锦标赛决赛的日子,南町酒店特地设置了豪华舒适的对局室,以让两位棋手以最好的状态应战。许啸锋和崔银翔都准时到达了对局室,在棋盘两边坐定,猜子的结果是崔银翔执黑,许啸锋执白。对于拿到白棋的感觉,许啸锋感到很高兴,他觉得自己好像和白棋挺有缘份,因为每到重要的比赛,他总能拿到他更擅长的棋。

    这次的比赛,媒体的工作人员有十分钟的拍照时间,赛后必须离开现场,由各国电视台的体育频道进行直播。对于这十分钟,许啸锋干脆闭上了眼睛,做出睡觉的姿势,免得那照相机的闪光灯弄得他眼花缭『乱』。他还是穿着那身运动服,听说冯大虎来东京的班机误点,他在心里偷笑着,这下老师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他知道冯大虎一定带着五星红旗,如果不是飞机误点的话,那个热血的老师非要他把国旗披在身上不可。

    不过,好奇心总是人人都有,许啸锋躲避记者们照相机闪光的同时,也偷偷睁开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崔银翔。只见崔银翔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就像一座雕像,绝对是大理石做的那种。那些闪光灯的光芒不时在他的面前晃动,他却仿佛不会眨眼,甚至眉头都不皱一下。是丰富的国际大赛经验让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吗?许啸锋猜想着,但直觉却告诉他不是这个原因,对面的那个男子,根本天生就是这副模样,那种冰冷、木讷、不为任何事物所动,分明是从骨子里带来的。看着崔银翔的表情,许啸锋心里不禁震动了几下,他本来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面对这个人,竟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威慑力。

    十分钟之后,令人讨厌的闪光终于消失。在裁判宣布比赛开始之后,崔银翔伸出右手,执起一枚黑子,悬空的手指和棋盘一触。只听见一声清脆的撞击,那枚黑子便准确地落在了右上角的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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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巅峰对决(中)



    好帅的落子啊!许啸锋在心里感叹着,这就是二十五个世界冠军的得主吗?崔银翔落子的手势并不花哨,是异常的干净利落、镇定冷峻,从这一落子之中,颇有些深山里的道士下棋那味儿。许啸锋甚至觉得,这个人看起来虽然很普通,但一下起棋,便透出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翻手气定神闲,覆手波澜不惊,连斯文的骆岩也没有这种韵味。

    “好,你下星我也下星……”

    许啸锋在心里喃喃着,看着崔银翔的黑棋下出一星一小目,他自己下出了“二连星”。但崔银翔的下一手棋,却让他突然回想起了当初和骆岩的半决赛,因为崔银翔的布局是“标准中国流”。

    很普通的着法吧?许啸锋一面注意着棋盘上的布局,一面思考着,下了十三手棋,他也没看出棋局有怪异的地方。尽管他看过不少崔银翔从前比赛的棋谱,岳智兴和吕恒宣也经常会和他提到崔银翔的棋风,然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实在是看不出端倪。对于黑棋标准中国流的布局,许啸锋自己也用最常见的方式在应付,可以说直到现在,还没有一手看起来很积极的棋。

    “他怎么像在走定式一样?为什么我一点也察觉不出他的风格呢?”

    许啸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白棋第14手开始在右边“拆二”,『逼』住黑棋一子,首先向对方发动了进攻。他认为对方一定会选择守角,因为对于这种进攻方法,守角绝对是最保险的一招。

    可是,事端就在时产生了,崔银翔并没有选择守角,而是朝上来了一个“飞压”。许啸锋大吃一惊,这步棋一出,刚才进攻黑棋的白14,竟然马上变成了受攻的一子,这一压可真是太难受了。白棋只好跟着黑棋的步调“小飞”,右边的四子被黑棋两面包抄,看起来仿佛要被打成愚形。

    黑15攻击得又快又准,一团烈火不禁冲上了许啸锋的头顶。他下过的棋也算是数都数不清了,自当上职业棋手以来,不管是赢还是输,他的开局都是非常有力量的。他的每一盘棋,开局只有他提前攻击别人,还从来没见过别人那么快就来攻击他,而且一手棋就把他攻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更可恶的是,那个“飞压”之后,崔银翔接着又来一个二路“托”,似要成功渡过,把上边的一片黑阵和右边的黑棋完全连成一线。许啸锋气得差点儿跳起来,要是让黑棋成功那还了得?如果那样的话,不是的半个棋盘都有变成黑棋实地的可能了吗?自己要是妥协,还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绝对不行!

    “你们看,白棋没有落子,许啸锋似乎在长考啊。”

    隔壁的研究室里,中、日、韩三国的棋手们,都凑在一起摆着许啸锋和崔银翔的对局,珩儿也在那群人里面,只是她没有亲自动手摆出棋谱。但她随时都在注意着棋局的变化,以及研究室里人们的反应和语言,目前看来,许啸锋白棋的形势的确稍显吃亏。

    “冯伯伯,您觉得现在怎么样?”

    珩儿悄悄走到冯大虎的身边,低声询问着。

    冯大虎的脸***着,神『色』看起来不太好,更多的却是带着一些愤怒。他对着珩儿摇摇头,刚坐下又站起来,说得厉害一点,他像要揍人出口气似的。半晌,他才对她说出一句话:“珩儿,这次跟着崔银翔那小子来的韩国代表队中间,有没有李光晔那个家伙?”

    “您是说崔银翔的老师?”

    珩儿吃了一惊,她这下可明白冯大虎在想些什么。目前白棋的形势看起来不太乐观,冯大虎一定是想起了他年轻时在第一届天龙杯决赛中输给李光晔的事,而许啸锋是他最后的希望,现在在开局就吃亏,他当然不服气。

    “崔银翔的老师这次没有跟着代表团过来啊。我知道您是担心啸锋发挥不好,但是啸锋他能打进总决赛,不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吗?冯伯伯,崔银翔不是普通的棋手,您不是也很盼望啸锋能和他交一次手?我想这场比赛的输赢其实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啸锋能进步,就是最令您开心的事,对吧?”

    听珩儿这么一说,冯大虎翻着眼皮,再次坐在了椅子上。“你这小姑娘说话真是好听,我心里好像也舒坦了点儿,不过我可从来没承认过崔银翔那小子厉害。我冯大虎要是再年轻二十岁,一定把他杀得连手都还不上,可惜岁月不饶人,为什么倒霉的那个人偏偏就是我呢?话说回来,珩儿,你来说说看,要是你是啸锋,下一步会怎么走?”

    “啊?”

    珩儿不由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冯大虎,竟然也会和她一起讨论棋局。怪了,这位伯伯不是从来都看不起业余棋手吗?难道因为她是许啸锋的女朋友,所以才会对她有些另眼相看?自己到底该不该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会做活或是脱先。”

    她模糊地说出一句。

    “好,如果你选择的是脱先,你会在什么地方脱先?”

    冯大虎继续问道。

    珩儿心中颇有点后悔,早知道不说好了,回答得这样模糊,倒还引起了冯大虎的兴趣。但到了这种地步,她要是还要装糊涂,冯大虎肯定会不高兴。无论如何,他也是林之韬的师兄、许啸锋的老师,她怎么可以那么不给他面子?

    “关于脱先,我有两种想法。第一种是右下角二间高挂,试图让黑棋来顾及右下方,那么白棋上面四子就有机会做活,毕竟这样下的话,黑棋不能兼顾两头,必须作出明确的选择;第二种是白棋扳住黑15一子,给黑棋一个错觉,认为白棋会瞄准黑棋的右上角,实际上却是为了让白棋一块尽早逃脱。”

    珩儿刚说完话,竟发现冯大虎的目光转到了她的脸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那目光带着无比的惊讶,看得她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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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巅峰对决(下)



    “冯伯伯,您这是……”

    “好个小姑娘,台湾棋院的业余4段叶珩儿,从表面上果真看不出你的力量。”

    冯大虎忽然拍着她的肩膀笑了起来,刚才的烦恼仿佛就在她的一番分析之后,消散得无影无踪。这个从台湾来的女孩子,居然会想出如此巧妙的下法,而且不是一种而是两种,可见她的实力非同一般。此刻,他没有去在意许啸锋的下一手会把棋子放在哪里,思绪却回到了一个遥远的时代。

    “您在想什么?”

    珩儿怀着好奇心,试探『性』地想从他那里问出一些事情。

    冯大虎抬起头,笑着对珩儿说:“其实也没什么,大概是你的棋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他的着法跟你刚才说的两种应对方法有一点相似,是一个我所佩服的棋手。不过你也知道,围棋是没有定数的东西,先人下出的妙手,后人也在一定程度上会进行学习,所以一点都不奇怪。”

    “能让冯伯伯佩服的棋手,这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个吧?”

    珩儿不太相信冯大虎心中也会存在着“偶像”,但从他的眼神中,她却感觉到他绝对不是说笑,所以也对那个人产生了兴趣。

    冯大虎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你一定在想,像我这种不服任何人个『性』,怎么也会对某个人折服,很奇怪对吧?我想我这辈子真能服的人,大概也就这么一个,那个人是我的师弟。”

    “您的师弟?不是林叔叔吗?”

    “獠牙韬是我的死对头,我说的当然不是他,我师父在收獠牙韬以前,还收过一个徒弟。他和獠牙韬完全不一样,我的这个师弟,可以说是个接近完美的人,他温柔、热心、善解人意。年轻时的我和獠牙韬虽然经常闹别扭,但是我们俩都和他的关系非常要好,他最得师父赏识,又能和我跟獠牙韬都处得那样融洽,他的棋啊……也是一等一的好。”

    冯大虎说着话,脸上洋溢着些许激动,定是在为他那个优秀的师弟而自豪。

    “原来您还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师弟,可为什么从前都没听您和林叔叔提过呢?在国际棋坛上,大家也只知道您和林叔叔是中国围棋的双绝,可谁也不知道还有一个这样的人。”

    珩儿对这件事充满着无比的好奇,竟第一次有了想刨根问底的想法。

    “的确,我那个师弟是我们三人中棋力最强的一个,只是很可惜,一代人才就因为一次意外被埋没掉,从此便在棋坛销声匿迹,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冯大虎忽然叹了口气,激动的神情很快转为了失落。

    “那位比冯伯伯和林叔叔还要厉害的棋手,他叫什么名字?”

    珩儿正问到这里,不知是谁猛然发出了声音,一下打破了研究室里凝重的气氛:“许啸锋落子了!”

    对局室里,一点火星点燃了战斗的序幕,那就是许啸锋经过长考之后的白棋第18手——“顶”。

    这一顶,是选择全力作战的方法,非常强硬和凶悍,而此刻的崔银翔在这一手棋之后,也进入了长考。或许他也没想到许啸锋没有选择做活或是脱先,偏偏是硬行作战,反常理而行之,一定也对这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对手感到有些震撼。只是在许啸锋看来,崔银翔的脸上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出现,依旧像石头一样,稳稳地坐在那里,让人琢磨不透。

    崔银翔的所谓“长考”其实并不算长久,只有两分钟,许啸锋先前则用了五分钟的时间。考虑之后,黑棋依旧顺着白棋的步调,在局部走出一个定式,好像在让白棋放心一样。但又是在许啸锋即将开始“放心”时,即白棋朝中央出头的那一刻,黑棋的下一手猛然切断了白棋,一直保持着沉静的崔银翔要作战了!

    “奇怪,智兴哥和恒宣哥不是都说过,崔银翔是偏向防守型的棋手吗?怎么跟我下棋,会选择这么快就作战?难道他早就『摸』透了我的棋风,故意要跟我开战,还准备来个先下手为强?”

    许啸锋暗暗吃惊,但棋局仍在进行着。战斗就战斗吧,自己才是力战型的棋手,就算对方是二十五个世界冠军的得主,也休想用力战的方式赢他,谁怕谁?他把心一横,和崔银翔开始了这场特殊的“世界大战”。转眼间,两人落子的速度尽皆加快,几乎是一秒钟就落一子,整个棋盘的右边,不到一分钟便扭杀成了一团。直到黑棋第41手出头,黑白双方在右边一块中形成了两分的局面,崔银翔虽然不是力战型棋手,但毕竟国际大赛经验丰富,许啸锋就算有再强悍的力量,也不会令他感到畏惧。

    好沉稳的人,他那那种冷静简直冷静得可怕!许啸锋悄悄看了一下崔银翔的脸,真是的,又去看他的脸做什么?那个人无论怎么看,随时随地都是相同的表情,从那副扑克脸上可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许啸锋有一个习惯,越到战斗激烈的时候,落子时的撞击声也会自然增大,他此刻却觉得,这或许是自己的一个弊端。崔银翔该不会已经看出了他的思路吧?但是这个习惯要改过来,对他来说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不管它,继续下!白棋第42手“小飞”,救活了他先前被困的一块棋,并直接攻击黑棋的右上角和上边。当黑棋扳住的时候,白棋也朝下一扳,两手白棋的配合,是许啸锋独特的步伐。这样的着法,藏着的下文就是『逼』迫崔银翔去右边救他的黑棋,但白棋在那个位置也有诸多的子力,这样就可以来个两面夹攻加封堵,把黑棋完全打成死形。这种棋法,曾经被邹俊崎戏称为“许啸锋的轰天雷”,意思就是被这个“雷”劈中的话,即使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许啸锋的轰天雷”果然取得了巨大的成效,连环的包围和追击,竟让黑棋变成了瓮中之鳖。一条没有眼位黑棋大龙,被白棋追得只能逃,连旁边记录着局势的三个裁判都看得有些傻眼。因为,任谁也很难相信,排名世界第一的崔银翔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而且是被一个比他小上了六岁的中国新锐棋手缠成这样。

    “老师,珩儿,相信我的实力吧,我会竭尽全力去打破这个国际棋坛第一人的神话!”

    许啸锋心『潮』澎湃着,强劲的手腕一起一落,也许中国的围棋,真会在他的手中再度复兴。那双小小的眼睛里,正燃烧着狂烈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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